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书名:最后的侠客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9665字 发布时间:2021-12-05

第七回练合剑儿女情深保 运输英雄协力


汉声见艾珍头戴礼帽,身穿纺绸长衫,鼻梁上架了副墨镜,风度翩翩,俨然是个洋场阔少,笑道:“艾弟很会赶时髦呢,这身穿戴可真象个少老板了。”艾珍道:“我这是为了去租界才化装的,要不,谁戴这眼镜,看什么都变了色,好象天都黑下来了。”汉声诧异道:“你昨天才闹了租界,何必再去那里?随便找个地方喝几杯得了。”艾珍道:“我是为了朋友的事去的,不过,洋人要找麻烦我也不怕,大不了再揍他们一顿!”“那我们不喝酒啦?”“当然是去喝酒啰,听说租界里的清真馆很有名气呢。”


路上,艾珍把李小二的事对汉声说了,汉声自然无话。走到清真馆前,江汉关的大钟当!当!正敲响二点,见李小二从左近一家铺子里跑了出来,朝着街上探头探脑张望,艾珍叫了声“小二!”同时把墨镜取了下来。李小二连忙迎上来,欢喜地说道:“陈公子真讲信实!您家换了身穿戴,小的差点认不出来了。”艾珍道:“我说来,当然要来的,还找了个帮手呢,来!见过苏公子。”李小二听说是艾珍找来的帮手,料定必非寻常之辈,忙向前见过汉声,自己在前面领路,大摇大摆地跨进了清真馆。


这家馆子也真气派,门面宽大宏丽,黑漆招牌上写着“回回清真馆”几个镏金大字,进门一溜长柜台,里面是一排大酒瓮,另一边是两排桌凳,坐满了喝酒吃面的客人,后面是灶间,高灶上冒着熊熊火苗,只听得锅勺乱响。跑堂的吆喝和大师傅的唱答声此起彼落,人来人往,生意十分兴旺。


艾珍和汉声一进店,跑堂的见二人气宇非凡,忙向前招呼,带路上楼。楼上的摆设比楼下整齐得多,还设有单间雅座,李小二要寻事,不去雅座,找一张临街的空桌子坐下来,叫跑堂的拣店里拿手菜先来两三样,酒要上好的。跑堂的应声朝楼下厨房一吆喝,刚收拾好桌子摆上杯筷,酒菜已端上来了。首先是一大盘炖羊肉,一大壶汾酒,接着又上了一盘鲜全鱼,一盘炒牛肉,外加几碟小菜。


原来回教不吃猪肉,吃牛羊肉却讲究,因此汉人来清真馆吃牛羊肉的也很多,武昌鱼天下驰名,所以跑堂的叫了这几样菜。艾珍一尝,果然味道鲜美,别有风味。向汉声和李小二道:“这菜不错,你们多喝杯酒吧。”汉声已经一杯下肚,笑道:“菜香酒美,我们还是喝完了再谈正事吧。”见李小二跟他们坐在一起有些拘谨,汉声举起杯子对李小二道:“小二哥别客气,我们一回生二回熟,彼此都是朋友,听艾弟说,小二哥挺讲义气,令人佩服,来,我敬你一杯!”说着,一口又喝干了,李小二见汉声为人随和,也高兴地喝了一杯,恭敬地说道:“小二是个粗人,蒙两位公子看得起,赏小二的脸,小二舍身难报,二位有用得上小二处时,一定拚死向前!”艾珍笑道:“都是自己人,出门靠朋友,你帮我,我帮你都一样,我不会喝酒,你们多喝点,回头别说没过瘾,那我可不管。”说着给汉声小二都筛满了,自己也浅浅地抿了一口,汉声却毫不客气地豪饮起来。


