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千道立马吩咐,备船预备出海。
第二日,诸堂主厅议事,梅映寻未至,因凝寒居千手堂养伤,前来不妥;
贾定惜未至,因其奉命随身照看凝寒,不得来;
贾定辰,贾定陌皆随其父而立,墨追,黑凤亦未至。
贾千道道:“黑凤仙子,墨追前辈,因何未至?”
贾千柔道:“方才灰鹞,甄鼎前来回话,道,黑凤仙子,墨追前辈,自昨夜起,闭关数月。”
贾千道叹道:“此时闭关,这岛外岛之事,恐无人可知。”
沉思片刻,起身道:“诸位随我一道,请黑凤仙子,墨追前辈出关。”
金算盘未做言语,将手中算盘狠拨三下,众人皆是一震,金算盘抬起头,收算盘入怀内,道:“急什么,岛外岛而已。”
贾千道急道:“你既知道,就速速讲来。”
金算盘嘴角微翘,缓缓道:“论辈分,你也该喊我一声叔祖,我一外姓人,也难掺和你贾家之事,罢了。”
贾千道道:“今日之事又非我贾家之事。今冷师侄受阴火之伤,需往岛外岛方能医治,你也该出手助上一助。”
金算盘复掏出算盘,拨弄了半天,道:“此一行,银钱花费巨大,若不能带一两件奇货回来,这损失可不小。”
金算盘翻眼瞧了贾千道一眼,又道:“这岛外岛,原是妖王所居,自妖王陨落,妖族投诚,这岛上之事已鲜有人知,若非妖族没落,这南海七十二海岛,又如何能归于我藏剑阁之下。这岛外岛居藏剑阁正南,若是行船,一月间可驶出这七十二海岛,再行两月,方可至这岛外岛。”
贾千君道:“这一来回,仙岛之行定是要耽误了。冷师弟自打来了藏剑阁,便一直受定惜侄儿照看,此一行,也还是定惜同往得好。”
贾千柔冷笑道:“纵使定惜再不好,也是我贾千柔的儿子,我这做父亲的尚未发话,你这叔叔又有何能为他决断。”
贾千君道:“二哥莫恼,我也是为定惜思量。仙山一行,又不是人人可有此机缘的,若定惜无缘,何不趁此机会,往岛外岛一行,总归有些收益。”
贾千柔道:“若是去,也是我做决断,用不着五弟忧心。”
贾千道道:“定惜涉事未深,又没经办过事务,此次远行,恐帮不上什么忙。”
又道:“定辰,往日你老嚷着要出海,此次便随行。冷师侄之伤,皆因你而起,务必随身照看。”
贾定辰虽是不愿,也得应了。
金算盘道:“此次出海,黄甘堂主定是要随行的,还需有一识货之人同往,先说下,这劳顿之苦,我可受不得。”
贾千君道:“莫不如三哥同往。”
贾千正道:“这珍品奇货我倒是识得不少,虽不敢与金帐堂相较,也算见过些世面。只不过丑话我先说下,我看中的,我可不交出来。”
金算盘仍一心拨弄算盘,道:“莫跟我说,跟你大哥说去。”
待商议已定,众人散去。
贾千正,贾千君同去无剑堂,贾千道将二人请至内室,看了茶。
贾千君吃了口茶,道:“大哥今日是怎么想的,那冷氏小儿,又哪配定辰随侍。更何况,那岛外岛再好,哪比得过那仙山,非要给定惜那小畜生这个便宜。”
贾千道道:“定辰那修为,二位弟弟又不是不知,近五六年来,无半点长进。他那性子,若与仙山无缘,倒不如去那岛外岛,总归多少能寻得些好处。咱三是亲兄弟,此等好事,岂能让外人占了去,莫不如定陌也一并同往。”
贾千正笑道:“罢了,就定陌的那性子,整日间游手好闲的,还不够添乱的,不去也罢。倒不如,定辰不在的这些时日,让定陌去折磨折磨定惜那小崽子,可不能让他过安生了。”
三人俱是一笑。
贾千君道:“父亲主事之时,老是夸千柔为人正直,行事刚正,我就看不惯他那样子,满口的仁义,道义,我呸,什么穷酸样子,无礼,莽撞,就为了显得他那所谓的刚正,丝毫我等兄弟放在眼里,更不把藏剑阁正事放在心上。”
贾千正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好容易有了个嫡子,小小年纪就没了,也是他虚假做派的报应。”
贾千君道:“哥哥此行,可要找些好东西回来,就算不为咱兄弟几个思量,也得为几个孩子好好思虑。我虽命中无子,也不能误了两个侄子的前程。”
贾千正道:“定要寻些好的回来,弟弟比不得我们,你正是力壮之时,待来日,多生几个,把那盘龙堂,天宿堂都归到咱自己手里,他两个算什么东西。”
