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输了比武,拓护心中不悦,面上悻悻然,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接过了那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言不由衷,“拓某愿赌服输,谈什么见谅不见谅。”
说罢,拓护转身向白焱伏了一伏,话也不说,十分无趣地返回坐席上自顾饮酒去了。黎国使者们面面相觑,像是都知晓拓护的火爆脾气,竟无一人敢去劝他。
因秦阳胜了这场比武,给大禹长了脸面,白焱甚是欢喜,看向秦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只是碍于黎国使团在此,白焱不好表现太过,也不过是略微赞了几句,其余的倒也不多言。
秦阳谢了恩返回了坐席上,身旁的周庄子亲自替他斟了一盏,递到跟前,悄声儿说道,“自上次林泽跟丢了人,酾雅郡主已有十多日不见踪影了。这拓将军乃是黎王的国丈大人,他既来了金安,酾雅郡主极有可能会与他见面,将军要不要派上林公子监视使团动静?”
“林泽因林言莫一事郁郁不振,此事再不能让他去了。”秦阳接过了酒盏一饮而尽,凉酒下肚方解去了心中的郁闷。秦阳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酾雅郡主与当今黎王并非同胞兄妹,秦某早已耳闻他们兄妹二人关系胶着,与这名拓将军更是没甚么来往了,酾雅郡主不大可能会躲到使团中。”
周庄子见他这般,不由低声笑道,“周某入宫前还受人嘱托,请我转告将军面对黎国使臣可要冷静,切莫冲动行事。如今看来将军倒是克制得很,那人倒是白白操这心了。”
秦阳愣了一愣,但瞧着周庄子面上促狭的笑意方知他说的是秦月,心中一暖,唇边扬起微微的笑意,秦阳说道,“有劳先生相告,秦某敬您一杯!”
说罢,二人对饮了起来。
正畅饮间,殿上又演起了歌舞来,宴席上美酒佳肴不断,觥筹交错,香烟袅袅,华衣翩翩,好一派歌舞升平之景。殿中央舞女水袖曼妙,柳肢妖娆,个个生得水灵灵地,恰似那仙女下凡一般。
在场宾客酒醉迷离,神魂颠倒,亦跟着那歌舞的拍子左右摇晃了起来。拓护饮了几盏酒,目光在殿内妃嫔女眷中游移,一圈下来不知何故皱起了眉头。
“拓某听说贵国的长公主知书达礼貌倾天下,更弹得一手好琴,乃周先生的高足。”却听得拓护举着酒盏子朗声困惑而道,“今日圣上大摆宴席,就连贵国各宫的嫔妃娘娘们都来了,怎地却不见这公主殿下芳踪,莫不是看不起我黎国使团,故而缺席?”
白焱闻言顿了一顿,刚到嘴边的酒杯也缓缓放了下来,笑道,“拓将军原来也知道朕的这个妹妹?”
拓护放下酒盏抱拳不无遗憾地说道,“公主殿下如此盛名,何人不知?”
“朕的这位妹妹如今住在宫外,只因贵国使团来的都是些男人,长公主脾性顽劣且又未曾婚嫁,怕是不便露面。”白焱淡淡笑道,“故而今日朕虽摆下宴席,却也不曾召她入宫,免得公主堂前失礼让使者们瞧见了笑话。”
白焱此话半真半假,拓护久经人事又怎会看不出来,说来无非是不愿让那长公主露面,以免节外生枝罢了。
不想拓护此行的目的之一却是为了大禹的这位长公主而来——原来黎王还有一个亲弟弟,年已三十有一岁了。黎王虽狠心杀害了他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唯独对这个亲弟弟却是疼爱有加,登上王位后更封其为郡王,坐拥万顷封地。这位郡王生得也是眉清目秀,硬朗挺拔,喜好琴乐,虽已过了而立之年,但因其心眼甚高瞧不上平常女子,故而一直不曾婚娶。
这敏郡王听闻大禹有一位安平长公主生得倾国倾城享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盛誉,且师从周庄子弹得一手好琴,与自身正好相配,故而求了黎王要将这名长公主娶回来做王妃。
国与国间和亲结盟那是常有的事儿,况且敏郡王看上的还是大禹的长公主、白焱的妹妹,要是能将大禹的公主娶入黎国王室,届时有了大禹这一重保障,黎国要拓展疆土就容易多了。
黎王看中的乃是安平的身份地位,至于容貌什么的倒不怎么在意,如此便派了使臣前往大禹说亲。拓护临行前这黎王还特特吩咐,到了大禹如若白焱不愿将安平长公主出嫁,退而求其次说一个重臣家的女儿也是可以的。
那拓护身为黎国大将,安平的名字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未曾见过本人罢了。原想着趁白焱在寿康殿大摆宴席之机亲眼目睹这位长公主的风采,岂知安平却不在殿中,拓护不免有些失望了起来,这才有了他与白焱的一番对话。
话已至此,拓护索性将来意禀明,当即起身站到了殿中,朝着白焱拱手施礼,缓缓说道,“圣上,不知这安平长公主现如今可许配了人家?”
