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
待淳于昭睁开双目,眼前躺着的白易欢正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淳于昭不由向后一躲,再回想昨日之事,不由赧颜汗下,羞愧难当。
惊道:“你没死!”
“我哪那么容易便死了。”白易欢一个侧身,刚要将淳于昭压于身下,淳于昭手疾眼快,忙得起身,跳下床。
“布告上说刺客尽焚。”
徒留白易欢一人,尴尬得坐在床上,“原本是要尽焚的,奈何天不绝我,留了一条狗洞,让我钻了出来。”
“那玄语和修吾呢?”
“自然是一起出来了。”白易欢下床,凑到淳于昭近前,“为何吾阳今日和昨日的态度相距如此之大?你不记得昨夜……”
“打住!天光大亮的,非礼莫言!”
白易欢拉起淳于昭腰间丝绦,“怎得今日还娇羞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休要拉拉扯扯。”
白易欢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把昨日刺杀之事大致交代了一下后,满心愧疚道:“吾阳,我不能陪你同回中原了……今日便要启程去契丹。”
淳于昭忽得落寞了起来,“是么……为何这样急?”
二人四目相对,“此次前去,事关万千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耽误不得。待此事了结,我便辞去官职,与你浪迹天涯,不问世事。”
“哦……”
“吾阳也希望我善始善终,是不是?”
“此去多久?”
“个把月。”
“可有险?”
“无险,口舌博弈罢了。”
“那便好……”
“你先回中原,在十二肖等我可好?”
淳于昭只得点点头。
君要远行,妾莫留。淳于昭、玄语和修吾将白易欢送出客栈。
修吾走到白易欢身边低语道:“回去告诉你的家主,若是再要利用玄语,下一个杀的便是他!”
“好厉害的师姐,有你在她身边,我看哪个敢打玄语的主意!”
修吾笑笑。
“你二人如何打算?”
“回中原,寻个清净处,安心度日便是。”
“此去怕是后会无期了。”
修吾拱手道:“这一路,多谢白兄。后会无期!”
玄语也走过来道:“白大哥,若是有缘,我们緸山再见啦!”
“打住,我可怕被那山女缠上。”白易欢转向淳于昭道:“这一路,定要小心。”
淳于昭点点头,目送白易欢远去。
一旁角落里藏有一人,看着白易欢的背影,情凄意切,黯然销魂,那白色身影一晃,朝晋阳方向策马而去。
这一路的追杀,这谋权篡位的局,皆是国侨公桑维翰所为。当年,正是他凭借扼杀漠南回鹘五万大军之功,成功投奔河阳节度使石敬瑭,成了他的幕僚。国侨公始终觊觎一山鸣的神力,只是他悟了十载也未曾参破其中奥秘。见照儿未死,便又谋划着如何利用照儿,再去窥探这神力。
如今探子来报,他与笃雅公主谋划之事已经败露,一山鸣又回到了女王手中,桑维翰甚是恼怒,吼道:“如何败露的?”
堂下探子单膝跪地,拱手道:“原本事情皆按侨公谋划,女王在寝殿见着照儿手中的一山鸣,便追了出去,而且照儿确实是按您先前猜测,逃到了王宫后山丘陵中。女王也去了,火也放了,路也堵了,可谁知,几人竟不知从何处逃了出去。只听守殿的宫女说,女王逃出火海,带着刺客一行,前去和公主当面对质,还拿出了……”
“拿出了什么?”
“拿出了,公主与您往来的信札。”
“所以苏拉就将和我联手之事,和盘托出,供认不讳?”
“是……”
见探子吞吞吐吐,桑维翰又道:“往下说!女王是如何处置笃雅公主的?”
“据说是要远嫁契丹。”
“嫁给耶律德光?”
“似乎是打算嫁给无用之人。”
“也罢!总归是颗废棋,虽是母女,却与乌母主女王距之千里。”
“只是……”
“说!”
“只是,照儿似乎凭借一己之力,屠杀了近千名将士。”
“你快细说!”桑维翰忙得坐下。
“女王先前只是在半山腰等着,照儿被八百官兵在山上围攻,本是无路可退,可听山下探子说,只听得一声嘶吼,未出两个时辰,便传来血腥之气,那八百官兵,竟全军覆没。女王又派了随行的二百余人上山,结果也纷纷丧命,女王这才亲自进了山。”
桑维翰大喜过望:“这不正是我要寻的以一敌百,能够撼动千军万马之力么!你确定山中仅有照儿一人?再无其他帮手?”
“有,还有一名叫修吾的男子,但他似乎并未出手。因山中太过危险,探子不敢靠近,具体细节,无法分辨。”
“无妨,那修吾我知道,乃是岱立居士的长女。好!果然是留着我的血脉,这照儿竟参透了《一山鸣》的奥秘!这女儿我认定了!我不但要让她为我所用,还要让她认祖归宗,让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毫无污点、毫无顾忌地立于世人面前!唐梵听命!”
“属下在!”
“照儿想要见光,那五万生魂的债就得有人替她背。这下一步,便别怪我兵行险招了!”
淳于昭、修吾、玄语三人走在回程的路上,刚至初冬,天空竟飘起雪来。随着雪花纷飞,一张薛涛笺从二层酒楼随风而落。修吾伸手一抓,只见上面竟赫然画着玄语的头像。下面写道:久约十载,漠南回鹘大败,皆因此女,化身细作,窃取军机,魂丧五万。今日细作又复南,家仇国恨莫等闲,五万遗孤须劲起,共诛此女,祭英先。
“修吾,你在看什么?”玄语问道。
“没什么。”
“没什么你看那么久,让我瞧瞧。”
修吾一把撕碎,团在手中,“少儿不宜!”
玄语挽起修吾的手臂道:“莫不是春宫图?师姐好小气,就只顾着自己看。”
修吾点着玄语的头道:“你这日日想的都是什么东西!”修吾见前面有家布庄,“我给你去买个面纱戴上吧,也不枉到过漠南回鹘。”
“好呀!师姐再给我置办身行头吧。”
修吾白了她一眼,“好!都依你。”
淳于昭道:“天色不早了,前面有家客栈,我先去投宿,在那等你们。”
几人分头而行。修吾恐玄语被人认出,便拉着她的手,掩在自己身后,玄语被她这样一拉,竟也小鸟依人起来。只是刚一进布庄的门,玄语便被同来的几个当地男子认出,几人暗使了眼色,其中一个便跑出去送信。还未等修吾选出面纱,便被闯入的一众大汉围住,二话不说,便朝玄语砍来,口中叫嚷着让她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