待时日一到,码头外泊起一艘大船,船工数十人。
贾千柔,贾千碌,金算盘,梅映寻,贾定素,贾定惜,贾定从相送,贾千正,黄甘先后登船,贾定辰随后登船,贾定惜欲扶凝寒登船,贾定辰立于艞板之上,转身道:“二弟莫上船了,等会子还要再下来,麻烦。”
贾定惜狠命瞪了贾定辰一眼,不便答言。
贾定从虽与凝寒相识尚浅,自个却是如何的聪慧,自知凝寒脾性,贾定素向来与贾定从交好,自也知凝寒脾性。
贾定素紧走几步,道:“冷师弟年岁小的多,若是论起来,你也该喊我声长姐。长姐陪你一同登船。”
凝寒犹觉不妥,奈何贾定素真心相待,也得从了。
待行至贾定辰身前,贾定素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吼一道“闪开”,又以手作刀朝贾定辰砍去。
贾定辰虽不惧众人,唯独怕这大妹妹贾定素,慌忙退了几步,身子探出半边差点跌到海里。
贾定素陪凝寒走过,贾定辰稳住身子,笑道:“大妹妹这是有了贵婿了……”
话出半句,贾定素猛的甩出腰间软剑,贾定辰一躲,脚下一空,跌进海里。
贾定素不去理会,随手收了剑,陪凝寒登上甲板。贾定从立于岸上,看得真切,忍不住掩面狂笑。
贾定素上了船,问道:“冷师弟居于何处?”
一门人上前领二人入至房内,刚进房门,贾定素道:“如此寒酸,也配给冷师弟,把贾定辰挪出来,安排冷师弟住进去。”
凝寒不愿多事,方欲答言,确被贾定素止住。
那门人犹豫片刻,可也不敢怠慢了贾定素,怕这大小姐一动怒,自己今个就废在这了。
待进了贾定辰的屋子,里面摆着两幅床榻,账幔,茶具,摆件一应俱全。
贾定素道:“师弟便安生住在这,该叮嘱的,二弟定是叮嘱过了,我再絮叨倒是显得多事了。”
贾定素扶凝寒坐下,对那门人道:“若是贾定辰敢多言半句,你告诉他,我的话,若是冷师弟有半分不安稳,我定让他下半辈子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那门人诺诺应了。
诸事已妥,贾定素下了船,贾定辰换了衣服,复又登船,刚进房门,见凝寒在座,甩手关了门,冷笑道:“你也住这,大妹妹安排的真是妥当。”
贾定辰坐了,独自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你现调不得灵力,这一路上,可有的玩了,也省了不少寂寞。”
言毕,独自躺下,有的没的说些浑话,时而对凝寒搭两句讪,凝寒也不搭理。
贾定惜,贾定素都曾叮嘱过,此一行莫要搭理贾定辰。凝寒听得心烦,只得忍着,权当没这个人。
第一日,倒也无事,听贾定辰絮叨了一天,闹得紧。
第二日,贾定辰倒也无事,多半时候俱是在甲板之上,或是倚栏远眺,或是斟茶独饮,又或是折腾闲下来门人,倒是凝寒,头晕体乏,时常作呕。
第三日,贾定辰道外头无趣,斜着身子靠在床榻之上,倒是凝寒,晕眩无力,不思饮食,干呕不断。
贾定辰见了,坐起身来,道:“冷师弟师出长生门,也是时常乘船,这怎才出海不到三日,便受不得这海上颠簸了。”
凝寒无神搭理,又干呕一阵,复又躺下。
贾定辰看不惯,拖了张椅子坐于凝寒床榻之旁,自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与凝寒,凝寒瞟了贾定辰一眼,也不去接,贾定辰没好气得道:“怕什么,出海前,黄甘堂主所赠,专治这晕船之症。”
凝寒心有疑虑,仍是接过,服下,果觉好了许多。
贾定辰又道:“想来这药我是用不着了,师弟随身收着吧。”
遂将瓶子一并递与凝寒,见凝寒不接,起身将瓶子硬塞进凝寒怀里。几日间,凝寒身子渐妥,贾定辰也多有照顾,只不过是粹了几个碟子,碎了几个杯子,折了几双筷子而已。
至第七日,任行船颠簸,凝寒也不觉如何。
行船劳乏,凝寒,贾定辰屋内对坐饮茶。
贾定辰道:“师弟自四方城拜师,入长生门已多年,修行却比常人低得多,灵力不强,招式皆无。修行之事,既需天分,又需机缘,还要悟性,几十年苦修,也未必能有所结果。想必师弟族中并未有修行之人,如此苦差事,你父母如何舍得。”
凝寒不知如何答言,端茶杯于手中,呆呆盯着一片茶梗,道:“师兄修行又是为何?”