一连喝了几杯以后,李小二道:“小人量浅,苏公子请自己用吧,等会还有事呢。”艾珍不知道汉声的酒量,怕他喝醉了,劝道,“汉声哥,你也喝完这杯算了,叫堂倌拿点心来吧。”汉声摇了摇酒壶道:“这点酒还不够我喝呢,你要是扣心,就喝完壶里的罢。”李小二笑道:“这壶能装两斤,里面怕还有一斤多哩。”汉声望着艾珍一笑道:“不怕贤弟见笑,我就喜欢喝两口,平常也不常喝,高兴起来再多喝点也不醉。”艾珍见他爱喝,也不说了,叫堂倌上点心。堂倌很快地端来一大盘热腾腾的牛肉馅包子,问艾珍还要什么菜着。艾珍道:“酒菜都不要了,我问你个事。”堂倌道:“客官有什么吩咐,请说。”艾珍道:“我们是湖南来的,要买上好西土,听说宝号常有陕西一带的客人来往,能不能给我搭个桥。”说着,拿了一块二两多重的银子放在堂倌的手里,接着说道:“这点银子你先收着,买卖成了我再重重赏你。”


堂倌见了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见艾珍出手阔绰,心想定是个大富商,有笔大买卖好做,忙道:“客官要多少!”艾珍道:“先看看货,货好时,三五百斤我都要了。”堂倌道:“客官要多少都有,我去禀报掌柜,再请客官看货。”说罢,喜滋滋地去了。


汉声望着堂倌的背影,说道:“看样子,这店里是公开贩卖烟土呢,掌柜的亲自管这事啊。”李小二道:“可不!光凭这家酒馆,马清江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说话间,汉声已把一大壶酒全喝了,艾珍见他双颊微红,神采焕发,毫无醉意,心想,真是好酒量。这时,堂倌又跑了前来,问艾珍和汉声道:“哪位客官去看货?请随小人去。”艾珍道:“就在店里?”堂倌道:“就在后面呢。” 艾珍叫李小二在楼上等候,自己和汉声跟堂倌下楼,穿过灶间,来到后院,堂倌推开一扇屋门,请艾珍和汉声进去,却是间客室,陈设得颇为讲究,几上摆着一架西洋座钟,钟摆的嗒作响,这在当时一般人家是少见的,室内摆着一色红木雕花的八仙桌太师椅,显出一副暴发户豪奢派头,墙上挂得有字画却夹着几幅洋画,不伦不类,充满了俗气。


艾珍和汉声正看时,里间出来个高大汉子,四十上下络腮胡须,浓眉豹眼,操着陕西口音,向他们招呼道:“两位贵客请坐,货样马上就拿来。”汉声笑道:“宝号的生意做得大啊,一看掌柜的气派,就知道我们找对字号了,以后少不了和宝号打交道,我们先认识一下,在下姓黄——”指着艾珍道:“这位兄弟姓梁,我们都是湖南来的,请教大掌柜——”


大汉见汉声举止谈吐象个大有来头的富商,口气很有和自己做长来往之意,也就应酬道:“承公子夸奖,在下马清江,在租界上混碗饭吃罢了,还请多多照顾。”说着,店伙送上茶来,接着货样也送到了。


艾珍看时,见是个圆圆的饼子,黑乎乎的,外面包着皮纸,也被渍染成黑色,虽然隔得还远,却已闻得一股浓郁的香气。


汉声是医家子弟,见过鸦片,也能识别质量,拿起来看了看,闻了闻香气,放到桌上,马清江要揭开皮纸,汉声道:“不必了,是上好的西土,请问马掌柜,这烟价?”马清江道:“敝店零售是五两,公子买得多时价钱可以公道些,算四百八怎样?”


艾珍弄迷糊了,她不知道,马清江讲的五两是每两的零售价,四百八是每百两的价格,当时每石粮食的价格也不过是两把银子,小百姓吸上鸦片能不倾家荡产呢?


汉声笑道:“价钱倒不算高,不过按批发规矩,至少也得打个八折吧,不然我们就没有赚头了。”


马清江见汉声并不外行,笑道:“这是百两的批价,公子要得多时,还可以让些。”汉声伸出五个指头,说道:“五担!就按掌柜的价,八折如何?”


五担,每担一千六百两,总共是九千两,是四万多银子的大买卖,马清江睁大了眼睛,射出贪婪惊喜的光采,马上改了口气,样子也谦卑多了,赔笑道:“价钱好说,价钱好说。”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接着说:“公子是马上要货,还是……”汉声道:“今天当然来不及啰,不过,宝号是不是有这么多?在下不光看货样,也想看看是不是能包头底?”


