苏赫当然是听不懂这醉鬼口中吟诵出的诗句,他看着这男人腰间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刀,一时间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的双斧现在只剩下了一把。
哑巴看着苏赫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的转身对场外的裁判说道,“你们还剩下几个人,都一起上来吧,省得麻烦。”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但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大家都觉得是醉鬼口中的胡话。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个竖子,别太小瞧人了。”苏赫双手抡起长斧,快步向前砍去,可是哑巴一直背对着他,似乎就没有转身迎敌的意思。
与此同时,哑巴注意到主看台上的云江辰已经抱着酒葫芦跑了回来,于是下一瞬,他的身后两道交错的白光闪过,抬手之间,苏赫高举着的长斧竟然断成三节,叮当两声掉落在地。
在场之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呼,而这位图兰的第一勇士瞪大了牛铃般的双眼,如石像一般僵化这原地,双臂却依然保持着挥砍时的动作。
刚刚跑回来的云江辰见到这一幕,恨不得马上拍手叫绝,他见过哑巴的这一招,当初在乞颜部,那刀客老鬼就是被这招“蝶舞”一击殒命。
只出一刀,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划出两道交错的残影,犹如蝴蝶振翅一般,故得此名。
然而这看似极简单的招式,却蕴含着很大的学问。那交错的白光,其实是含着明刀、暗影两道刀锋,只不过在视觉上给人以只出了一刀的感觉。
而要想真正的防住“蝶舞”这一式,就需要具有同样的速度来一同防御到明刀与暗影。
当然,苏赫是做不来的。
而这“蝶舞”,目前的云江辰也是学不会的。
“喂喂,没有听见我的话吗?还剩下的那些个,都一起出来吧!”哑巴叫嚣的话语不仅是说给裁判,更是给主看台上的那几位听的。
但他嚣张也有嚣张的资本,刚才的这一刀,的的确确地震慑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包括看台上的达日阿赤与巴勒特尔。
图兰部的可汗可能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刀术,震惊之余差点就要为哑巴拍手叫好了,他在袍子上擦了几下油腻的双手,转头对巴勒特尔说了几句草原语。
后者很是恭敬地听完了他的话,站起身对台下喊道,“可汗有令,那就满足我们客人的要求!”
场下传来一阵欢呼,人们为这难得一见的场面兴奋不已,就连达日阿赤都握紧了拳头振臂高呼着。
与此同时,在可汗的应允下,主看台下的入场大门完全打开,一同进来三名手持各样武器的壮汉,看他们的架势,每一个都不会比苏赫逊色。
就这样,图兰部剩下的所有选手都已经在看台之下。
巴勒特尔回身之时询问了一句,“没想到小公子的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看来北怀国也是藏龙卧虎啊。”
云江辰并不想解释太多,可要以一敌四,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替哑巴担心的。但其实云江辰的担心并无要,哑巴既然敢这样说,就说明他有着绝对的信心与实力,更不会因此托大。
再看场下,新进入赛场的其中一人,带着一把崭新的开山斧扔给了苏赫,其余三人使用的分别是斩马刀、银杆马槊与流星重锤,武器之杂,也说明相较于乞颜部来说,图兰的交融性还是高了不少。
不过对于苏赫来讲,此时有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哑巴刚才的那一招已经将他内心深处的荣耀一刀击溃,所以他接下来的战斗也就成了强弩之末了。
图兰部的四人围绕着哑巴不停地踱步,形成了包围之势,可谁都没有先动手,哑巴对主看台上的云江辰喊道,“小子!看好了!拔刀一式我可就只教你一遍……”
这突如其来的点拨,让云江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但图兰的几人决定先下手为强,毕竟他站着的时间越长,越是对图兰的侮辱。
手拿流星重锤的那人最先出手,长兵器的试探往往是最安全也是最奏效的。
只见那带着尖刺的飞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冲着哑巴戴着黄金手套的右臂飞去,而哑巴只是左手抽出长刀,当的一声将飞锤弹开,并且顺带着将长刀插进右手的手套中。
“首先,握刀之时,拇指与食指要保持轻松,中指不松不紧,而无名指与小指必须紧握刀柄,一旦出刀,心中唯一所想就是如何击倒面前的敌人,而不能再去调整握刀的姿势!”哑巴边说着边将左手放在了长刀的握柄上,他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不仅仅是在说给云江辰,而是在耐心地教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而手拿银杆马槊之人,借此机会在哑巴的背后猛然出枪,他的枪法凌厉且阴狠,每一招都是奔着对方的命门而去。
谁成想哑巴就像是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一样,连续的几个跳步回闪,就轻松地化解了对法的扎枪。
他落地时,左脚微微移步到右脚前,继续说道,“你的下盘一定要稳如磐石,重心脚微微移至身前,两脚生根,腰身做虎扑之势!”
话音刚落,斩马刀与开山斧已至身前,刚才那连续的扎枪不过是想把男人逼到两把武器之下,而剩下的二人也在两侧跃空而起,枪锤齐射!
这几人配的十分默契,已然将哑巴困入死局,然而这位神秘的男人,按照自己所说的动作,已经摆好了招式。
在众人的眼中,无风的场地内,男人的衣角微微飘荡,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在他的双脚下扩散开来,“最后……你要有着一击必杀的决心!”
哑巴暗自蓄力,他周围的四人最先感受到了空气中有某些东西发生了改变,这是猎人的直觉,但如今,他们要变成了猎物。
哑巴的手动了,也不知道是那手套反射出来的亮光,还是刀身的寒芒,众人的眼前一道夺目的刀影闪过,宛若惊鸿一瞥。
在他出刀的那一瞬,斑驳的长刀发出一声龙吟,飞沙走石之间,四人被一股强大的劲力震慑出去。
没有人在那一瞬间看清楚哑巴到底做了什么,而那近乎于碾压的刀术,不费吹灰之力就斩断了身前四人手中的武器,就这一刀,胜负已分。
待烟尘散尽,巴勒特尔看了一眼主看台右上方被斩断的旗杆,刀口干脆利落,而场中的男人距离这里不下百步,他的长刀也不过六七寸长而已。
但此刻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这么远的距离,男人是如何做到这恐怖的横斩。而是,若在刚才他的手腕再低那么一寸,达日阿赤恐怕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巴勒特尔知道,这是一种警告……
当人们真正地看清楚场内的情形之时,偌大的比赛场再度陷入鸦雀无声的窘境。
四名图兰部的大汉悉数躺在距离哑巴几十步的草地上,手中的武器也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更为可怖的是,哑巴脚下的草皮只剩下裸露的泥土,以他的左脚为中心,正前方的扇形区域内,一切多余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哑巴直起腰身,人们这才注意到他那把斑驳的长刀依旧扣在右手戴着的黄金手套中,就好像从未出鞘过一样。
这位傲视群雄的男人瞥了一眼同样躺在地上的图兰裁判,神情淡漠地说道,“怎么,还不吹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