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的时间,阮母和姚惠女都没有出现,一直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阮惠婧才发现姚惠女的身影,在门岗那边晃来晃去的,不用问,正等着她呢。
她忐忑不安地徘徊在一楼的大厅里,正发愁怎么出去的时候,只见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门口,车窗摇下,露出宋庆年的脸,朝她招了招手。
阮惠婧大喜过望,飞奔而去,飞速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子也很快开走了,快到姚惠女恍惚觉得有一个像是阮惠婧的人影从眼前闪过,那辆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坐上车子的阮惠婧,看着坐在旁边的黄国岱,感激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黄局长,我是不是给单位里惹麻烦了?您别见怪啊,我妈我嫂子她们都是乡下人,什么规矩也不懂,以为国家单位招工也跟分配宅基地似的呢,得优先考虑儿子。”
“是啊,国家宪法规定的男女平等都宣传了几十年了,还是有很多人还是抱着老观念不肯撒手啊。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紧张的。”黄国岱温和一笑,“正好,市里面也招了一批新员工,正要统一培训呢。我下午让人给你报了一个名,你就先去市里培训半个月吧。”
阮惠婧眼睛一亮,市里培训半个月,那等她回来,阿姆她们也应该想明白了吧?至少,应该不会再闹到单位里来了吧?只要她们不来单位,那就是自己回家挨几下揍也没什么,最多疼几天。阿姆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不会给她留疤的。
完全放下心来的阮惠婧,笑容回来了,瞌睡也接踵而来。原本凌晨才到家,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的样子,就被阮惠婷叫醒了,根本就没睡够。
只是一个下午都提心吊胆的,因而忽略了睡意。此刻警报解除,睡意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以后,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这边阮惠婧睡得舒坦,那边阮家却是闹翻了天。
一直到交通局里的人都走光了也没有等到阮惠婧的姚惠女怒气冲冲回了家,非说是阮母给女儿通风报信了,在家里又是一场吵闹。
可是吵归吵,闹归闹,等了一个下午没见到阮惠婧,姚惠女自己心里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情要改变是不可能了。姚惠女也不是个蠢的,当机立断决定放弃这种徒劳无功的行为,谈点实际点的东西。名额没有了,但是阮家还有新拿到的宅基地,以及房屋补偿款啊。
征地的时候,阮家的一栋房子是刚刚造好崭新的,所以补偿款也比别家多了一点。因此钱拿到手以后,阮家父母就在家里明确了,要起两栋楼房,兄弟俩一人一栋。只是考虑到阮平庄已经结婚,所以新房子先给他们装修。
这个方案原本姚惠女也是认可的,但是现在征用工名额被阮惠婧拿走了,姚惠女就觉得房子一人一栋不公平了。
“总不能她拿了户口拿了工作以后都带去她自己的婆家,娘家这里什么都不拿出来吧?”姚惠女理所当然地质问道。
“这好办,既然大囡是有工作的,那她的彩礼自然要比没工作的村里小娘多一点了。到时候你们结婚背的债,都让大囡用彩礼给你们还了,不问你们要钱就是了。”
“彩礼哪够啊?她要的那些彩礼,最多也就抵她三五年的工资,这以后赚了钱,还不是实打实给她婆家了。再说了,她现在在国家单位上班了,难道还能回乡里来找个农民当老公,肯定是找城里人了。我可听说了,城里人可不太作兴彩礼的,要的都不多的,就那么几百上千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阮母看看阮父,有点不敢相信。这城里什么规矩啊,女孩子有工作有收入的,彩礼反而不能多要了,那得多便宜婆家啊。真是可惜了,这要是名额给了小儿子,让他也找一个不要彩礼的城里小娘该有多好。
“你要是嫌大囡的彩礼不够,那等小囡说好了人家,把她的彩礼也给你行不行?”阮母说着,有点心虚地看了看阮平杰,心里盘算着。这有了房屋补偿款,起房子是不成问题。房子解决了,那么结婚的大头就只剩下彩礼了。
不过彩礼不着急,这不是阮平杰还没有对象嘛。大不了等阮惠婧回家来,跟她说了。这死小娘也就是现在避避风头,她还能一辈子不回家来啊。到时候这笔彩礼就让她帮弟弟出了,不管怎么说,名额这件事情上她是占了大便宜了,帮着一点家里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大囡有了工作就有工资,她就算帮衬着家里,那也是自己的钱,想来她婆家是管不着的。
这样算计着,阮母也有了几分底气,正要将自己想好的方案摆出来,就听见姚惠女冷笑道:“大囡的彩礼,小囡的彩礼?阿婶,这大囡小囡都找着人家了,你就把彩礼都算计上了?这万一你家大囡小囡拖到三十岁才嫁人呢?或者说干脆就不嫁了,你们打算一辈子养在家里了呢,我这钱问谁去要?”
