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哐当哐当地往前飞驰,马蹄声哒哒哒地响了一路,马车里贴满黄色符咒的铁笼里,一兔一貂面对面坐着,你瞪我我瞪你,僵持着不动。
兔子终是败下阵来,眨了眨发酸发疼的眼睛,看了看严封的铁笼,幸灾乐祸地道:“咋不跑了?”
刁蛮依旧气势十足地瞪着圆溜的黑宝石一般的眼睛:“谁跑啦?本刁蛮肚子饿了,下山找条鱼填一填肚子,不行啊!”
兔子懒得拆穿刁蛮的谎言,兀自取下挂在胸前的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一袋麻香烤鱼片,在刁蛮眼前晃了晃。刁蛮口水一下流了出来。
“鱼么,我这儿多得很!”兔子从袋子里拿出一片被考得油光鲜亮的鱼片来,顺着鱼肉的纹路一丝一丝地扯下来,慢悠悠地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着,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刁蛮眼馋地看着兔子手里的鱼片,疯狂地咽着口水。
对刁蛮那心痒眼馋的贱样儿,兔子故意视而不见。
刁蛮不自禁地伸出爪子,一点一点地向袋子里的鱼片探去。
“啪!”兔子一巴掌打了下去,虎着脸道,“没你的份!”
刁蛮揉着发疼的爪子,眼巴巴地看着兔子,娇软地唤了一声:“兔子......”
兔子慢悠悠地撕着鱼片,眼也不抬:“没见我正忙着呢,一边呆着去!”
于是,刁蛮双爪紧握,搁在胸前不停地摩擦着,嘴里呜呜呜地哼唧着,眼缠地看着兔子把一片又一片的美味鱼片塞进嘴里。兔子每吞下一片,刁蛮就咽一口口水,心也跟着疼一分,仿佛兔子吞下的不是鱼片,而是她快搅碎的心!
眼看只剩最后几片,刁蛮赶忙抱住兔子的爪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兔子:“求你了......”
“你不是挺有骨气的吗?”
刁蛮一把将鱼片抢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
兔子不屑地瞅着刁蛮:“你就饥渴成这样?”
刁蛮一边享受着美味的鱼片,一边心满意足地道:“我都五年没闻到鱼味儿了......”
兔子拍了拍胸前的乾坤袋:“还想吃吗?”
刁蛮点头如捣蒜:“想!”
兔子将毛腿往刁蛮跟前一伸,刁蛮赶忙接住,将毛腿搭在自己腿上,双爪握拳,熟练地捶了起来。
“伺候好了,奖励翻倍!”兔子往后一趟,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刁蛮心里悲酸地叹了叹,为了鱼鱼,她连骨气都丢了,还要讲究什么自由和尊严?
车子咕噜噜跑了一阵,刁蛮突然兴起,想听故事来着。
“兔子!你上次讲的那什么天女跋扈的故事,还有后续吗?”
兔子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立时来了精神:“当然有啊,那恶霸的罪行可是说几辈子都说不完的!对了,上回讲到哪儿了?”
“讲到那天女恶霸把雷神的雷鼓捶破了,害得雷神不能正常当值被革了职;拔了飞鹤仙人最珍爱的灵芝,害得飞鹤仙人哭得眼都快瞎了;拿月老的姻缘线到太上老君的炼丹房炼姻缘丹,把太上老君的炼丹房给爆了,把月老和太上老君气吐血了;还有什么,对了,抢了小元姬的宠物云雀,最后烤了下酒了......”