马清江道:“小店眼下是不足五担货,过几天就有一批送来,货嘛,保证一色西土,公子尽管放心,小店还要靠招牌吃饭呢。”


汉声道:“宝号的招牌是信得过,我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能不能带我看看?”


马清江见汉声和艾珍一副阔公子派头,不疑有它,同时想就是让他们看看也没有什么要紧,就带他们转过天井,来到后面仓房。汉声留意看时,见仓房墙垣厚实,前后都有厢房住人守卫,再后面却是后门,大概是专为收发货物而设的,见马清江已推开仓门,就收回视线,里面一个癞疤头迎了上来,马清江说道:“四狗,开仓让两位公子看货!”艾珍见这家伙一脸横肉,颧骨边一块茶杯大的癞疤,心想这就是四狗子钱贵了。


这仓库倒严实,前面是间看守的小屋,摆着一张木床,里面墙壁上另有一扇门才是仓库真正的进口,四狗子把大铁锁开了,推开了库门,吱呀一声,听出来门扇甚是沉重结实,仓库里只有靠顶板处有两个不大的气窗有光线射入,甚为昏暗,四狗子点燃一支蜡烛,马清江拿了照着,打开了一个大木柜,艾珍和汉声看时,里面尽是一饼一饼的鸦片,约摸有三、四百斤。


马清江不无得意地说:“两位公子随便拿一饼看看,都是一色货!”


汉声故意在中间取出一块,就着蜡光看了看,点点头,再看了两块,不再看了,对马清江道:“宝号的货确是地道得很,就这么定了,我们到外面谈吧。”


回到客室,汉声要求马清江送货,马清江坚决不肯,只能在仓库交货,同时收款,并提出最好用银票,汉声爽快地答应了,双方说好八天后傍晚取货,汉声和艾珍告辞了出来。李小二已等得不耐烦了,正站在楼梯口张望,艾珍招呼了一声,说道:“事办完了,走吧!”


出了清真馆,李小二疑惑地问道:“怎么就走了?四狗子还没找到呢!”艾珍笑道:“四狗子倒看到了,不过,暂时让他活几天,他会倒霉的。”李小二还待要问,汉声道:“我们正在商量这事呢,麻烦你准备点东西。”说着拿出块银子给他,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最后叮嘱道:“七天后把东西准备好,天晚在家里等,记住,七天后!”


和李小二分手后,艾珍望着汉声粲然笑道:“看不出,你还会做生意呢,真像那么回事。”汉声道:“逢场作戏嘛,先前我也什么都不懂,祖父去世后,父亲到远处行医去了,邻近乡里请我看病,慢慢的也就学会了一些。”艾珍道:“你这么个小大夫,人家相信?”汉声笑道:“反正请的人不断,那些伤风脑痛的小毛病我还不耐烦治哩。”“哟!真有牛皮,以后我可得好好看着。”


两人说着话,不觉已走近汉正街,这时已是下午四点,艾珍道:“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表姐会惦着你的。”汉声道:“不要紧,她还嘱咐我,叫我吃了晚饭才回去的,说是没给我准备晚饭,我回去不是会饿肚子么?”艾珍见他那老实认真的样子,冁然一笑道:“你表姐真把你推给我就不管了?”汉声道:“表姐很喜欢你,叫我多跟你亲近,你不喜欢么?”“喜欢,当然喜欢!那我们回店去吧。”艾珍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想:难道他表姐看出我什么破绽么?


