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那两张因为记忆久远而已经模糊的面容,司徒文矣如何震惊不言而喻,颤抖着声音说,“罗叔叔,琴姨,你们!你们居然!”
“哈哈,不要这么看着我了,一切都只能说是奇迹吧。”
司徒文矣头一沉,立刻单膝下跪,“文矣,拜见大皇子!”
那男人一怔,急忙扶他起来,“别这么称呼我了,你还是照旧,称我一声叔叔吧。”
感受到他肌肤的触感,司徒文矣心中满是震惊,“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
站在司徒文矣面前的蓝发男人开怀笑着,全然不顾司徒文矣如何震惊,轻描淡写的说,“就是叔叔把我们救了……嗯,也不能说是叔叔,不过他嫌那个称呼太老气,不许我们叫,所以就只能叫他叔叔了。”
罗南,瓦尔伦·琴。
这两个原本在十八年前就消失了的人,如今却还活着?
司徒文矣更是不解,激动地问,“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既然还活着,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呢?”
罗南摸了摸头,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说,“这些事情,等我救出那个孩子出来之后再详细告诉你们,你们来到这里应该有事情要办的吧。”
司徒文矣神色一黯,“这十八年里,父亲很想念您。”
“我知道……”罗南微微点头,轻轻按着他的肩膀,沉眸说,“我都知道的,也许在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见面了,一起品尝雾隐香,一起……”
罗南的神色随着话语越发哀凉,最后不忍再说,抬手重重敲打了一下司徒文矣的肩膀,撑起笑脸说,“那都是不久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不是为这些感到伤怀的时候,留给你们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半月了。”
司徒文矣微微点头后问,“你们,不去见小一吗?”
罗南摸着头淡淡一笑,“我估计,那应该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吧,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又哭又闹的场面啊。”
“放心,小一和您是很像的。”司徒文矣笑了一下,旋即正色说,“不过,小一现在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计划的,您这样去救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样吗?”罗南沉思了片刻后,忽然一笑,“谁管他,我把他救出来就好了。”
司徒文矣凝望着他那可以说是灿烂的笑容,那久远到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再度浮现出来,便是低下头,“即便是十八年过去了,您的样子依旧没变。”
罗南怔了一下,旋即轻轻摸着他的头,微笑说,“你的样子变很多了,长高了,也俊俏了,在帝都一定很受女孩子的欢迎吧,明明那个时候还是个吃奶都很费劲的小娃娃呢。”
这样的调侃,司徒文矣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无奈说,“您果然还是老样子啊,要是小一知道您对我说这些,一定会说你是个没谱的人的。”
罗南皱了一下眉,捏着下巴问,“这难道不是你的心里话?”
司徒文矣淡淡一笑,“就当是这样吧。”
罗南冷哼一声,“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就不和你一个小辈计较了,不然会显得我很没气度。”
“你天生就没什么气度。”银发琴笑着走到罗南身旁,不等他抱怨什么,直接挽起他的手,“闭嘴,不想听,我们该走了。”
罗南张大了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个声母开始发音,便无奈的点了点头,“好……那小文矣,我们就先走了,记住,我们的事,暂时别告诉其他人。”
司徒文矣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乖啦。”罗南淡淡一笑,便牵着琴的手一同向着边城而去。
“等一下。”司徒文矣叫住他们。
罗南回头问,“怎么啦,是想让我像小时候一样抱抱你吗?”
司徒文矣心里的激动顿时荡然无存,“这倒是不必,只是这张符纸还要劳烦您转交给小一。”
“说什么劳烦……”罗南翻看着手里的符纸,挥了挥手,“传讯符纸啊……放心吧,一定给他。”
司徒文矣再三叮嘱,“请您,一定,要记得。”
罗南皱了一下眉,没好气的说,“我有那么粗心吗?”
司徒文矣笑了笑,把符纸抽出,转而递到了琴的手里说,“还是交给您我比较放心一些。”
琴笑着接过符,“哎哟,有眼光,一眼就能看出我比他靠谱,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司徒文矣笑着,没敢说话。
“那个……”罗南想要和司徒文矣小声说些什么,却直接被琴拉了回来,看着她微笑的面庞,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紧接着闭口不语了。
琴看向司徒文矣淡淡笑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一切小心啊。”
司徒文矣倒吸了一口凉气,微笑着点头说,“您放心。”
就看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司徒文矣这头上的冷汗才敢流了下来,晴瑶看到他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疑惑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司徒文矣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她神色平静,似有几分的哀愁,便问,“晴瑶姑娘,自打进入西国,你的神情一直都很失落,是在为小一担心什么吗?”
