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夜，月黑风高。一条火舌从祁家的新房冲天而起，“噼啪”作响。
乡亲们喊着“救火啊！救火啊！”拿着水桶、脸盆出来，可是杯水车薪，靠不了跟前。
火炎中，四双手向门把手摸去。
那是祁秀夫妻想打开门出去，可门被铁丝绑得死死的，很快二人倒在浓烟中。
人们砸开门，抢出烧焦的二人，却阻止不了大火绵延。
一会儿，整个房屋被大火吞噬，房梁落架、立柱倾倒……祁家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已惩拳匪，特来复命！”在离祁家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里，两个大汉拱手复命。
一个年轻人端坐在椅子上，并不作声，只一摆手，那两个人诺诺而退。
夜，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三天后。祠堂里，小长福身披大孝，哭倒在父母的灵堂前。
吴文德上前扶起小长福，对众人说：“乡亲们，孩子可怜，我在众乡邻的见证下，带他寻一条活路。”
乡亲们带着一种怜悯无助的眼神儿望着他们，慢慢地点着头。
这个说：“孩子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确实可怜。”
那个说：“世道不太平，我家难找隔夜粮啊！要不……”
众人自觉地给吴文德让开了一条道。
“且慢！”突然，陶凯领着桃桃挡在了门口，“谢谢吴先生的盛情，我是祁先生的学生，有义务救人危难，我要把小长福带回去。”
“你？”吴文德刚想发作，看到陶凯那冷峻的眼神儿，后退了一步。
“义士！”
“对，不能让外人带他走！”
众乡邻似乎刚醒过来一样喊道。
一看众人围上来，吴文德嘴里说着：“也好，也好。”
他看着陶凯把小长福带走了，眼里发出阴冷的光。他回头向两个汉子一努嘴，那两个人向陶凯带走小长福的方向跟踪而去……
十天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陶凯就放心地出去做事了。留下两个孩子在家，只好托邻居看顾。
小长福在陶凯家和桃桃在弹着玻璃球，可是他总走神儿。他想念他的父母，就跑到窗台上望着窗外发呆。
桃桃小嘴一噘说：“你再不跟我玩，我把高粱面子给弟弟吃了。”
小长福忧伤地说：“不是不想和你玩，我想起了父亲的话，我要出去。”
“我爹不让咱们出去呢。”桃桃问，“你要去干什么？”
“保密。”长福说，“我爹不让告诉外人。”
“哼！”桃桃气得把玻璃球扔在地上，“我是外人吗？”
小长福不回答，桃桃便把玻璃球往地里踩，噘嘴生起气来。
在绿树掩映下，小长福撇开桃桃，气喘吁吁地跑在去老爷庙的路上。
当他浑身是汗地踏进了庙门的时候，大殿里跟进两个“游人”。他发现，中间那个巨大的佛像似在向他微笑。
环顾左右后，他向第三个佛像走去。
快到跟前时，他发现这个佛像高大威猛，手势金吾怒视着他，这不仅让他打了个寒颤。
突然，他发现庙里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游人”正在拿眼睛的余光瞄着他。
他灵机一动，折身走向香炉。
他拿起一根香，一边烧香一边斜眼观察那两个人。他发现，那两个人也在斜着眼瞅他。
怎么办？小长福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像好人。
有了，他快步跑到供桌产有，抓起两块点心就跑。
盯了好十多天，小长福没什么动作。好不容易发现他来到庙里，却只为了偷两块点心？
躲在庙里大树后的小德子听完两个汉子的报告，也觉得奇怪。
“长福的事儿我亲自办。”他悄悄地吩咐道，“你们，先给姓陶的点颜色！”
“喳！”两个大汉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小长福从庙里的大殿跑出来后，惊讶地发现，桃桃在门外，正在左顾右盼地找什么。
“知道你就跑这来了。”桃桃噘着嘴说。
“桃桃，我不回你家了，我要去找叔叔，你离我远点儿。”小长福对眼前这个跟尼虫很生气。他认为是桃桃坏了他的事。
“我要跟你去。”桃桃瞪着漆黑的小眼睛说，“爸爸说，哪也不让你去，让我看着你呢。”
他没理她，往前走；她跟着他，寸步不离。
“烦不烦人啊！”他转身推了她个屁墩，大步向前跑去。
桃桃眼巴巴地看着长福走远，“哇”地哭了起来。
当她擦干眼泪想回家的时候，傻眼了。
眼前两个大汉挡着她的去路，九岁的她被俩人一捂嘴，装进了麻袋。任凭她怎样哭闹、蹬腿，就是没人听到。就是有人听到，也没人敢管。
一个破褡裢，一个破草帽，一根打狗棍，八岁的小长福踏上了北京寻亲的道路。
走在密林里，望着如火的骄阳，看看褡裢里将尽的干粮和水，小长福一脸迷茫。
走着、走着，踉跄着，在一个万里无云的山道上，小长福又渴又饿地倒了下去……
一双大脚在小长福的跟前停了下来。他蹲下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又看了看他的”行囊“，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两个干巴饼，塞到小长福的褡裢里。
然后，他向天上的一块黑云看了一眼，转身向树荫深处走去。
现在正是雨季，一块云彩就会有一阵雨。
小长福是被一滴雨水激醒的。他坐起来，用双手接着雨水，然后用干裂的嘴唇舔着雨滴，满脸的幸福。
只是，这种雨一闪而过，很快又晴朗起来。
小长福想起来，可浑身无力。
他走得急，太累了。过了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梦里，他先是梦见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自家的新房子里教他《弟子规》。这是他学得最好的课程，就是在梦里也能背得滚瓜烂熟——
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
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呼，应勿缓。
父母命，行勿懒。
……
刚背到这里，只见父亲手拿着戒尺，怒气冲冲地喊：让你做的事，你能做到吗？
母亲跑过来，赶紧替他挡住了戒尺……
“唰”，一道闪电当空划过。
“咔”一声炸雷打碎了他的梦。
大片的积雨云涌过来。紧接着，如注的雨水浇在他脸上。
他彻底醒了。这时，才感到饥饿难忍、浑身无力。
喝了几口雨水，他有了些力气。
他挣扎着打开褡裢，竟然从里面找出了两个饼子！
”老天爷显灵了？“他疑惑地寻找着给他饼子的好心人，眼前是风雨飘摇中混沌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