汉声回到粮台已是上灯以后,宾玉珠正在灯下做针线。她是个沉静娴淑的女人,心细如发。那天在岳阳,她已经看出艾珍一些破绽来了。昨晚汉声追艾珍出去以后,她担心汉声的安然,一直等到汉声回来,问知是陈艾,并听说陈艾看到紫电剑以后那种欢喜的神情,心里就有五分疑惑了。汉声曾说过,陈艾的师父告诉过陈艾关于紫电清霜剑的各种情形。陈艾是应该知道紫电剑与清霜剑的关系的,而且听说陈艾又别无姐妹。不过陈艾的那一双天足却使宾玉珠不敢作肯定的判断。她毕竟不知道太平军是反对缠足的,那时候,人们习惯把小脚当作女人的重要标志,这可不能怪宾玉珠。


这天清早,宾玉珠把老实的表弟催到陈艾那里去了。还暗示他尽可不必回来,派人捎个信回来就可以了。午后,宾玉珠不放心,打发个勇丁去长春药店,周先生说两位公子去外面玩去了,两人怪亲热,宾玉珠才放心,却衷心希望她的猜疑属实,暗地里为表弟祝福。


汉声回来,宾玉珠见他满脸喜气,笑道:“你吃过饭了么?是不是一整天都和陈艾在一起?”汉声点点头,坐在宾玉珠旁边,说道:“艾弟认了个大哥姐姐,就是长春药店的老板,店里人对他好敬重,他在那里可舒服呢。”接着把艾珍对他讲的关于王进贤夫妇的事对宾玉珠说了。宾玉珠十分惊叹,暗想陈艾若是个女的,和汉声真是绝好的一对。只是表弟别的事精明,在这方面却太呆傻了,得提醒提醒他,就问道:“看样子陈艾是蛮喜欢你啰。”见汉声只是笑,宾玉珠靠近了他,低声问找:“陈艾问过你些什么?比如,家里人啦,亲戚啦,你订了亲没有这一些?”汉声坦然一笑道:“又不是女孩子,谁问这些?我家里有些什么人,连你,都告诉他了。对了,艾弟对你特别感兴趣,好几次提到你,说你真好。”“真的?”“当然是真心的啰。”“那就很好,告诉你,姐姐也很喜欢他(她),很希望你们在一起—对了,粮台说,粮食未办齐,我们要等粮船一道走,趁这段时间,你们好好亲近。”“当然,我答应帮他一起找清霜剑,我们一起还有好多事做呐。”


宾玉珠见表弟一副憨厚坦率的样子,又好笑又恼他不开窍,暂时也不好说破,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就是只晓得做事,做事!别的什么也不懂——啊!只顾讲陈艾去了,差点忘了告诉你,王道台今天来过两次了,说找你有事,傍黑时还来过,我说你今天不一定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看样子王道台还很急的。”


王道台这几天确实很焦急。


物资运往陕甘前敌,同时也是上海“采办转运局”的中心转他是汉口“陕甘后路粮台”的督办,负责采办粮食军需运站。左宗棠在上海买进西洋的枪炮军火和机械设备,以及华洋借款,和上海局所探到的中外的重要消息都由汉口粮台转往陕甘大营,同时还要照料新募和遣散的过境勇丁,可谓事务繁多,责任重大。


王道台精明能干,名加敏,字若农,是左宗棠后勤工作的得力助手之一。他熟悉业务,干练果断,粮台工作一直进行得顺利,没出过大的差错和延误过供应。可这几天却把他愁坏了—原因是上海最近将运来一批新近由德国买来的新式大炮和快枪。而左宗棠大营和上海“采办转运局”先后有密信来知会他:金积堡回民总教主马化隆已派了一批武功高强的人破坏军火的运输工作。上海方面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活动,叫他密切注意汉口回民的动静,迅速查明这批人的情况,设法拘捕。


而今上海那批军火即将运到汉口,如果不查到那批叛军间谍,此去陕西山川险阻甚多,途程数千里,万一出了差错可不得了。王道台也曾和巡抚衙门联系,请他们协助,巡抚衙门命汉口厅捕快班听从粮台指挥,这捕快头姓夏名祖德,有一身软硬功夫,江湖上也颇有名头。可谈到这件案子却束手无策,倒不是他本事不济,而是租界以内他插手不进。住在租界的回民他管不着,也不能进去办案,他也风闻马清江和陕西叛军有来往,在做鸦片生意。但论武功还差马清江一着,带着人马枪支去租界又不行。所以他回复王道台说,如果没有武林高手帮忙,他夏捕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哪里去找武林高手呢?