兔子愤愤一叹,接着道:“后来,那恶霸起了贼心,要到北海龙鱼潭偷鱼,便让她未婚夫的妹妹小元姬跟着去放哨。结果小元姬胆小,被凶狠的龙鱼一吓,滑进了龙鱼潭里,哇哇大哭,引来了龙鱼潭的守卫。
恶霸把那些守卫都打退后,网了一兜鱼凯旋而归。龙鱼潭的主人找她理论,她竟然说是那些龙鱼眼睛不好使,硬要到她面前来晃悠,吃了它们是它们的造化。
那龙鱼乃鱼中珍品,服之不仅能在海里行走如风,还能增长修为。可那天杀的恶霸吃一口就全扔掉了,宁愿全浪费掉也没想着慰劳一下给她放哨差点被龙鱼吃掉的可怜的小元姬!你说......唉哟!”兔子还未说完,腿上忽地被重重捶了一下,肉连骨地疼,疼得她身体猛地抖颤了一下,哎哟大呼一声。
兔子正要气恼地拍刁蛮一巴掌,却见刁蛮气愤填膺地虎着个脸,情绪激动地骂道:“那恶霸太缺德了!那么多鱼,吃一口就扔掉,简直暴殄天物!缺德!太缺德了!还有那什么小元姬,为了给她放哨差点葬身鱼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不知道给点好处安慰安慰一下!缺德!太缺德了!那样缺德的人,怎么就没人收拾她呢!做下那些个缺德事,也不怕......”
兔子傻愣着,看着刁蛮越骂越起劲儿,到最后竟然把“天打雷劈”都快要骂出口了,忙一把捂住刁蛮的嘴巴,呵呵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呵呵呵......”
刁蛮黑亮的眼睛一转,看着兔子,以无比真诚的语气道:“兔子,比起那天女恶霸,你还是有点良心的,我那么辛苦地伺候你,你至少还想着给我几片鱼......”
“呵呵......呵呵......”兔子干笑了两声,随后目光幽亮地看着刁蛮,“下回跟你讲讲娇娃复仇的故事!”说着重重地拍了拍刁蛮的肩膀。
刁蛮觉得兔子的眼神似有某种深意,莫名地让她觉得头皮发麻,可不及细思,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嚷声,像是进入了某个热闹的集市,隐隐听得一群人在议论着什么“采花大盗”。
兔子对着垂下的轿帘轻轻一吹,那轿帘往上掀起,一张贴在城墙上的告示蓦地跃入眼帘。
那告示上画着一名男子的画像,看起来眼熟得很!画像旁边写着一行字,其他字体比较小看不清楚,唯那行字中“采花大盗”四个大字写得比较醒目!
告示前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刁蛮和兔子诧异地对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眼再看时,仍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弦老弟怎么成了采花大盗了?”兔子看着画像不可思议地道。
刁蛮撇了撇嘴:“采几朵花也值得大惊小怪,吃饱了撑的!”接着又对告示上的画像品头论足一番,“画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真是倒胃口!”
“有些花是不能乱采的?”兔子摸着下巴道。
“什么花那么稀奇?”刁蛮奇道。
“女人花?”
“那是什么?”
“女子少时称豆蔻;双十称桃李;三十之后,便是黄花最怕雨露恩了!”
“那我是什么花?”刁蛮想到了自己,期待地看着兔子。
“你知道你几岁了吗?”兔子眨着幽亮的眼睛。
“我正想问你呢?”
“你比我长两千岁,到现在该有一万八千岁了!就是清弦想咬一口,也咬不动啊!”
“你......你胡说!”刁蛮顿时气得脸发白,活到这把年纪还成不了人的话,还有脸活吗?
兔子没有理会气怒的刁蛮,兀自疑惑地自语道:“这究竟是什么回事?清眩老弟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啊,哪会干那些下流龌龊的事?这其中必有古怪!”
刁蛮闷坐一旁唉声叹气,一肚子的酸楚没处发泄。生活总在你看到一片曙光的时候拉片乌云来遮一遮,就跟你过不去似的。这漫长的一辈子,身上就没发生点让她觉得骄傲自豪的事儿么?
刚叹口气,竟见兔子猛吸一口气,噗的吹了出去,立时把铁笼上的符咒吹了下来,脸上不由露出惊羡的表情来,随后又见兔子从乾坤袋里取出两根胡萝卜,变成一兔和一貂的模样,从窗口跳了出去。
猎妖师见两只妖跳车逃走,立刻扔下马车,疾追过去。
刁蛮还没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便被兔子给拎起来塞进了乾坤袋里,随后兔子变成人的模样,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