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宴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虽然绝大多数的药材被他推翻洒落在地,可还是有那么一小撮,被南歌投入到口中。
她此刻被他禁锢的一时失神,几乎忘记下一步是要吞咽下去,直到宴山焦急的督她:“快,快吐出来!”
南歌立即紧闭上嘴巴,就要把口中仅存的药材吞咽下去。宴山心急之下无计可施,只能把她翻转到自己对面,低头覆住她的唇。
他不知如何撬开她的唇齿,只能急切又笨拙的尝试着用舌尖开启。他带着些凉意的唇伴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让南歌瞬间便有些迷蒙,似乎这原本只是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她的停顿和纷乱让宴山捕捉到,立即把亲吻变得柔情百转,南歌开始回应他,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唇齿纠缠间,她含着的药材终于被他尽数转入自己口中,才将这个意外的吻停了下来。
把药材处理掉,又寻了水来给她漱口,宴山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化解危险中,竟然没有意识到方才的一吻也有着万般缠绵欢好。
“是我方才言语不妥,今后再也不提了。你也切莫要再拿这样的药材出来.”他犹殷殷嘱咐着。
南歌却犹记得他唇舌间甘软的味道,此刻心如鹿撞、面色如火,只低头道:“这一次让你夺走也就罢了,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下次便从屋顶上跳下来,最好是把腿摔断了,你便再也不会嫌弃我了。”
宴山急道:“我何时说过嫌弃你?”
“你不就是嫌弃我嫁过他人,已非完璧之身?”
“我何时有过此意?天地可鉴,我从未有过此心!”
“你既知自己从未有此心,为何不能信我?天地可鉴,我把此生此心尽付于你,也从未有过片刻迟疑!此话原已讲了千万回,奈何你总也不信,”
南歌说着,便伸手去解他的衣带:“你久在内宫,自然知道另有其法,今日我便亲自侍候你一回,你便知我到底在不在意!”宴山一时愣住,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他身侧的第一个衣带解开,露出云白的中衣来。
宴山口上说着再不提及此事,但心里的自卑根深蒂固。他如何敢将自己残缺的身体暴露于心上人眼前,此刻已是手忙搅乱的扯过衣带系好,慌乱至极的奔了出去。
他自少年入宫时,便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持重。从没有过如这一刻的仓惶混乱。
南歌怔怔的望着他几乎逃也般的出了东殿及至宫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两行珠泪无声的滴落。
她几乎想尽了所有的主意,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办法,能让他丢弃掉心里的痛伤。
如果可以,他挨过的利刃,她愿意百倍的替他挨过,换回他原本的自信和坦荡。
然而命运却这般弄人,她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无能为力,对皇权也升腾起从未有过的憎恨与怨怒。
怔愣良久,她方开口喊道:“蘅芜。”
蘅芜一直在中殿守着,方才见宴山逃亡一般的出去,便猜测事情不妙,此刻匆忙的过来,又见南歌神色凄凉,不待发问,南歌便吩咐道:“去请徐医官来,只说我又发热重了。”
蘅芜不敢怠慢,忙疾步赶着出去了。等了一时,便有通传过来,说是徐医官便带着医童来了。
南歌既然知道他的来路,便也不做往日伪装,只如常坐在椅上候着。徐医官知道她相请必然不是因为生疾,便让童儿留在中殿,自己一人提着药箱进来,见南歌没有卧病倒也不惊讶,只如常见礼。
南歌却一反常态,先起身回了礼,又亲自搬了椅子让徐医官坐了,又亲自奉上了茶。徐医官也不推脱,坦然坐好,又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笑道:“宋娘子今日对臣下竟然执晚辈礼,这其中的门道臣下也是知道一二的,便也开门见山的告罪问一句,可是拿定了主意了?”
南歌也不扭捏,又起身行了一礼:“生死无悔,还望先生周全。”
徐医官伸手将她虚扶起,叹道:“宴山那孩子虽然命苦,但得宋娘子这般情深,倒也是个有福的。先前臣下与宴山的师父商量出来一个主意,不知宴山可告知了?”
