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祁长福好不容易挣脱了那个黑影（王丽君），向王掌柜家走来。
他来到王家前厅，见过掌柜：“王叔，丽君说，你叫我？”
“噢？”王掌柜愣了一下，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就说，“是啊，你回来也不吱会一声，也好给你接风。”
“有点儿晚了。”祁长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到家，这晚怕打扰……本想明早再来请安的。”
“不晚。”王掌柜抬起头、笑眯眯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在我这儿干着还顺心吗？”
“顺心。”祁长福爽快地答道，“掌柜的待我很好。”
“是吗？”王掌柜笑着问，“如果我想让你在这儿待一辈子呢？”
“求之不得。”祁长福认真地回答道，“掌柜的，我前几天就回答你了。承蒙不弃，我愿给你当一辈子伙计。”
“好。”王掌柜哈哈一笑，“假如不是当伙计那么简单呢？”
“当个店小二啥的，也中。”祁长福说。
“你是聪明人，我就和你唠点儿家常嗑。”王掌柜脸一沉，“我家丽君常去找你吧？刚才是丽君让你来的吧？”
“噢？”祁长福心一紧、脸一红，汗“嗞儿”地冒出来了。他赶紧声明，“掌柜的，我可不敢勾引贵小姐啊！”
“看吓的。”王掌柜随手拿起毛巾递过去，叹口气说，“唉，我现在最着急的就是这个独生女了，让我惯得不成人样，家风是要毁在她手里了！”
“掌柜的，”祁长福怯怯地说，“小姐挺好的，何不找个好人家嫁了？”
“难啊！”王掌柜又叹一声，“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每天都有媒人上门提亲。结果呢，一半儿门不当、户不对我不同意，一半儿是丽君看不上人家断然回绝。你说咋办啊？”
“哈达街有钱有势的人家多了……”祁长福嘀咕道。
“她不是不干嘛！”王掌柜一脸无奈，“就你回老家这些天，几家大户人家托人来提亲，人家那是信心满满，没想到丽君一句‘纨绔子弟’，就把媒人骂了出去。”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瞅着长福。
“这样啊。”祁长福说，“还是要尊重小姐的选择。”
“让她选择？”王掌柜转过身去，“唉，我老王家虽然还算不上豪门富户，在哈达街也是上等人家，我深知丽君的脾气秉性，怕到了大户人家，女儿刚烈的性格难以适应大宅院的环境，所以不敢逼她。”
“嗯。”祁长福附和道，“小姐是要找一个脾气好些的。”
“还是你能理解我。”王掌柜又转回身来，盯着祁长福，“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想寻一个踏实的后生招赘入户。这样，女儿就不必出阁，既免去了女儿寄人篱下的境遇，也使我的家业有个传承。”
“嗯。”祁长福点头道，“掌柜的想法很好啊。”
“如果这样……”王掌柜盯着他看了半天，“长福，我想把丽君托付给你，不知你可嫌弃？”
“啥？”一看天大的好事儿拍在自己头上，祁长福先惊后忧，表情复杂，竟不知如何回复。
王掌柜见他半天不语，以为羞涩或经济困难。便进一步解释道：“你若同意这门婚事，一切费用由我承担。婚后将店铺全权交给你打理，我不再过问店内一草一木，一心颐养天年，可好？”
祁长福听后，深躬一礼道：“感谢王叔的厚爱，我在老家已有妻室，父亲临终嘱托，除非妻子亡故，今生绝不能再娶或纳妾。王叔美意，实难从命。”
话到此处，王掌柜愣得张开的嘴半天没闭上。他闭眼摇头，通情达理地长叹一声，扭头要走。
“哐”的一声，内门打开，王丽君冲出内室，指着祁长福问道：“你说你有妻室，她姓字名谁，现在何方？”
这一情节，令祁长福一愣，可他灵机答道：“她……她叫陶秀娟……在……在……”
“哼！在什么在？”王丽君眉头紧促，“吭哧瘪肚、躲躲闪闪，分明撒谎。要是真有，你给我领来瞧瞧？”
“这……”祁长福嘟囔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暂时……来不了。”
“哼，撒谎精！”王丽君上前一步，突然挎住长福的胳膊说，“不管那三七二十一，今年我就嫁你！”
王掌柜羞得赶紧转过脸去。
“啊？”祁长福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直喊，“王叔，王掌柜！”
“丽君，别胡闹了。”王掌柜转过身，好言连劝带吓，“丫头，快放手，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不！”王丽君咬牙发誓，“女儿今生非长福不嫁。不求名分，不能做正室，做妾也无妨，哪怕当丫鬟！！”
“这孩子……”王掌柜左右为难地看祁长福。
“我……”祁长欲言又止。
正当难解难分之时，后厅下人来报：“夫人已两天不能进食，请掌柜去看一下。”
“李郎中呢？”王掌柜惊问，“李郎中不是在吗？”
“在。〞下人说，“他也炸撒手丫子（没办法）了。”
“啊？”王丽君听后，马上松了手，向后屋跑去。
祁长福松了口气，不知该不该一起去看顾王夫人。
“长福，你也来吧。”王掌柜边向后堂走边说，“我这夫人，生女儿丽君时难产，险些丧命。从此，病根未除，便皈依了佛门，在后厅自设一佛堂，念佛诵经十多几年了，命苦啊！”
二人到了后堂，李郎中迎到堂外悄声说：“王掌柜，从脉相上看，夫人过度虚弱，五脏俱衰，如不抓紧救治，恐有生命之危。”
王掌柜急问：“就没什么好方子吗？”
“唉一一”李郎中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世道不平，自今年3月4日日军侵入哈达街后更加缺医少药。大城市倒是有良医好药。可是，夫人已经经不起颠簸了，不如请个医道高明的大夫来诊治。”
跟在身后的王丽君急问：“爸，能找到好大夫吗？赶紧救我妈呀！”
王掌柜皱起眉头，左思右想，突然眉头舒展：“想起来了，有个游医，不仅医道精湛，还会打卦算命。十多年前在承德、哈达街、朝阳一带游医时，我没少周济他。”
祁长福问：“还能找到吗？”
王掌柜说：“说来也巧，五个月前，日军进入哈达街后举行入城仪式那天，吴大夫在仪式上出现过。前两天，我还在二东街支栋楼宪兵司令部前见过他，他说他现在帮日本人做事，应该能找到他。”
祁长福说：“王叔，我去请他？”
王掌柜一摆手：“不，还是我亲自去请，免得人家挑理。”
说完，他从黑黑的过道向前走去，门外有一丝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