拓护此言一出,在场宾客都猜到了使团来意,其中周进更是拧眉说道,“拓将军,长公主殿下有没有许配人家与您又有什么干系,您堂堂一个将军问起女儿家的私事,用意何在?”
白焱听了拓护那样一问,已然猜到了使团来访的目的。
“拓某只是觉得长公主殿下的年纪也不小了,况且殿下为了秦将军蹉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终究没个结果,落了孤身一人也实在可怜。”拓护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以长公主殿下的身份何苦找不着好人家,圣上若不嫌弃,拓某可与殿下做个媒,成就一段姻缘好事,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听到拓护提及从前旧事,白焱不由变了变脸色,面上隐隐不悦,眼眸却瞥向了秦阳。从前为着成全安平心事、控制秦家军势力,白焱执意为二人赐婚,谁知那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秦阳抗旨不遵,久拖着不肯娶亲。白焱无奈,恰逢秦阳又以交回统领四军之权为条件请求退婚,白焱只得宣布二人婚事作废,更因这事牵扯出了许多事儿来。
这原本不过是将军府与皇室之间的事儿,却不知怎么地竟也传到了塞北黎国去了。想来也是,拓护既有心要替人求亲,岂有不事先探明情况的道理。
“拓将军可是替哪位公子来做媒?”白焱沉吟片刻,手抚下巴问道。
拓护拱手正要说话,却听得大殿中一人说道,“贵国王室尚未娶亲的男子中,大王子、二王子尚且年幼,又是长公主的后辈,河郡王虽未娶亲但心智不全、明郡王年前出家更是不能成家立业了,想来拓将军此行便是替敏郡王来求亲的罢?”
说话人乃是那琴师周庄子,因其身为长公主的教琴先生,与安平感情深厚,有如父女一般,故而听闻拓护有意要为安平做媒,周庄子甚是在意。
“先生果然聪慧,正是敏郡王殿下。”拓护微微一笑,语道。
白焱虽高坐大禹皇位,却不知这二人口中的敏郡王是谁,不由面带困惑望向了周庄子。周庄子忙拱手与白焱一一解释,白焱这才知晓这位敏郡王竟是黎王最宠爱的一位亲弟弟。
“我们的这位敏郡王生得那是一个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又深受我王宠爱,赐有封地万顷、郡王府邸,那府上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那拓护极力地炫耀道,“再说敏郡王今年不过三十一岁,大了长公主两三岁罢了,年纪也算相仿。殿下嫁过去便是敏郡王王妃,那身份尊贵更是不消细说了,此等好姻缘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呀!”
拓护虽极力往好的说,白焱却也知晓,那北塞郡王府邸再好,哪里又能比得上大禹金安城的民熙物阜?且不说北塞民风怪异,外人难以融入,单说那草原气候异常、环境恶劣,安平贵为大禹长公主,自幼娇生惯养,金枝玉叶,又岂能远嫁到北塞去生活。
细想之下,白焱心内便有些拒绝。
谁知那阿宝猜到了白焱的意思,在白焱开口拒绝拓护的求亲之前忙不迭地伏在了白焱耳边细细耳语了一阵,只见白焱先是皱了皱眉头,旋即却又舒展开来,脸带了阵阵笑意连连点头。多亏得阿宝这一番言说,白焱这才改变了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