夏捕头说,有!而且就在武汉三镇。


第一,八月十五大闹巡抚衙门的刺客,武功之高是当今罕见的,这事轰动了武汉三镇,王道台当然知道,不过这刺客虽然不可能是陕甘来的,却也不会帮粮台出力,但足以说明武汉这地方藏龙卧虎,不乏能人。


第二,前天大闹租界的少年英雄肯定还在汉口。当时在场的人把这少年说得神乎其神,说他不费吹灰之力,转眼之间就把七、八个外国巡捕收拾了。外国人连开几枪也没伤着他一根毫毛,如果能找到此人,出进租界查访马清江倒是没有问题,但这人一时也找不着。


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呢?武汉三镇的好汉,夏捕头都有底,就连巡抚衙门的肖义林、柳青锋也高不出马清江,何况陕甘还派来了一批高手!


王道台猛然想起,湖南最近护送官眷的勇丁说起过,高太太的表弟苏公子武功高超,在汨罗江口不动声色就打退了土匪,何不请他帮帮忙?况且,练武的人都有一班朋友,说不定这苏公子还能请到一些能人高手,事情就更好办了。


于是,王道台就亲自去宾玉珠住的小院去找苏汉声,不料两次都扑了空。晚上,他又派人去问信,听说苏公子回来了,王道台又急急跑去,正当汉声姐弟俩谈话时,王道台的亲随已抢先赶到小院,禀报说王大人来拜会苏公子。


听说督办夜间亲自来了,汉声忙出门迎接。王道台一见面就亲热地说道:“黑夜来访,打扰苏公子的休息,实在抱歉。”汉声道:“督办大人有事见教,晚生应该前来晋谒才是,不想大人如此纡尊见爱,晚生实在顶当不起,惭愧、惭愧。大人既然来了,就请进里面赐教吧。”


两人进了客室,宾玉珠和王道台打了个招呼,端上了茶,自进内室去了。王道台在灯下细看汉声,只见他雍容俊雅,完全是个书生的样子,暗暗称奇,这年青人看不出来竟有一身好武功,吸了口茶,笑道:“苏公子是明白人,我也不客套了,有件为难的事一定要苏公子帮忙才行,所以再三的前来请教。”汉声笑道:“王大人不要客气,只要晚生能做到的,一定为王大人交力劳。”王道台见汉声回答得爽快,就把护运军火缉查间谍的事详细地对汉声说了,请他出面相助。


汉声听说是护运军火的大事,不敢轻率作答,沉思了一会,说道:“护运军火,事关重大,晚生理当效绵薄之力。不过晚生初次出门,能力有限,江湖上奇才异能之人甚多,恐怕担当不起如此重大责任,王大人还是另请高明为好。”王道台笑道:“苏公子太谦虚了,这事我也曾再三考虑过,只有苏公子才能帮这个忙。苏公子也不用担心,汉口的捕快和粮台的兵勇都要协同你办事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汉声笑道:“王大人说得好,晚生也是感到势单力薄,汉口的捕快兵勇虽多,和武林高手较量起来作用就不大了。所以感到难办。”王道台见汉声并不峻拒,口气有些活动,就进一步劝说道:“陕、甘糜烂的局面,苏公子是知道的,回汉仇杀已近十年之久,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灾荒频仍,可调水深火热,左宫保以望六之年,悲天悯人,毅然率师西征,无非是救民于水火,战乱早一日平息,百姓早一日得以安居乐业。如今金积堡和西宁的叛军据险顽抗,大军如果没有新式火炮的支援,势必屯兵坚城之下,旷日持久,百姓就要遭更多的灾难,双方也会增加更多的伤亡,为今之势,大军愈能立威则战乱愈易平息,所以这军火的护运是万万出不得差错的,眼下就遇到一个难题,租界上有个马清江,我们探知他是马化隆的坐探,却奈何他不了,还望苏公子以大局为重,以陕甘百姓为重,勉为其难,帮我们查查马清江的行动,你们武林之中,最重义气,苏公子如果拔刀相助,相信是可以请得出帮手的,这批军火如能不在路上出事,安全运到陕西,苏公子就为征西立了大功了,全军将士都会感谢苏公子的。”