“瞎说八道,哪有女孩不嫁人的?”阮母忙说道,一边朝阮平庄瞪了一眼。让他在广播室里胡说八道,这下被抓住把柄了吧?
“那可难说。”姚惠女也有意无意地瞟了阮平庄一眼。阮平庄装鸵鸟,捏着一根烟倒着敲两下,顺着又敲两下,只当作没听到母亲和女友的话。
“再说了,我跟阮平庄睡了都已经不值钱了,那以后生了孩子,岂不是更不值钱了?到时候你们要是不想给了,我找谁说理去?还是说让我跟阮平庄离婚啊?阿婶,你不是就画一个大饼给我看看,等我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不了了之了吧?”
“那你说,要怎么样?”阮母吐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儿媳妇真不能要小岛上的,油盐不进不说,还目光短浅。
因此她两手一摊,“我也陪你去交通局找大囡了,你自己也问了国家单位招工的规矩。现在名额已经给了大囡了,硬要拿回来,也不一定落到你的头上,你何苦折腾呢?到时候名额便宜了别人,你就不后悔?大囡再怎么不好,她是你小姑子,她以后日子过得好了,你是她嫂子,还能沾不上光?这要是把她工作给闹没了,落到别人的头上,人家能认识你不?你能得什么好处啊,是不是?”
“阿婶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也知道名额落到别家我也不划算的。我现在不要名额了,我要别的,你就说你给不给吧。别跟我说彩礼,大囡小囡的对象还在天上飞呢,这彩礼恐怕得等我当婆婆了才拿得到。”
“你要别的?你要什么?”阮母有点警觉,生怕姚惠女一开口,又是漫天要价,“你要的也得是我们家有的,你要是开口要个十万八万的,我可没办法答应你。”
“你放心,家里拿得出的,你给不给吧。”
“拿得出肯定给啊。”
“那行,我要的是新房子。等新的宅基地那边的房子造好了,房本上就写我跟阮平庄的名字,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哦哟,这个事情啊,这还用你说。”阮母大大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跟他爹早就商量好了,新房子起好,就写你们的名字,我跟他爹都不写,省得以后还要改房本,也麻烦。”
“阿婶这样说,那我也放心了。”姚惠女皮笑肉不笑的,“那就这样说好了,起好的新房子,房本上就写我跟阮平庄两个人,其他人都不能写的啊。”
“不写不写。”阮母笑哈哈的,一副解决了大麻烦的样子,起身要去做饭,“你看看,就这么点小事,闹什么呢?早说不就好了。我做饭去了,正好隔壁香娥家送了一碗石奶过来,你喜欢石奶煮羹吃,我这就去烧。”
“阿姆,你就不问问她要的房子是多少吗?”一直没吭声的阮平杰,突然阴恻恻来了这么一句。
“这有什么好问的?还能要多少啊?咱家就你跟你哥两个人,房子自然是一人一栋,哪家不是这样分的?”
阮母笑道,正要嗔着小儿子多事,只听见姚惠女不紧不慢地说道:“阿婶,我要的是咱家的新房子,新起的房子我都要,你可是答应了的,没说只给一栋啊。还是说,你们这次起房子,还跟以前一样,起一半留一半?”
“都……都要?你都要了,那阿杰怎么办?”这下阮母傻眼了,狠狠瞪了阮平杰一眼,似乎怪他多此一问。
“阿杰怎么办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他嫂子,又不是他妈。”姚惠女讥讽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不是还有大囡小囡的彩礼钱吗?等钱拿到了再给阿杰起房子好了。反正现在阿杰也还没有找对象,房子也不着急是不是?”
阮母看看姚惠女,又看看阮平杰,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阮平庄,希望这个大儿子能有点一家之主的样子,站出来说一句话。没想到阮平庄倒是站起了身来,却转身走了出去。
阮惠婧是在一阵阵的海浪声中醒来的,她发现在自己还在车上,第一个反应就朝车窗外望去,这才发现,天色早就暗下来了,而车子正停在海堤上。不远处的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堤岸,绽放出一簇簇的浪花,在月光下折射出洁白的光泽。
“喜欢这里吗?”身后传来男人低沉而柔和的声音,阮惠婧转过头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黄国岱正坐在她的旁边,不禁赫然:“黄……黄局长,我睡着了吗?我睡了有多久啊?”
“也不算很久,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一点。”黄国岱抬起手腕看了一下,笑着说道。
“啊?我睡了这么久吗?”阮惠婧这才发现,车上宋庆年和司机都不在了。她不好意思地问道:“宋科长和驾驶员呢?他们是不是回家了?”
“他们有点饿了,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的。”
“那你怎么不去吃啊?你不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