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狂欢之夜的气氛已近沸腾的时候,老艾海伍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毫不客气地从荣兵怀里夺过那面加里富纳鼓!荣兵敲得实在太难听了!纯属糟践好东西!
“咚……嗒嗒……咚……嗒嗒……咚咚……嗒嗒嗒嗒……”
老艾海伍用掌根敲出的“咚”,和有力的指节叩击出的“嗒”,就像山泉一样欢畅地流淌,毫无涩滞之感!空灵的鼓声带着古朴摄魂的神秘意蕴,瞬间就把好几百人都吸引得围拢了过来。
龙德帮真的得到了一面加里富纳鼓!不是他们觍着脸要的,是四个月前划船跑到龙德岛来投诚的小汉威,从他家里偷出来的!汉威小少爷还拐带了十个部族中最精锐的少年勇士,他们跑来投诚的目的就一个——能摸着黄金檀步枪。
话说“罗宾大酋长”送给汉威大酋长的那支枪,过后小汉威就再也不能尽情地玩了。趁他爸睡觉时,一共就偷偷摸过三次,总共挨了一顿骂和两顿打!那支枪现在可是老汉威须臾不能离身的宝贝。
小汉威就像热恋中的少年不能再见到心爱的姑娘,实在无法忍受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了!终于带着十个和他一样对黄金檀步枪日夜淌哈喇子的加里富纳少年,划船跑到了龙德岛上,向黄金檀步枪投诚了。
之前秘议出逃计划时,有几个孩子就提醒汉威小少爷,说“嘟咕礼”那天好多人都看到了,“罗宾大酋长”老是用那种贪婪无耻的眼神,色迷迷地盯着他们的加里富纳鼓一个劲儿地看,还不时地淌着哈喇子!那咱们要不要……?
威少还管那个?当然要了!于是趁夜偷出了一面加里富纳鼓,带着十个少年就跑路了!
他们在岛上磨了鲍尼上校两天,鲍尼就找董事会谈了,打算训练这十来个孩子,将来可以做桅楼神射手。就是在两船接近准备开打接舷战之前,隐身在高高的桅楼上,专挑对方的军官头领和重要人物狙杀的枪手。
他挨个试过了,这十一个孩子个个都是神箭手!枪也打得极有天分。另外还有一个丕平的儿子,十三岁的小歌利亚,那也是个神枪手的苗子。所以上校雄心勃勃地准备训练出个“十二宫少年杀手团”!
荣兵对此是颇有些迟疑的。虽说这个时代里各国的皇家海军中,几岁的孩子就能上舰参加战斗,八九岁时就能当上见习军官。可荣兵毕竟来自后世,总觉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参与战争和杀戮……是不是太残忍了?再说,威少是偷跑出来的,人家老汉威还不得急死啊?
后来派朱大爷到“圣文森特”岛上给老汉威报了信,老汉威听说儿子是在盟友那儿,也就放心了。当即表示:既然儿子愿意在龙德岛上玩枪,那就随他去吧,省得在家整天惦记着偷他的枪。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十二个少年跟着鲍尼天天训练枪法。还不到两个月,那成果就让荣兵大吃一惊!你说这帮孩子咋个个都那么牛呢?长枪短枪指哪打哪!荣兵带带拉拉也算玩过好几年枪了,跟这些孩子一比,啥也不是!
据鲍尼说,这十二个孩子天生就是神射手的胚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成年人的心思太乱,根本没法做到那种完完全全的专注。而单纯的孩子们就不同,当他们完全沉潜入专注状态时,世界忽然简化到只剩下枪口和目标了。这就是他愿意训练这十二个少年的原因。
此刻随着鼓声跳起了战斗舞的威少,背上还挎着他的黄金檀步枪呢。据说这孩子自打上了龙德岛,无论吃饭拉屎还是睡觉,片刻都没和他亲自挑选的这支枪分离过。只有洗澡时才迫不得已地分开一小会儿,所以这熊孩子每次洗澡都是二十秒之内搞定!
