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震心中的疑团还是未被解开,但尚留一丝希望。
这日,他意志消沉,独自游走在天工门外的傍山险道上,挪着懒步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走到哪里,也不关心走到哪里。
不知不 觉周围渐渐暗了下来,他抬起头,见已走到左右两片绝壁之间,这两片绝壁微微倾斜着,像被切开的一样。
他正站在左边绝壁的半腰,往上只见一道细长的天光,往下黑幽幽的深不见底。
右侧绝壁与他所在绝壁仅一二丈远,壁上长满各种青苔和不知名的杂草和树丛,看得他一阵眩晕。
突然,他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直觉告诉自己,景都镇多半也如洗马镇一般命运,妹妹死了,秦雨走了,唤姑娘……唉!不若跳入这深缝中,让一切痛苦都结束吧!”
他闭上眼,身子往前倾去,只觉冷嗖嗖的风一阵阵往脸上吹来,想着下面黑洞洞的夹缝心中又莫名的害怕起来。
他咬咬牙,尽力不去想这些,双拳紧紧攥着,一狠心,又要往前倒去,心中突然显出了秦雨的模样,“对,我要找到秦雨,我虽与她萍水相逢,但对我和红药有恩,红药的死与她实属无关,况且红药应该对她说过景都镇的事。可是,唤姑娘呢?我已与她结拜为兄妹,她此时在哪里?在做什么?她是否会有那么一刻想起过我?”
一念及此,本已痛苦疲惫的心里更加酸楚,又下定决心往前跳下去。
忽又想到父亲写的信“绝勿使莲池火起,图腾重现,魔神破茧,苍生作缚”妹妹死前那句“一号……”又是什么意思,他猛地睁开眼睛来,那眼前的绝壁像倒下来一般铺天盖地朝自己压来,吓得他急急贴在绝壁上。
不料世事难如意,哪知寻死也这般艰难。
他正胡乱想着,前方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此前满脑子里杂乱一团,并未听见。
当即想到,既然死不成,那就往前去看看。
遂小心翼翼地扶着湿滑的绝壁走过去,还未见人时已听得人声。
一个女子声音道:“想不到你就是天门关的蓝将军,你镇守天门关的事迹我都听说了,实在令小女子佩服。”
一听这声音,胡天震心中一震,“唤水怡!?”
他忍不住摄手摄脚走去,可喜那绝壁上流下一道小瀑布,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轻轻站到道路转角处,探头去窥,他心知此行未免有些不光明磊落,但实在不忍不听。
只见前方唤水怡与一男子正立在亭子里,那座亭子悬在绝壁边上,另一壁上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再前方天光突然开阔。
但听男子说道:“姑娘莫赞,让在下实在无地自容。”
唤水怡道:“蓝将军此番准备去往哪里?”
蓝镜夷道:“如今我伤势已几乎养好,正做打算去与我恩人燕大哥相会,望能为天王城献我绵薄之力。熔阳军已从苍狼谷渗透进入大成,那天在这里遭遇的就是他们,刀宗前辈已与那几位英雄动身前往天王城报信去了。天工子前辈的伤还未好,留我在此照料,待诸事交待清楚我便也要动身前往。”
唤水怡笑道:“我也要去!”说罢期待地看着蓝镜夷。
胡天震从未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也从未见她主动与人说过如此多话。
并非无端高冷,只因未遇到对的人。
他突然感到自己掉入了冰窟,细细打量蓝镜夷,但觉自己相形见绌,不禁惭愧不已。
又听唤水怡笑道:“蓝将军,多谢你那天救了我和天震。”
胡天震一听她说到自己,并亲切地称他“天震”,突然又来了精神,原来是他救了我。
天震见唤水怡从布袋里取出一柄剑来对蓝镜夷说:“蓝将军,我家传一柄宝剑,可我家祖祖辈辈未曾一睹宝剑真容。”
蓝镜夷不解道:“为何?”
唤水怡摇摇头道:“因为他们没能拔出这柄剑来。”
蓝镜夷奇道:“岂有拔不出来的剑?”