汉声见王道台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不好再推托了。认真地道:“王大人既然看重晚生,晚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晚生一介平民,有些事不宜露面,望大人允许晚生便宜行事如何?”王道台见汉声应允,大喜道:“这个自然,苏公子看着办就行了,明天我叫蔡捕头和粮台的杨参将和苏公子商量。”


王道台走后,宾玉珠从内室出来,埋怨汉声道:“偏你爱管闲事,他们那么多的人都做不到,却叫你去火堆里捡板栗子!”汉声道:“表姐姐不要担心,这事确实重要,能帮忙不妨帮一下,我自然会考虑的,再说有艾弟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风险。”宾玉珠道:“陈艾他那个身份,帮忙搞这事合适吗?他也不一定肯答应呢。”汉声笑道:“这我知道,我也不叫他露面,也不说破就是了。”宾玉珠知道这表弟做事有股傻劲,认准了干就不肯回头了,也不再劝阻,只叫他多加小心。


按王道台的约定,杨参将蔡捕头第二天清早就来找汉声商谈对付马清江的事。杨参将高廋个子,三十多岁,行伍出身,积功升到实授参将,为人倒谦和爽直,蔡捕头四十多岁,短小精悍。他们见汉声年纪还不到二十岁,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很不相信他能对付得了马清江。但既然王道台对汉声非常器重,只好敷衍应付,汉声在这些方面倒不含糊,知道这是人情之常,并不介意,问他们掌握了一些什么情况准备如何下手,蔡捕头把所知道的关于马清江的情况说了,说目前就是无法弄清马清江的底细,也不知道陕甘派来的人在不在那里,要是已经来了,恐怕更加扎手。


汉声请杨参将了解一下从武汉至紫荆关一带官兵的布置情况以及沿途各地股匪的实力,以备筹画护运工作,这工作杨参将倒容易办到,高兴地答应了,对蔡捕头则请他缉访武汉散居的回民动态,对马清江加强监视,至于侦查清真馆内部情况的事,汉声答应亲自去看看,杨参将和蔡捕头见他自动挑起大梁,不要他们帮忙,也自欢喜,反正军火还要几天后才能运到,这样安排,王道台不会催逼他们,他们也就乐得安闲一时。


因为早晨这一耽搁,早饭后,汉声才到长春药店去。


艾珍正在院子里练剑,见汉声来了,收了剑势,淡淡一笑道:“怎么这时候才来,我还在等你吃饭咧。”汉声抱歉地说:“有点事耽搁了,害得你久等,罚我陪你喝杯酒怎样?”艾珍瞪了他一眼,故意撅起嘴说:“想的倒美!还说罚哩,不成了奖励你啦,不行!要罚你使一趟紫电剑。”


汉声道:“罚我使剑可以,等你吃完饭再使好不好?把你饿瘦了,我就更该罚了。”艾珍骂了声“油嘴滑舌!”忍着笑,还是进屋吃饭了。不过,她还是给汉声端出了特为他预备的一瓶好酒。汉声望着她似嗔似笑的俏脸,不禁大为高兴,自己筛满一杯,一口就喝干了。


艾珍笑道:“你别欢喜得太早,这酒不能白喝,等会可得教我练剑!”“练剑,你还用得上我教吗?”“是练你们的紫电清霜剑呢——都说紫电清霜合起来威力无比,你就不能先教我学学,将来找回了清霜剑时,就不用临时着忙了。”


汉声瞟了艾珍一眼,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套紫电清霜剑法,全凭双剑配合,需要两个人心志合一,彼此精诚贯通,融为一体,才能心至剑随,互相呼应,达到出奇制胜之妙。练这剑的两个人要长期朝夕共处,时时参悟才行。要是单独使用,也就和普通剑术差不多的。”


艾珍美目流辉,高兴地说:“这不更好吗?我永远和你在一起。”说罢,粉脸一红,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汉声哪能想到这话中的话,老实诚恳地说:“贤弟说笑话了,我们兄弟再好,也不能一辈子在一起啊!再说紫电剑和清霜剑是配合着使的,同一招数,两支剑的使法不同,光学一种也没用。”


艾珍见他死不开窍,心想,怪不得祝英台管梁山伯叫呆头鹅,这人各方面怪聪明的,在这事上却呆气十足……不禁噗哧一笑,说道:“我就是要学清霜剑法嘛!你忘了,我要找的不就是清霜剑么?”