威少还给他这支枪取了个专属的名字——“挨雷挠”(atlatl)。朱大爷告诉荣兵,那是印第安人的一种长矛投掷器。
鲍尼曾经感慨道,小汉威比他小时候对枪的痴迷程度更甚!这孩子绝对有成为“枪神”的潜质。因为枪神都是从这种“枪痴”进化而来的。荣兵对此深表赞同。“不疯魔不成活”!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哪样能够震撼众人的技艺是白捡来的。
场中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了。荣兵拎着一瓶酒走到最西边的那桌,在威廉姆斯身旁坐了下来。两人也没说话,碰了一下酒瓶,各自仰头喝了一大口。
虽说荣兵也知道,自打那次尴尬的对话过后,威廉姆斯就一直很厌恶自己,可荣兵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啊。沉吟半晌,他还是开口了……
“大个子,听说你要去非洲?”
“嗯。”
“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没准儿就死在那边不回来了。”
“别这么说。嗯……内啥,我知道你和贝勒在某个小岛上藏了些东西,走之前都带上吧。反正现在贝勒也不需……”
威廉姆斯把酒瓶往桌上“嘭”地一蹾!大眼珠子瞪着荣兵一脸烦躁地嚷道:“这就是我越来越讨厌你的原因!山姆曾经对你那么好……甚至比对我这个生死弟兄都好!可你呢?自打知道他出事以后,我怎么在你脸上从来就没看见过一丝悲痛呢?是我瞎了吗!?你不一向自诩重情重义吗?为啥你偏偏就对山姆这么绝情!?这话我他妈已经憋得太久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个答案了罗宾!!”
周围的人都吃惊地望了过来,看着暴怒的大个子和面色尴尬的罗宾,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劝。
在两人僵住了好一会儿后,萨奇才缓缓起身,慢慢地走了过来。他骨节粗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大个子肩膀上,忽然俯下身去在他耳边低语:“本来我不想说,或许现在也不该说。保斯葛雷福,去非洲之前,先去罗宾的龙德岛一趟吧。”
威廉姆斯的大眼珠子瞬间瞪得更大了!
“你……你你你……萨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又不傻,所以他此刻的声音颤抖得简直令人心酸!
“你知道我的意思啊,大个子。”
威廉姆斯充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呼”地扭过脸来,死死盯着荣兵,喉结艰难地蠕动了好半天,才终于从颤抖的胸腔里挤出了一句:“真的???”
荣兵犹豫地看着他,没说话。好一会儿……才不易察觉地点点头,然后就赶快扭过脸去。他实在没勇气看那些瞬间就溢出了大个子的眼眶,正大串大串地顺着脸庞滚滚而落的水珠……
女人的眼泪最让人心碎?你错了,是男人的。
远处嘹亮的法国圆号声响彻了暮色中的小岛。毕竟快乐和狂欢才是今晚的主旋律,而泪水不是。
这个时代的法国圆号和小号一样,都没有键阀,只能靠气息来调整音高,现在吹响的这把号只有哆咪嗦三个音,没法吹奏主旋律,所以它是用来伴奏的。主音先是米利安格的那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之后忽然切换成了巴尼那把据他所称是“弗朗西斯科•达•米拉诺”(Francesco da Milano)曾经用过的鲁特琴。
演奏的曲目让荣兵挺意外的!居然是他作的那首简单的小曲子——《生日祝福》。一问旁边的人,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小侍女艾米和龙德帮小雷特欧两人的生日。
同样的曲调倾泄在巴尼的指尖,弹出了令荣兵这原创者简直羞愤欲死的效果!
没有装饰以过多的和弦,巴尼是以“赋格”的手法,先用音色单纯的低音弦组舒缓而又深情地弹奏了一遍主旋律,然后忽然大幅升跨了三个八度,在高音区又弹奏了一遍。
聆听者的心恍如荡秋千一般,倏然从安静舒缓的低处被猛地荡到了亢奋激越的高处!“哗”……地一声中断了场内屏息静气的状态,人们开始快乐地喧闹起来!
等到第三遍再切换成小提琴跑主音,鲁特琴用切扫弦来伴奏时,人们不由自主地被那首深情的小曲子忽然变得热烈的气氛,带动得欢叫蹦跳了起来!