南歌苦笑道:“他方才囫囵的说了两句,我也没听得明白。这才请先生过来。”
徐医官了然道:“此大事竟然不说个清楚明白,难不成又劝你放弃此路?”
南歌颇为惊讶:“先生竟这般了解他,他的确又在苦口婆心劝我打消念头,还说愿意接受我此日的身份。但既两心相知,岂能容得下第三人?”
徐医官叹道:“他心底自然容不下第三人。但他既伤了身子,自尊受挫,即使剖白过心意,仍觉得不与宋娘子般配。此事根深蒂固,也不可操之过急,需慢慢化解。”
南歌道:“先生之计已听闻一二,愿闻其详。”
徐医官详细讲诉了一遍,南歌便问道:“迷 药之事当真对大娘娘身体无碍?”
“确实无碍,臣下怎么敢拿太后下毒,一旦出事可是要诛灭九族的罪过。此药若发现不妥便立时可解,解后身体毫无遗症。”
南歌道:“既如此,此事便由我来下手。我入宫也是大娘娘看中,她向来信得过我,我比先生更有接近她饮食的机会。”
徐医官思索一时,便道:“宋娘子在太后宫中行走方便,此事倒也可行。只是为稳妥起见,此药需分多次投放,到最后一次即将起效时,宋娘子便寻一借口不去太后宫里,以逃脱嫌疑。”
南歌应了,又道:“我若去大娘娘跟前如往日般问安服侍,又恐官家驾临,先生可有法子让我再避过这几日?”
徐医官道:“可有两个法子,一是宋娘子在勾栏寻一二貌美之人,放在宫中充作侍女,若官家来时便可有意使之露面,官家便没有不宠幸的道理。二是用计使中宫得宠。”
南歌疑惑道:“何计可使圣人娘子得宠,倒可一试。”
徐医官狡黠一笑:“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计策,只有一条:用药。宋娘子可知官家喜好?”
南歌想了又想,只摇头道:“不知。”徐医官道:“可见宋娘子没有在官家那里下功夫。只要稍微用心的就知,圣上最喜媚术。故而刘娘子最得圣心。中宫出身大家,必然不做此道,若臣下以药使之,这宠可就自然而然了。”
南歌却反对道:“圣人娘子素来端庄,我怎可用此低劣手段,如此不妥。”
徐医官道:“宋娘子为人高洁,自然不会做此宵小之事,臣下自然也不会妄然行事。这事定然需圣人娘子自己同意。如今刘娘子新孕,若她抢先得了长子,中宫如何能坐的住?也不一定就会拒绝此事。这事便交给宴山去做。”
南歌想了一时,又道:“此事房帷隐秘,宴山本是男子,怎好出面?亦有不妥。”
徐医官叹道:“果然只宋娘子当他是个平常的男子。不过还请放心,他定有办法不用亲自出手。”
南歌再无疑虑,便向他讨要迷 药。
徐医官从贴身处掏出两个系在一起的极小的瓷瓶来:“今日本想着找个时机下手呢,便在身上带着了。这蓝瓶是迷药,红瓶是解药。”
南歌小心接过贴身收了,便道:“明日便请先生告知官家,我身体已然无恙。后日我便去大娘娘宫中请安,伺机行事。”
徐医官起身又去案子上随便写了个药方,这便告辞出去,嘱咐蘅芜按新方重新煎药,也就出宫去了。
南歌自己又琢磨了一时,暗暗想定了主意,心便也安定下来。一时又忽的想到今日宴山的缱绻一吻,一时颊生红云,才刚分别,只觉心底又起浓浓相思。
只是她不知晓这相思一起,便无穷无尽,没有边际,没有着落了。
她心头系着的那人,此一去犹被霜打过的秋叶失了精气神,接连几日都未敢再踏入永安宫的大门。任南歌在窗前望断,白昼起黑夜又降,却何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