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祺从初次见面就与禹夙不对付,说话更是怼着来,怎么气人怎么来,不过他俩都有不需言明的默契,从来都只是在小事上打闹,并且绝对不在小妹面前显露!
禹夙有些恍然,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白玉棋子,回过神来,他竟是记起以前的事了,他是有很久没有想起过往了。月沉都不在,那些过往便只剩下伤痛。熟悉的月沉一直没有回来,他便不再愿意踏足月府,也不愿再想起往事,留下暗卫监视那个夺人身体的异类。
“王爷,倒是很少见你失神。”榕厉跪坐在他的对面,手执黑玉棋子,在玉白棋盘上轻轻落下。因着禹夙的分神,这才让榕厉多赢下一子。
禹夙下棋不过是寻常无聊时的消遣,并未很正统的学过,但跟着榕厉下的次数多了,棋艺也提高了不少。
“是因今日便是月沉出宫的日子。”榕厉是跟在他身边数年的谋士,有些事他也用不着瞒着,凭着他的聪慧,猜都能大概知道前因后果。跟聪明人说话不会那么费劲儿,但也不那么让人放心。
“王爷便那么确定她是你的月沉?”榕厉并没有见过以前的月沉,他是在北疆才认识禹夙,对那个只在禹夙醉酒时才挂在嘴边的名字很是印象深刻。他曾经找人查过这个名字,是他皇侄禹乾的皇后月沉!看他用情很深的样子,榕厉无法理解,明明对那个女子如此倾心,为何要放下当时京中的一切,跑到北疆这个荒凉的地方来?凭着他当时的权势,就算是帝位他也是唾手可得的。
眼睁睁的看着所爱嫁给旁人,然后在如此遥远的北疆买醉,实在是不像禹夙的为人,倒是让他费解了许久。回来的也很莫名其妙,见着躺在冷宫石板上的月沉也有些丝丝说不出的奇怪。
王爷当时让他进冷宫内室里搬床榻出来,着实让他受了惊吓,一看怀中人脸色便知早该死的彻底,做何都无法让她死而复生。后却震大双眼,死去多时的皇后竟自己撑起身子,还说让他们送她去看大夫。
她当时的话语细细想来,隐藏着很多不易察觉的信息,或许这些奇怪的地方才是王爷此行的真正目的。榕诠在月沉身边日夜守卫,她的消息他也知道,这个月沉确实很有趣,与以往的皇后很不一样。
很懂得利用自己手上的一切,面对嫔妃的陷害,当机立断,迅速地做出应对,牵制住皇宫中最大的主子,剩下的就是她这个后宫之主,谁还能越过了她去。王爷保住她的后位,她便在后宫中逆着走。连皇帝都在她手上栽跟头,吃闷亏,区区一个婕妤位份,更是不值一提。
“我知道是她,她终于还是回来了。”禹夙声音里都是痛快,他的怡悦很明显,更证明月沉在他心中的份量。原本以为只是一种无望的期盼,那个人用着月沉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开始新生活,她用月沉的脸对着旁人笑,用月沉的脸与旁人许终身。他禹夙不过是一个凡人,他受不了这般的煎熬,在决意离开京城之前,密会了一个人之后,便逃也似的奔赴北疆。
“那月沉小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连皇帝都敢收拾。”榕厉也不愿说些扫兴的话,败坏他的好心情,就着他口中回来了的月沉性子说下去。皇后是皇帝的,月沉才是容夙的,他这个称呼也不是错的。
禹夙低头,忽的想起以往的趣事,掩饰不住的嘴角。“她的胆子一直很大。”月府是开国老功臣,世家大族沿袭至今,月侯深得皇兄器重,而月沉又是月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千宠百爱,无人逆意。但月沉很争气,身上没有半点不好的性子,活得恣意,却不讨人厌,懂得依靠自己身后的势力,又不会仗势欺人。
“确实是一位从不肯吃亏的女子。”榕厉怎么会不知道,月沉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长乐宫里,皇帝是自己送上门去的,想着戏弄别人,却反被戏弄,这个闷亏也得自己独吞了。王爷送的东西,那位小姐倒是很不客气的用着。
“谁惹到了她,当即便讨要回来,从来不生闷气,也从不记仇。”他的月沉敢作敢为,从来不会在背后害人,更不会两面三刀。那个月沉则很不一样,说话小声听不明白,想要什么吞吞吐吐,言不由衷,谨小慎微的样子让他见了便嫌恶,不想再见到。
“确是真性情,很符合榕诠的形容。”榕诠日日将月沉的消息传递,遇到不会写的繁琐字,便用图画来代替,画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榕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倒是小瞧了他去。
月祺的最后一次见面,他留下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他的心,他确实没有说错,月沉之所以会让旁人抢占去身子,委实是因为他的存在,那个黑服刺客是为刺杀他而来,而月沉是受了他的连累。
禹夙闭上眼,脑中的记忆一下子涌过来,让他吃痛不已。蜿蜒而曲折的黑暗长巷,刀剑碰击之声,毕竟他当时也才十五,气力怎敌得过训练有素的刺客,吃力却无比坚定地将月沉护在身后,双肩、腹部都被刺中出血,勉强撑起的抵抗愈来愈微弱。
刺客瞧准时机,致命的长剑朝着他过来,月沉看见那锋利而伤人的长剑,使尽全身气力将他扯离,刺客一剑刺空,复又添上一剑,闪躲不及,剑尖穿透过她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她的脸色惨白,很是虚弱。
后来暗卫来了,他的月沉却倒在他的怀里,昏迷了过去……
便是因为此,那个飘荡的灵魂才有机可趁,霸占了不该属于她的一切。
禹夙双目赤红,眼有湿意,半夜梦魇惊起,心跳如雷,手扶上额头,他怎的又记起了那件事,这些年他已经刻意的去忘记,记得月沉离去前的话。
他在北疆等她。
一直在大炎朝等着她。
一年,
两年,
……
十年。
他的阿愿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