荣兵看到范恩夸张地扭着屁股跳舞,忽然抱起小艾米就在她脸上“叭唧”亲了一口!还恬不知耻地大笑着嚷嚷:“知道吗?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哇宝贝儿!嘎嘎嘎嘎……”
“臭流氓!大魔怔!你这……”使劲挣脱了范恩大爪子的小艾米,挺着她那两坨异乎凶猛的大胸脯子,一边使劲擦着脸上被亲的地方,一边气恼地笑骂着!
可她的骂声戛然而止!因为巴哈马大魔怔掏出了一大把闪亮的金银帀,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女仆裙前襟的大口袋里……当然,那只大魔爪有没有趁机在小女生的肚腹那里顺便鼓捣点啥小动作,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个大魔怔就像变戏法似地,从笑吟吟的白衣杰克手里抄起个大铁皮喇叭,粗声大嗓地高声狂呼着:“来吧!狂欢吧!知道吗?拿骚这条破船就要沉啦!在它沉没之前,让我们把船上的酒都喝光!把流在这艘船上的每一滴眼泪都加倍地笑回来!玩命地吃吧!喝吧!唱吧!笑吧!跳起来吧我的兄弟姐妹们哪!”
数百人的烧烤大会瞬间就沸腾了!
在这荒岛的静夜里,在这闪烁不定的火光中,人们的笑脸显得有些扭曲,舞姿显得有点怪异。喧哗声越是响亮,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就越是明显。连这些快乐的笑声听起来都似乎有些落寞……
大桶大桶的啤酒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空桶被堆放在一起就像座小山。许多人喝着喝着,就坐在这小山脚下带着满足的微笑睡去了。
遍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威士忌、马德拉、龙舌兰、葡萄酒、朗姆酒、伏特加的酒瓶……
到处都是果皮、菜叶、花生壳、和糖纸……
满眼都是蹦跳舞动的人影……
满耳都是跑了调的歌声,胡乱奏响的乐器声,和粗野喧嚣的笑骂声……
荣兵很想知道,三百年后在同一个位置,那些睡在两三万美刀一晚的拱桥套房里的贵客们,真的也能拥有今晚这样纯粹的快乐吗?
可快乐大劲儿了也容易出事儿……
东边的那群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叫嚷怒骂着,好像还传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声!荣兵赶紧放下切碎的烟丝,起身跑了过去……
果然,又是这个永不消停的大魔怔。他追上去朝一个转身离开的人后背踹了一脚!嘴里还在呜哩哇拉地乱骂着。受气包挨了一脚连头都没回,直接往前一个趔趄就继续朝沙滩那边走去了。一直到那人上了小船离开,范恩还在用他那震得空气嗡嗡作响的粗嗓子骂骂咧咧的。
荣兵知道挨踹的那个受气包,好像叫霍尔福德吧?一个四十来岁的老海盗,自己也有条双桅船和十来个伙计。走 私、海盗、商贸啥都干,没啥太出彩的业绩也不咋出名。不过听说这人和“詹姆•波尼”是死党,好像也是茶帮的,应该也不是啥好玩蝇。
这家伙今晚大概是没忍住,也从拿骚那边过来,想参加这最后的狂欢之夜。结果没狂欢成,倒挨了大魔怔一顿羞辱,臊眉搭眼地又回去了。
龙德帮毕竟是宴会的主人,无论是谁,今天每一位来捧场的都是龙德帮的客人。范恩这么一搅和,荣兵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他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得罪这个大魔怔,只好先递过去一支烟,就拉起他的胳膊去远处的草地上聊天了。
人们的欢乐是倾泄的洪水,挡也挡不住,他们才走出去几步路,笑声音乐声吵嚷声就又在身后轰响了起来……
“老范,没分寸了啊。大伙今天都挺高兴的,你整这一出多不合适?”
“骚瑞罗宾!我瞅他就来气!早他妈想削他了!”
“他叫霍尔福德吧?没啥名气的小角色啊。他咋惹着你了?”
