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停歇地赶路，午时也悄然而至。
沈巷楠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六角亭外，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堪，他问，“为什么？”
“我之前说过了，巷楠，你逾越了。”少年一脸温润。
沈巷楠明白过来，自己的小动作触怒了他，他解释，“我以为你不会插手。”
少年轻笑，他说，“巷楠，你的心太软了。”
“我没有。”沈巷楠反驳，他只是想要误导慕九，让慕九以为他的目标是生物基因盒从而对他放松警惕。
“既然没有，为何不下死手，洛小小已经跑了你知道吗？”少年不怒自威。
“我……”沈巷楠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慕九在最后关头果断拒绝了交易，他脸色变了又变，迅速低头，“巷楠认罚。”
“这一次，我也保不了你了。”少年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陈述着一件普通的事情。
可是沈巷楠却浑身战栗，他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终于要迎来他的结局，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沈巷楠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说，“子航，能否在关键时候护她一次？”
刘子航就是实验体一号，也是曾两度在六角亭与沈巷楠会面的白衣少年。
“如今，你仍然执迷不悟。”刘子航对沈巷楠感到失望，他问沈巷楠，“为什么？”
“她救过我。”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可那只是一出戏。”
“我知道那只是一出戏，可沈斯昕的追杀是真的，那些人的冷漠是真的，只有她是真的想要救我。你知道的，她接近我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不然我不会……”
“你喜欢她？”刘子航听到这里，他兀自开口打断了沈巷楠。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可能过往太苦了，遇见她我竟然觉得有几分甜。”沈巷楠脸上弥漫上了茫然，明明知道那只是一出戏，可遇上了慕九就都不一样了，她的出现让他觉得过往人生都没那么苦了。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选吗？”刘子航问沈巷楠。
“不那么选了。”沈巷楠垂下了头，刘子航以为沈巷楠后悔因为一时心软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可下一秒他却听见沈巷楠说，“如果再来一次，我想要成为她的信徒，不二的信徒。”
沈巷楠抬了抬眸，“她就是降临的神明，救赎我的神明。我承认自己确实心软了，那么善良的精灵我怎么舍得毁掉。”
“子航，我很庆幸遇见她，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了。”沈巷楠哀求刘子航，他知道眼前的少年能够护住慕九。
沈巷楠看向刘子航，他的目光如炬，坚定无比，刘子航竟然有片刻晃神，他问他，“用你的命换她的命，值得吗？”
“值得。”沈巷楠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最后一次。”刘子航伸出手拂去沈巷楠肩上的落雪，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让沈巷楠感到宁静。
“谢谢你。”沈巷楠知道少年这是应了自己，他放心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他说，“子航，遇见你也是一种幸运，珍重。”
少年没有任何回应，沈巷楠有些失落，他默然转身，消失在风雪里。
刘子航第一次遇见沈巷楠是在五年前的冬夜，比慕九更早，那时的沈巷楠还是山城自在逍遥的公子哥。
那是刘子航去山城执行任务，他的目标就是沈巷楠，沈斯昕亲自下的令。
他早已麻木，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了，可是沈巷楠打破了他的原则。
沈巷楠不理解怎么会有人除夕夜站在树下发呆，可能是无家可归吧，这么想着的他自来熟地给了刘子航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说“小哥，新年快乐！”
“谁是你小哥？我没有亲人，我也不认识你。”刘子航面上有几分僵硬。
“哈哈，你是我小哥啊，以后你也有伴了。”沈巷楠愈发同情刘子航了，没有亲人的可怜孩子，他很热心肠地拖着刘子航去堆雪人、打雪仗。
“小哥，岁岁平安。”
“小哥，一起过年呀。”
“小哥，你看烟花。”
“小哥，吃糖，甜不甜？小哥，你声音这样真好听。”
“小哥……”
沈巷楠在短短的一周把刘子航冰封的世界敲击出一个缺口，越来越大，少年慢慢变得温柔，“巷楠，你可以叫我子航。”
“好，子航，你的名字真好听，是谁取的呀？”
“我的名字是爸爸取的。”
“哦哦，我的不知道是谁取的。”
刘子航为沈巷楠抗下了压力，他没有把沈巷楠带回去，他自愿接受惩罚，沈斯昕不会让他死。
再见到沈巷楠的时候，刘子航穿得单薄，厚实的衣服会压到他的伤口。
“子航，你不冷吗？我把衣服给你。”沈巷楠二话不说把衣服裹到了刘子航身上，刘子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怎么了吗？”沈巷楠感到刘子航的身体微微颤抖。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冷，谢谢巷楠的衣服，很暖和。”刘子航散去眉间的皱起的波纹，他微笑着回答，比起沈巷楠给他的温暖，这一点点疼算什么呢。
“我带你去我家吧，我父亲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我妈妈也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沈巷楠说得眉飞色舞。
“好。”刘子航不忍让他失望，何况，他也想见见他的父母。
沈巷楠把刘子航带回了家，刘子航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斯昕，他听到沈巷楠介绍，“这位是我小姑姑，漂亮吧？”
“嗯，漂亮。”沈巷楠果然是白痴，刘子航心想。
“子航，下次再见。”
“嗯，下次再见。”
刘子航再也没去找过沈巷楠，沈巷楠亦找不到他。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沈巷楠已经接受了异化实验，因为他一心想逃甚至报警让上游的人怒火中烧，沈巷楠被下令追杀，刘子航以上级的身份护下了他，又一次受罚，没有瞒过沈巷楠。
“谢谢。”
“不用谢，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
“嗯。”
“那你还清了，我们两不相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