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阿德勒
坐新干线从静冈到东京需要1个小时,而我的学校离早稻田的大学亦只需要走10分钟。刚入学那会也是十分地忙碌,忙着认识新同学、忙着参加各种社团、忙着融入东京这座繁华又浮夸的城市。
3月中旬,正值樱花祭,整个城市的春樱彷佛在一夜之间如绚烂烟花一样同时绽放开来,春风就像一位羞涩的豆蔻少女,就那么悄悄地走过来,漫天飘零的粉色花瓣像水流一样穿过大街小巷,前来赏樱和拍照的游客也是络绎不绝。
于是,我突然想起了也在东京上大学渡边君,我便发简讯给渡边,问他是否有空一起去樱花祭,渡边也爽快地答应了。
好久没见过渡边君了,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是瘦了、胖了、帅了还是难看了。
我问渡边君想去哪里看樱花,渡边说去黑木川吧,晚上还可以看灯景,我听着也觉得万分憧憬,虽然樱花在日本并非什么稀有的景色,但是跟渡边君一起,倒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为何,跟渡边谈论去看烟花,每当放下手机等待渡边回复的时间里,我的脸颊竟然烧的火红,为了不让室友看出来,我走到了阳台上吹一吹凉风,等脸颊的血色淡下去了再回到屋内,可是等他消息一发来,我的脸又开始发烫。
相约那天,我换了一身和服与渡边君一同走在桥上,渡边则穿了一件VANS的连帽卫衣,卡其色的休闲裤和TIGER的运动鞋,看着十分的朝气和前卫,就好像初升的太阳。这时的渡边,是那么地富有朝气和活力,虽然谈不上光芒万丈,但看着他日渐成熟锐利的脸庞,时不时地总想更加贴近他。
我问渡边君身上这件新买的和服好看与否,渡边仔细地打量一番。
“甚是好看。”
“可当真?”我不知为何在渡边面前忽然变得不自信。
渡边滕:“一定当真。”
我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感觉到开心,我们径直向前方走着,微风轻轻拂过,成千上万棵樱花树便向我们抛来春天的盛礼,白色和粉色的花瓣落在了渡边君肩上、头上和眼睛架上,我同渡边君说,若是时光永远停在此刻该有多好。
渡边君笑着没有说话,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若是一直呆在花簇里,那怕是也会过敏吧。”
渡边滕,你真是无药可救,哼。
黑木川的樱花祭倒了吸引了不少文艺青年,我记得当时有个校园乐队在表演,我觉得他们唱的甚是好听,便拉着渡边君在他们跟前驻留了好久。弹唱的歌曲倒是十分的应景,他们唱的
是北乃纪伊的《樱花盛开》。
歌词我依然记忆犹新:
在这樱花盛开的时候,对你说声谢谢
这时从心里向你说的话
将珍贵的记忆藏于心中
从这里开始迈步向前
在这樱花散落的时候,对你说声祝福你
因为即使分离,你也是最重要的
明明是节奏强劲的欢快歌曲,我的心头却不知为何总氤氲着伤怀的感情,我将头轻轻地靠在了渡边的肩上,一滴眼泪化成了樱花随着凉风一同飘向远方。
我闻不到渡边身上那股芳香味了,大概是来了早稻田上学后便换了个牌子的洗衣粉吧。
日暮月明,晚霞映红了半个天际,黑木川也亮起了五光十色的彩灯,一整条长长的街道宛如霓虹彩带,自然的绮丽和人类文明的产物交相辉映,倘若将这光景远远拉长,不久便会化为历史长河里的点点繁星。
天色已晚,我们边逛边吃玩了一整天,我对渡边说有些累了,渡边则打算送我回学校宿舍。
回宿舍的路上,我暗示渡边,说现在回去,怕是要被宿管员关在门外了,于是渡边说去酒店住一晚吧。
在酒店办好住店手续后,渡边抽了好几根烟才进的房间,而我就先去洗澡。当时我穿着浴袍披散着湿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渡边正好抽完烟进来,他近乎呆滞地看着我,而我选择了一动不动,我低着头俯瞰着自己的身体。
昏黄的灯光下,两副年轻蓬勃的身躯纠缠在一起,我全身心的感受着来自这副熟悉又陌生的身体带来的触感,当我那柔软细腻的肌肤与他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时,我竟然有一种失重感,只觉得大脑中用于思考的神经全部被剪断,只能在空中本能地颤抖和蠕动。
于是,在他贯穿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魂魄已然被拍打的烟消云散。
整个夜里,我一直搂着渡边君,我将头埋进渡边耳旁的枕头里,发出微弱的疑问。
我问渡边君是否还喜欢我。
他依然没有回答。
耳边悠悠的回荡着下午的那首歌曲,我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
在这樱花散落的时候
对你说一声祝福
因为即使要分离
你也是最重要的
我们在吃过早饭之后便各自回去学校,我转过身望着渡边滕离开的背影,就像一架永不回航的飞机,在蓝色的天际划出一道美丽气痕,便再无影踪。
在往后的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我皆没有与渡边先生再碰面,我们各自忙碌在自己的学业的工作中,偶尔可能会回想起对方,偶尔可能会想要拨出那个号码,偶尔可能会在某一些个寂寞孤独的夜里发信息给对方。偶尔,会在某一个樱花飞舞的暖阳下,回想起当时那年轻朝气的笑容。
直到毕业后的一段时间,我竟偶遇了渡边滕,我向他袒露了一件他竟然早已知晓的秘密。
记得那是最近一次碰到渡边君,是成田机场的一家咖啡厅,渡边君被公司派往上海分部工作,而我正打算飞往首尔。我们的飞机都晚点了,可能要等上好几个小时,渡边君热情地邀我在咖啡厅叙旧。
我们聊了好多往事,在东京的境遇和同学们的趣事,他聊起他的上铺对着贝鲁奇手淫的趣事,聊起隔壁寝室偷窥女厕所被抓的案件,被他讲述起来,仿似一件件故事都历历在目。
我问渡边君与我那一次可是第一次同女人睡觉,他回答是的。
我又问渡边君可知我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渡边说具体是不知道,但在高中时期偶有流言风语诋毁我。
我问他是什么。
渡边还是迟疑了一会,他确认了我的态度之后还是把他所听到的讲述了出来。
虽然他所讲的并非全部属实,但确实也并非空穴来风。班级里那些女生曾对他说起我早已不是处子之身,而关系对象竟然还是我的父亲,我完全可以想象18岁的渡边滕听到这种消息时的崩溃情绪。
但是,我那天只是淡淡地对渡边解释,那是在我的小时候,甚至还不懂男女之别的年纪,我的父亲在和我独处的时候诱奸了我,而且还不止一次。其实他也并非我的生父,在我未出生时,母亲怀着不满三个月的我改嫁了,直至我出生许多年后,继父才知道我并非他亲生,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后来当我明白他曾经对我施下的恶行,纵然痛心疾首,我恨得想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若采取任何行动和措施都只能给所有人带来更深的灾难。
我除了把这个秘密活埋,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仅仅只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最要好的闺蜜,她发誓会帮我坚守这个秘密,可是,最后连渡边你也知道了不是吗。
如果时钟的指针不准了,你选择让它继续走,那么这只时钟将永远行走在错误的时间上,而如果你选择关停了转动的齿轮,那么它一天里至少有两个时间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