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奚凝眉细听,沉致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她耳间,她很是苦恼,她认为她不是月沉,她已经忘却往事,已经认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了。十年的时日,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真的只有留下来,一直记得的人才会更加痛苦!
心心念念的想着,日日的自我折磨,禹夙是她家小姐少时最重要的玩伴,更是宫中唯一的好友。可时光捉弄,她不再记得这些,只剩下王爷孤身一人无望的等待。
“小姐便是月沉,你就是月沉。”青奚无比坚定地对沉致说道,那个女子都记得自己的往事,为何她的小姐却已忘却?眸中深深的哀痛之色,她的小姐将一切都忘个干净了。
“青奚你不懂,我这具身体是月沉的,但内里的灵魂已经换了。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是怪诞,可事实摆在眼前。难道你一点怀疑都没有,我与以前的月沉相差甚远。”青奚是摄政王派来的人,绿知候在门外,榕诠也在附近待着,她说的话,摄政王很容易便知道。
“自我在这具身体里苏醒后,我的所作所为哪有半点月沉以前的模样。”他们都是古代人,很多解释不通的事,都会归于神话,应该也很容易相信。“你可曾听说过借尸还魂?”
青奚俯身跪下,很是郑重的磕头。“无论小姐说什么,青奚都信。”摄政王的猜测没有一丝错处,确实是魂魄入体,她的小姐才离开了十年。若不是小姐,她与绿知早在十五年前的冬日便冻死在路边,是小姐怜见,收她们入府。
“小姐不必为此事烦忧,摄政王待小姐的好,全都是摄政王愿意的,小姐无须介于怀。”摄政王待小姐好,小姐待摄政王也好,主子之间从来都是相互的,并不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小姐此刻只是忘记了往事,但所幸小姐回来了,终有一天小姐会想起所有的前尘。
沉致觉得她刚才的话纯粹白说了,她说的很是直白干脆,为何她都听不懂?是真的不懂,还是明白了却故装痴?
沉致想了想,心下便有了答案。青奚不过是小小的婢女,怎可妄自猜测主子的心意,就算表面上看起来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对旁人或许会胆子大一些,但事关一手培养的摄政王,自是不敢有任何的越矩。
“罢了,你下去吧。”看来她说的这些话,她们都只会装作听不见。既然一切都是摄政王引起的,当下他人又在微云观里,她直接去找他便是了。
他对她的好都是因为他认为她是月沉,在冷宫里撞柱身亡后又重新活过来的月沉,是他以为可以更改憾恨、弥补过往的机会,误以为是苍天给他与月沉重来的缘分。这份情感太过沉重,她根本承受不起。
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只要她不说,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她已不再是月沉。她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这么做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就是一个小偷,盗走本该属于原主的好,她就算多想要这份好,也该是堂堂正正的得来,不该是如此见不得光的手段。纵使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但她无法欺骗自己,做不到问心无愧。
她是沉致,她要得到的也是旁人待沉致的好,而不是去偷盗月沉的。月沉已经死去,阿映对这具身体所有的好都让她感受了去,他们之间真的是有缘无分,但错过终究是错过。
想通之后,沉致起身便往门外跑去,阿映与她分别时曾说过,他暂时住在微云观右面的屋子,今日的香客不多,留下住宿的更是寥寥,她很容易的就找到阿映住的屋子。
禹夙瞧见是她,随即起身迎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浅笑。“阿愿怎来此?”
沉致跑着过来,搭上他递过来的手臂,与他一同往屋里走去。“我是过来寻你的,我有事想与你说。”阿愿是他对她的称呼,这应该是她以前称呼月沉的吧。想到此,她的心情低落了几分。
“阿愿有何事?”禹夙牵着她一同坐在案旁,案上放着她曾喜欢食的精致糕点,轻轻地朝她这边推来。
“阿映,其实……我不是月沉,我是占人肉身的怪物,你会……怕我么?”沉致迟疑地开口,不敢看禹夙,她怕从他眼里读出什么。他该是很失望的,自己日夜兼程的从边疆赶来,救下的却是另外一个灵魂,他的月沉已经离去,或许已经彻彻底底的死掉。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当时她的脑子因撞伤有些迷糊不清,一时之间也没往深处想,之后便一直没有再见到,没将心底深处那来的很快又浅浅的一闪而逝的熟悉感捉住。后来后宫的女人就过来挑衅,本来就抓不住,又被这一扰,更是忘得九霄云外去了。
不止是那张脸,那个名字,对她的称呼,对他的称呼,此刻都如此明显,却又如此匪夷所思。仿佛身前的人是她很久没有再见过又很重要的人,可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难道是她穿到月沉的身上,虽然没有继承月沉以前的记忆,却又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她?好像只剩下这一个理由了。
“我不是月沉,我是沉致,我希望你对我的好不是因为月沉,只是因为沉致。”她真的是一个贪心的人,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明明心里清楚他的好都是对月沉的,但她已经快要分不清对她的这份熟悉感到底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是因为自己?她要在尚能分得清的时候,问到答案。
“我明白。我待之好的不是月沉,不是沉致,只因为是你。”沉致便是她过去十年中的新名字罢,不管是月沉,还是沉致,他想对之好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沉致在心里设想过很多个他回答的理由,却还是让她惊住了。他竟然这么容易的就接受她是沉致,还说不管是哪个人,他的好只是对她?只因为是她?!
心间涌起欢喜,她鼓起这么大的勇气,他知道了她的名字,那么从今以后她是不是可以理直气壮的接受他的好?不是因为月沉,只是因为她。但她还是有些小小的疑问,脱口而出。“你确定你明白的和我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是。”禹夙回道。
“好吧,既然你都清楚了,那我就很心安理得了。”她告诉了他,她不是月沉的替身,阿愿明白的知道她不是月沉,还是第一次她对旁人有这样的感觉。
以前的她很安静,沉闷到与身旁的人格格不入,那些个圈子很陌生,她努力的试过,还是融不进去。独来独往一个人,便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如此坦然的接受来到另一个时空,对过往没有任何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