汉声为难地说:“清霜剑法是按照妇女的特点创定的,恐怕……”


“怕什么?你怕我学不好不是?”


“我不是说贤弟学不好,你的身段步法,练清霜剑最合。适了,我是怕贤弟你……”


艾珍不待他解释,也怕他讲出不好听的话来,忙道:“别这也怕,那也怕的,先教教我再说。我要是学不好,你就不教,好不好!”-一见汉声还在迟疑,又补了一句:“现在你教给我,我们俩马上可以联手,将来你要教给别人,我也不拦阻你,这总行了吧!”


汉声一想,这话也对,就高兴地道:“好!你喜欢学,我就教你,快点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艾珍学的剑路本来和清霜剑接近,加上她颖悟力特别强,略加指点便心领神会,学起来快得很,半天时间就学了十几招,还不肯罢休。汉声怕她太累,推说自己肚子饿了,艾珍才兴犹未尽地收剑,胜利地望着汉声道:“我这徒弟如何?”


汉声见她俏脸飞霞,英姿飒爽,比平常更是丰采动人,想到她练剑的热心,惊人的秉赋,心下十分欢喜,也开心地说道:“你这徒弟才不好教呢,儿天就会把师父的袋子掏光的。”


晚饭后,汉声藉口回去有事,要艾珍早点休息,要回粮台,艾珍也想把学到的剑法复习巩固一番,不再留地,只嘱他明天早来。汉声回到粮台,宾玉珠见他满脸喜气,笑道:“今天可开心了,快讲些给姐姐听听!”汉声道:“艾弟缠着我,定要学清霜剑,陪他练了一天,真还有些累了呢。”


“学清霜剑?你没有告诉他,清箱剑法是女的练的么?”


“讲啦!可他一定要学,也亏了他,练起来倒蛮合适,学得也快,已经学会好多招了。”


“啊!真的?”宾玉珠高兴得眼睛里放出光来,望着汉声老实憨厚的笑脸,神秘地笑了,感叹地道:“你这傻小子,真有福气!”汉声茫然不解,问道:“什么福气?”宾玉珠笑道:“你有这么个好徒弟传清霜,不是福气么?”汉声道:“姐姐说得对,可惜他……”“可惜他什么?”“可惜清霜剑没找回来!”


艾珍的进步很快,三天半时间就把清霜剑的九九八十一式全学会了,这八十一式,尽是奇诡狠辣、刁钻劲疾的进攻招式,大凡对敌之际,既求胜敌,也要防身,出手都不能尽势,有的套路中有两败俱伤的拼命招式,正因为它不须防守,一味进击,所以特别厉害,紫电清霜剑的特点在于双剑配合默契,寓守于攻,紫电之攻招正为填补清霜的空档,清霜的进击也防御了紫电的后路,两剑互为依托,不露空隙,所以兼有拼命招式的特色而无后顾之忧,招招凌厉迅猛,厉害无比。这剑式极合艾珍的性格,她的蹑云步轻功又正好发挥曼妙灵巧的优势,学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这样更增长了她学习的兴趣,所以到了第四天下午,八十一式剑法都已从头到尾掌握,再熟练一番就可以二人配合练习了。


晚上,汉声回到粮台,杨参将和夏捕头还在等着他,夏捕头说,据租界伏下的暗桩报告,清真馆来了些生人,可能是陕甘派来的高手到了,问汉声这几天探到点什么消息没有?汉声问军火有没有消息,梁参将说,上海转运局有信来,军火近日内即将由轮船运来汉口,形势相当紧迫,急需采取防护措施,汉声叫他们尽量做好分工内的事,租界内由他去办。杨蔡二人忧心忡忡地去了。


三更时分,汉声结束停当,飞身上房,直奔租界,他要探明清真馆的虚实,准备下一步行动。


正是:双修紫电清霜剑,独闯龙潭虎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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