贾定辰微微一笑,起身,以臂做枕,躺于床上,道:“我乃长房长子,自幼时父亲教我修行之时,便时时叮嘱,牢记自己的身份,决不可步人尘后,我心虽不愿,也需牢记。我虽心有旁念,所思所想与诸多长辈有异,却也不敢提及半句。族中诸多长辈,诸如祖父,曾祖,不是整天想着得道飞升,就是想着长生不灭,一心苦修增长修为,又要积攒实力以抗天谴,诸事不理,凡事不顾,舍江湖道义,弃儿女亲情,若非如此,父亲又如何二十岁便继任阁主之位。抛众情,舍终生,与天命相抗,本非我之所愿,若此生有缘,得以拜于仙人门下,哪怕是徒孙,徒曾孙也好,以一避这天谴,若有幸修得长生之道,再得一长情之人,纵使舍了这点修为也是值得。”
凝寒持杯未饮,将茶杯搁下。
贾定辰翻身坐起,道:“师弟年岁也是不小了,亲事上可有着落?”
凝寒道:“未曾思虑此事。”
贾定辰道:“我倒想着早日了解此事,整日间有人上门说媒,皆被父亲回绝,也曾问过父亲多次,父亲直言,我修为尚浅,别老想着嫡子之事。虽安排了几个丫头在我屋里,可父亲哪知我的心事。”
贾定辰又道:“藏剑阁看着虽强,却早已没了往日荣光,十二堂离心,各理自家事,修为高者不问俗世,修为低者各自逍遥,父亲一心想着重振藏剑阁之威,又哪把我实放心上。”
贾定辰起身,绕至凝寒身后,伏在凝寒背上,道:“倒有一事,师弟可愿相助。”
凝寒笑道:“我何能何能,能助得了贾大公子。”
贾定辰道:“我身边现也没个人,师弟做我契弟如何。”
话间,双手已移至凝寒腰间,欲将这灵蛇剑解开,岂知解了半天,灵蛇剑毫无反应,一时脸色上多有挂不住。
凝寒不答言,左臂抬起,寒冰指二寸长的指尖寒光微动,五指缓动,左手成爪,手腕一转,向贾定辰小腿抓去。
贾定辰猜得凝寒意图,左腿一晃,轻松躲过,凝寒趁机取白骨扇在手,轻轻朝贾定辰头上一敲,贾定辰不知厉害,不闪不避,不曾想被敲得金星乱蹦。
贾定辰缓了半天方缓过来,转身立至一旁,使劲揉着,道:“师弟身子看着柔弱,力道倒是不小,我倒有心与师弟试试臂力。”
凝寒笑道:“师兄接稳了。”
随手将白骨扇轻轻抛出,贾定辰随手一接,不曾想整个身子狠狠砸在地板上。
贾定辰愣了半天,方爬起身来,欲将折扇拾起,谁曾想,白骨扇如生根一般,丝毫不动,凝寒见状,不免一笑,走至贾定辰身旁,俯身将白骨扇拾于手中。
凝寒回桌旁坐了,道:“曾有人解我灵蛇剑,抛我白骨扇,纵使分神境,也是一日一夜终才恢复。”
凝寒觉鼻尖一酸,一口饮尽杯中茶,缓了缓,道:“师兄可能比得过他。”
贾定辰于凝寒对面坐了,替凝寒将茶水满上,道:“论修为,我自是比不过,论家世,论门第,定是比得过的,更何况,还有诸多师弟未知未见的呢。师弟从了我,也并未坏事,若是旁人,早就应了,师弟犹豫,可是有心事。”
凝寒不答言,贾定辰又道:“师弟打来至藏剑阁,一向住在定惜房里,定是他又说了什么,坏我好事。莫不是……”
贾定辰盯着凝寒,笑道:“莫不是定惜将师弟伺候安稳了,师弟心里容不下他人了。”凝寒怒道:“你再胡说,看我不打死你。”凝寒起身,持扇朝贾定辰头上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