“知道吗罗宾?他也是那个‘金人公司’的狗腿子,以前想拉我给北美那帮财阀卖命,我他妈才瞧不上那团下贱的钱蛆呢!这厮就在背后捅捅咕咕地拉我手下的人,你说他欠揍不?”
“噢,原来也是靠着吃钱蛆排泄物生存的‘精英’啊?欠揍!不过老范,劝你一句啊,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我听老博格斯他们说起过这个霍尔福德,十足的小人一个。今天你图了一时之快,当心日后为这点不值当的事儿吃大亏……”
“嘁!知道吗?我发现谁都是说别人的时候可明白了!那你呢?在穷鬼乐园开两场大戏了吧?法兰西亲王巴罗,蝮蛇麦卡锡,哪回不是好几百观众?这流量让你刷的,嗷嗷地啊!”
“靠!你还知道啥叫刷流量?又是老道让你说的台词吧?”
“嗯哼!”
荣兵摇摇头:“不一样。我那是惩恶!这都不够劲儿呢!他们欠这世间的债太他妈巨额了!偿还不完。”
“切!没啥不一样。要我看哪,你小子太贼了!两场大戏那效果杠杠地!那人气噌噌地!可比我会玩儿多啦。嘎嘎嘎!”
荣兵叼着烟扭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大魔怔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老范,我咋老觉着你是在装魔怔,是一种表演状态呢?”
“咋啦?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感觉你粗中有细,表面上虎绰绰的,其实好多事都是仔细考虑过的,对不?”
范恩老半天没吱声,末了扭脸朝远处吐了口唾沫!
“知道吗?我最烦你和罗伯特了!就你俩能往人心脏上捅!那厮也说过和你同样的话。”
“是,我就是听罗伯特说起过一些你以前的事儿,才觉得你挺不简单的。听说你经历很多,也读过不少书,根本就不是个粗胚。以前也不是现在这个德性,对吧?”
“嗯,我以前吧……不爱吱声,胆子有点小。其实也不是真害怕谁,就是不好意思在众人的目光里展现自己,就老想在人堆里把自己藏起来那种,明白吧?”
荣兵点点头。
“我那时只是本能地活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也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后来,是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你知道吗罗宾?那种感觉就像你从沉睡中忽然被人推醒了!你睁大了眼睛看看世界再看看自己,你忽然发现,原来活着不只是吃和拉呀?原来你可以活得更有意义啊!”
荣兵苦笑了笑:“把你叫醒的那个传 销讲师是詹老三吧?”
“请使用敬称!是陛下!”
“呵呵,是,我错了,是詹姆斯三世陛下。”
“罗宾,以前每天早上只要一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我就会有种极度作呕极度厌憎的感觉!愚蠢冷酷的神权……专横暴虐的王权……虚伪残忍的金权……我在这个世上所有的亲人都被这三个恶棍虐害至死了!就剩下我这么个孤魂,每天还躲在贪生怕死的本能之下苟活。”
“……”
“直到陛下擎着火把走进我这黑暗的小屋里把我摇醒,我忽然明白了上帝派我来活这一遭到底有什么深意!在彻夜的长谈中,我非常失礼地凝望着陛下的眼睛,那里满是真诚和清澈。我不傻,我不笨,我看得出来,我相信他。陛下颠沛流离吃了那么多苦,阅尽了人世沧桑。我相信他也同样看透了神权王权和金权的丑恶!我相信他决不是为了个人或家族的权力欲 望!我相信他分赐给我的信念!我相信他能够带给我们一个虽然不可能是天堂,但一定会是更干净的,丑恶更少的国度!”
沉默了一会儿,荣兵摇了摇头:“老范,你挺让我吃惊的,真的。我以前还真小瞧你了,你这人不错,至少和拿骚那帮垃圾人完全不同。所以我就有义务劝你一句,别看詹姆斯是我朋友,那我也得实话实说,斯图亚特家复辟根本没戏!尤其是有了《海盗大赦令》之后。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用我说吗?”
范恩扭过头来盯着荣兵瞅了半天,脸上忽然现出了极其罕见的郑重之色……
“罗宾,你说人谁也不能永生,那咱们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荣兵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不知道。”
范恩笑了:“行,那我换个问题。罗宾,你有理想吗?”
