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他也紧紧盯着闫弗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他管我要钱，我没给！”
“哦？他为什么管你要钱？！”闫弗皱起眉头，追着问。
“我哪知道？！他非说老板之前把进货的钱都给我了，现在老板死了，后厨的货也不用进了，老板还欠着他工资，他让我把钱拿出来，平分。”什方身体一动不动，面上沉着得紧。
“然后呢，你怎么说？”闫弗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合乎情理，但又不敢懈怠。
“给什么？老板压根没给过我货款，本来是要给的，结果他好像忘了这码事，压根没提。对了，就是出事那天，按原来计划，本来那天下班他应该给我的。”什方继续解释。
闫弗眯着眼睛看了什方一会，心里也思量着。他之前没有把法医推断的死亡原因告诉黎清和什方，只是轻描淡写，说是心肌梗塞，吴卓杰同意做尸检，死亡原因还在判定中。
“之后呢，你又见过他吗？”闫弗又问。
“当然没有。”什方摇了摇头，指着黎清，“我们整天在一起游山玩水，过几天他就回去了，得好好玩玩。”
黎清听闻，也点了点头。
“所以，你觉得他在你住的旅馆放火是因为你没有给他钱，怀恨在心？”闫弗问。
什方听罢，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你得问他，谁知道他发什么疯？！”
闫弗又问了一些常规问题，见没什么收获，临走时嘱咐什方如果看到 Ben 第一时间通知他。
黎清和什方饿了，就在咖啡厅点了两份惠灵顿牛排。
上菜了，酥皮裹着韧嫩的牛排，闻着就很有牛肉香气和焦香以及美拉德反应的气味。
什方要的是五分熟，切开来有血汁。咬下去，酥皮香甜，把裹挟着浓郁牛肉和浇汁香的味觉猛的喷开，从舌尖一直冲刺到脑门，霎时间微汗满面，香满唇间。
什方好像特别饿，闷头吃，一大份牛排几乎吃得一点不剩。黎清没吃那么多，只觉得这肉太厚实，吃一半就饱了。
外面雨还在下，没有雷声也没有风，这关门雨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了。
好在雨不大，两人决定顶着雨跑回去。
一出门，黎清便缩紧了脖子，他脖颈细长，雨滴直往领子里钻。
倏地，他感觉脖颈一阵凉，扭头一看，原来什方把手伸进去了，还对着他眨眨眼睛，嘻嘻直笑。黎清嬉笑着缩着脖子挣脱了，把什方推到一边去了，还不忘问:“怎么手这么凉，还冷吗？”
什方没应声，作势还要掐他脖子，张牙舞爪的，像个小孩儿。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淋着雨，往住处奔。
还有几天黎清就要回国了，北京此刻还在冬季，南半球还攒着夏的小尾巴。
黎清有点不舍，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他想留住这个仲夏，再邀一场美梦。
闫弗一直不停地给吴卓杰和 Ben 交替着打电话，可是都没有结果。
黑暗之中，吴卓杰和 Ben 激烈的争吵着，两人的手机交替闪着，谁也不接。这是某间公寓中，房门紧锁，窗帘紧闭，外观看起来像没有人在......
黎清在打包行李，他决定提前出发，Wanaka 小小的，已经逛得差不多了。什方提议，在黎清回国前，两个人去蒂卡波湖小住两个晚上，看看星空。
稍晚时候，吴卓杰给闫弗回了电话，表示自己出去散心，忘记带了电话。闫弗把法医初步鉴定结果告诉了吴卓杰，许久，他也没有说话。
最后是闫弗打破沉默，告诉他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回通知他。
第二天开始，闫弗马不停蹄地寻找 Ben，寻找餐厅出事当晚的目击证人和有可能被沿街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录像。
黎清和什方到了蒂卡波湖。湖水幽蓝，有奶油色的光泽，又润又蓝，好似青玉。
湖边有一栋石头垒成的教堂，据说是世界上最小的教堂，名叫牧羊人教堂，旁边立着一座牧羊犬的金属雕像。
黎清和什方进了教堂，睁大了眼睛，他们瞬间懂了，为什么这个教堂如此大名鼎鼎，好多人跨越大半个地球要来这里证婚。
教堂很小，只有五六排座位，正前方是一整片玻璃窗，正中立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屋里光线幽暗，只有玻璃窗散发出来的光映亮整个教堂。
那光，是蓝色的，把蒂卡波最美的景色都框在里面。天空，远处提顿山脉的大主教群峰白雪加冠，蒂卡波湖水流转，薰衣草丛落满湖边。这一扇窗似一幅壁画，一帧电影镜头，一张明信片。
看得两个人呆了。
许久，才想起来，拍照拍照。互相给对方拍了几张，又请人拍了合影，乐呵呵地翻看着。
蒂卡波湖 Lake Tekapo 是毛利语，意思是天空中的草原。可想而知，他拥有怎样的星空，称为世界最美也不为过。
天色还没暗极，湖边帐篷房车已经停了一大溜，准备观星的人时不时探出头来，看看天。
黎清和什方并肩坐着，傻兮兮地，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等。
对面房车里一对老夫妻看着八十多岁了，依然精力充沛，还在吵架。说是吵架，都是老奶奶在训斥爷爷。奶奶一抬头，目光迎上了黎清，立马笑了，还摆了摆手打招呼。
黎清也笑了，腼腆的。
不消一会儿，星来了。两人对着宣传手册，手忙脚乱地找南十字星，忙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也不知道对不对，傻乎乎地笑。
这真的是天上的草原啊，一整条锦缎般的银河似一泓流水绕弯环。周围的人都静下来，仰着头，长大了嘴巴，怕错过一分一秒的张望。
神迹喻示星云模样，星云蹁跹，尺素锦笺，溶于闪烁的波涛。
许久。
黎清问什方:“想好了没？以后要去哪里？”
什方没看他，还盯着星空，“没，流浪吧，不行回国吧，找你去。”
黎清笑着摇摇头，这小子不知所谓。
什方却认真了起来，转过头，肩膀撞了黎清一下，认真地说，“我去找你，你留我吗？”
“啊？”黎清一时之间没反应上来。
什方又撞了一下，“你留我吗？”
“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