唤水怡把剑递了过来,睁大眼睛盯着他,示意让他试试。
蓝镜夷接过去打量一下,赞道:“好一柄漂亮的宝剑!”说罢,用力握住剑柄。
胡天震紧张地偷偷看着唤水怡,只见她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剑鞘口,那满眼的期待直教他浑身难受。
蓝镜夷使尽全身力量,那剑就如用铁汁浇灌了一般纹丝不动,胡天震不自觉的长出一口气。
他那天拔出侠魂剑出于情急之下,被电蛇击得晕头转向早已记不得有这事。
唤水怡有些许失望地看着蓝镜夷,蓝镜夷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嘿嘿傻笑。二人又说了一些话。
胡天震盼望着唤水怡多说说关于自己的话,可是他们聊了很久也再未提到过自己的名字,天震无比失落。
唤水怡不时传出咯咯娇笑,这与他所见的唤水怡完全相反,每一声娇笑都如一把刀刺在他的心上,他轻叹一声,转身走了,走前他从衣袋里掏出那藏了许久的太平令牌和那支雪花饰片,轻轻放在石上。
再见了!唤妹妹!如若今生不再相见便是很好!相忘于江湖吧!不,我忘你于江湖!
且说蓝镜夷一直照料天工子,天工子渐渐好转,但肚腹中不时的会阵阵绞痛,那魔神尺像在天工子体内种下魔种一般。
天工子见蓝镜夷悉心照料胜过天工门弟子,便更加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起来,时时与他谈论,每每论及兴亡更替和天工门机关时,蓝镜夷都异常专注,并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于是,天工子便决定传授他一些建筑与机关的知识。
蓝镜夷则勤勉好学,悟性极高。天工子每谈及白花郎时更是自豪无比,他竟然破解了祖师爷都破不了的阵,真是千古奇才,但一想到元枭和花尼布,他则垂头丧气,欲言又止。
如此过了半月,蓝镜夷心系天王城,便辞别了天工子,与唤水怡一起飞马疾驰,往天王城而去。
胡天震自离开天工门后,寻来一匹良驹,整日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日,忽然想到那日陀耶尔曼等人不知在洗马镇寻找什么东西,于是,他策马便往洗马镇直奔。
是时已值隆冬,不想出门已半年有余,却像过了半辈子,身边的事物变化太快。
行走在漫天飞雪中,身处在一片辽阔里,此时的他犹如一只孤魂游荡在白茫茫的荒野,仿佛全世界都将他抛弃,每每想起红药天真的脸和咯咯的笑声他就痛不欲生,心中渐渐燃起熊熊的复仇火焰,仿佛要将这千里雪原融化殆尽。
奔波得久了,几乎忘记了寒冷与饥饿,寒风呼啸而过,冰冷的雪花拍在脸上,他没有感觉,再冷的冰霜也没有心冷,他如一匹孤狼般迎着风迈步前行,他要弄明白一切,不死不休!
乳白的苍穹下银装素裹,一人一马就这样向着洗马镇而去,他记得路是这样走的。
白马村,故地重游,心中百感交集,那一屋一树尚在,可是红药和秦雨却不在了,每多呆一刻就多一分伤感。
“秦姑娘不必自责,我与红药欠你的。”
洗马镇,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多美啊!他小心翼翼走进去,怕破坏了这寂静的墓地,也怕吵到那些无辜的灵魂。
凭着记忆,他来到了他放火的地方,那高高的华氏祠堂牌坊已残破不堪,仅仅余下一根烧焦的变形的柱子和牌坊的一小角,大雪如遮羞布一样盖住了所有。
原来的华氏祠堂已是白雪下的一片废墟,那杂乱的瓦砾连圆润的厚雪都掩盖不了。
军帝城早已派人调查洗马镇被屠之事,但至今没有结果。
他搜索着那个龅牙说的话“指尖大”“莲子”“冰盒”,看着这一地厚厚的白雪,哪有什么神奇宝贝,就算有,难不成要翻转地皮?他又想起唤水怡曾经给他讲过十号黑甲人获得魔神尺的那一幕幕。
血!
他猛然想到了这个字。
尸体!
他又想到了这个恐怖的词。
他隐隐觉得洗马镇的人被集中到这里有什么问题,他下马围着原来堆满尸体的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踩出了一圈圈脚印。
接着,他蹲下来,双手扒开了面前的雪,那底下是一片烧焦后的黑灰,已被雪水稀释成一层软泥。
他找来一根可用的铁棍,撬开地上的砖石往下挖,只见那泥土中布满丝丝红血,直挖到与他齐高时那些血线消失了。
“奇怪,血渗入地下不是一片红吗?怎么会是血线。”
他又选了另一个位置挖,可他一撬动砖石就发现那砖石是松动的。
再一挖又发现下面的土层早被人挖过,原来这里是一个被挖后回填的坑,他急忙将那些松土刨出,发现也和自己挖的坑一样血线在与他齐高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