晴瑶一怔,旋即摇了摇头,“不是,也不能说不是……”
司徒文矣问,“是因为,守关那些人说的话?”
晴瑶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说,但是我看得出,他不开心,他一直都不开心,听到那些人的话之后,他就更难过了,只不过是装作不在乎这些罢了。”
司徒文矣闭目,“等这些过去之后……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真的,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吗?”晴瑶沉眸问。
“真的!”司徒文矣抬起头,望这天空上寥寥无几的星,“我相信,一切都会便会最初的模样的,更何况……”
看他低下头望向罗南和琴离去的方向,晴瑶轻声问,“何况什么?”
“有他们在,罗一会看到更多的希望的。”司徒文矣看向晴瑶,“还有什么是比他们还活着,更让人放心的希望吗?”
……
“南哥,我该怎么和那个孩子说话呢?”纠结与犹豫在琴的眼中交集着,神色越发的复杂,“十八年,我们一次都没有和他相处过,也不知道他知道我们还活着,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责怪我们呢?”
“嗯,这个嘛……”罗南想了半天,最后轻松一笑,“管他呢,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他眼眸一顿,扶住她的肩膀又叹下一口气,“你也知道,我们是陪伴不了他多久的,与其纠结这些,倒不如想想如何弥补这十八年的遗憾吧。”
“十八年的遗憾……”琴眼眸一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越来越紧张了,明明这十八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现在他就在那里,只要我走进去就能看到他,可是我现在真的好害怕看到他……”
琴的神情越来越激动,“南哥,你说我见到他,第一句该说什么呢?总不能直接就和他说我是你母亲,快叫妈!这种话任谁听了不都会觉得我是一个疯琴?”
“琴,你冷静一点。”
感受着罗南手掌的温度,琴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逐渐平静下来,罗南眼眸一动,转身说,“对啦,还是说说那个小姑娘吧,怎么样,你瞧着可还中意?”
“晴瑶啊……”琴眼眸闪过微光,淡淡一笑,“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呢。”
罗南脸色一沉,“只是,她并非人族,我担心……”
琴脸色一僵,旋即掐了罗南的胳膊一下,“那有什么紧要的,只要他二人真心相爱,又何必顾虑这些?”
罗南忍着痛皱了一下眉,急忙拉开她的手,噘着嘴,一脸抱怨说,“我们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那姑娘看上去也是个好孩子,你难道想害了人家啊?哎呀,别掐我!疼~”
琴冷哼一声,双手环在胸前,没好气说,“怎么,后悔了?因为我嫁给你,让你在那个破地方困了十八年,你心里对我不满了是不是?”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啊,明明就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还这样说我……”罗南神色越发的委屈,到最后说不下去,冷哼一声,直接背对着她,“不想理你了。”
琴悄悄的回头看着他的模样,险些笑出声,忽然想到什么,眼眸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许多。
其实,罗南的心是什么样子的,她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才会后悔。在那黑暗彼此陪伴的十八年里,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不顾一切的爱上他,嫁给他,他的命运还会像是今天这样吗?
原本,他是那样温暖的一个人,他应该站在高处,俯瞰众生,却为了自己甘愿放下这一切,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这一切只为了自己。
琴在想,自己真的值得他这样为自己付出吗?
左手的无名指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很轻柔,也很温暖。
她低头看去,原来是他的无名指,勾住了自己的无名指。
“那个……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的,你明明都知道的嘛……”
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而无助的孩子,那委屈的样子不由得让琴心头一紧。
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笑说,“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像个小孩子似的。”
罗南抿嘴一笑,“因为我爱着你啊,在心爱的人面前,男人不就是个小孩子嘛,别说四十岁了,七老八十了也一样。”
琴看着他,忽然叹下一口气,罗南眼眸一动,急忙问,“怎么了,还在想那个孩子的事?”
“是啊……”琴惆怅的点了点头,“要是那个孩子也和你一个性子,都是幼稚鬼,那我这下半生不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妈子了吗?”
“不愿意,你也是了。”罗南盯着她说完,转身便跑了。
“是啊,不愿意也没办法了……等等!”琴反应过来什么,淡金色的眼眸直直瞪着那快速跑远的背影,“你才是老妈子呢,说谁呢?”
“吵什么吵?”
几个卫兵走了过来,琴冷眼看向他们,不等他们靠近,便看到一道无形之息从她闪动的眼眸中破空而出,直接将那几名卫兵吹飞了十几米远。
“我让你跑!”琴说着,带着一身的怒气,向着那欢脱逃走的背影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