荣兵仍是摇头:“算是……有吧。其实都不能算理想,是梦想吧。”
“你觉得那个愿景几乎不可能实现,甚或完全不可能实现,所以你就不敢把它称做理想,对吗?”
“是这样。”
“你错了罗宾,因为你把人生目标和理想混为一谈了。”
“愿聆教。”
“罗宾我问你,理想一定是在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看到的那个图景吗?如果一个理想是需要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的时光才能够碰触的呢?如果一个理想是需要三代人、五代人、甚至更长的岁月才能够实现的呢?如果你家族的先人为了后人能够拥有安定、富足、有尊严的生活,一代接着一代地拼搏!他们为之付出了时光、心血、乃至生命,却没能亲眼看到的那个愿景,就不配称作理想吗?”
荣兵忽然瞪大了眼睛……
“把我的话记到你的日记里吧,罗宾。理想未必一定会实现。或者说,未必是你能够亲眼看到她实现的。但理想会使你短暂而有限的生命变得不再卑微、庸俗、苟且;理想是你与简单生存主义的告别致辞;理想是你生命中能够开出的最美最绚烂的那一朵花!而你为理想所做的每一点和每一滴,都将是后人继续去实现这个理想时所攀缘的石阶!那么,现在你还会说,不能够亲眼看到被实现的理想,就不该称之为理想吗?”
心中犹如雷鸣电闪狂澜翻涌!荣兵呆呆地望着此刻这个目光沉静的“巴哈马大魔怔”,想想自己的前身和后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切而又不真实……
“睡吧拿骚
愿你睡得安详
而我已悄然收拾起行装
就要去更远的星空下 流浪
……”
歌声和乐声早就停了下来,喧哗和笑语声也渐渐地越来越小了,远处成片的篝火只剩下三四堆还在亮着。荣兵和威廉姆斯默默地走在沙滩上,听邦子轻轻 吟诵着一首小诗。
“邦子,你写的?”
“嗯,这首咋样?”
“不咋地!只听这几句吧,还挺唬人的,一结合你的经历就显得又酸又矫情了!你在拿骚才呆过几天?哪来这么深挚的情感?假婉约!”
邦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上回我那首《加勒比骑士》你说假豪放,这首又假婉约!我在你这儿就从没听见过一个‘好’字!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真么压抑!我走啦!”
荣兵赶忙抓住他的袖子,陪笑道:“嘿嘿,我逗你呢。这诗仔细一品还挺有味儿的,真的。有股……内啥味儿……哈哈哈!”
“走了!伤自尊了!罗宾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骄傲地到处和人显摆,说爱德华船长是你的亲生朋友!早晚的!”
小胖墩儿紧绷着那张婴儿肥的脸,负气甩开了拉扯,在荣兵和威廉姆斯的笑声中走远了。
“罗宾,你们啥时回龙德岛?咱们一块走吧。”
“我们还得去一趟波多黎各,有点事要处理。要不你先去吧。”
“嗯,行。”
“大个子,去看看他吧。尽管他非常非常不愿意见你。但他其实非常非常非常的想你!这我都知道。”
“罗宾……”
“嗯?”
“对不起……谢谢……”
清晨,被尿憋醒的范恩从草地上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跑到沙滩上刚解开裤带,就看到了龙德帮那条斯库纳纵帆船优美的身姿。它轻捷地驶过了波特礁,片刻之后,就消失在海湾入口那一片淡蓝色的晨雾之中。
==============================================================================================================理想未必一定会实现。或者说,未必是你能够亲眼看到她实现的。但理想会使你短暂而有限的生命变得不再卑微、庸俗、苟且;理想是你与简单生存主义的告别致辞;理想是你生命中能够开出的最美最绚烂的那一朵花!而你为理想所做的每一点和每一滴,都将是后人继续去实现这个理想时所攀缘的石阶!那么,现在你还会说,不能够亲眼看到被实现的理想,就不该称之为理想吗?——《荣兵日记•范恩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