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安详的入眠并不代表能睡得安稳,那个梦又出现了。陈冲又梦到了自己在虚空穿行了久远的岁月,直面无边无际的空旷,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好似无形的灵魂在漫无目的地漂荡着,直到又见到了在虚空中飞舞的金龙和金龙上迷蒙的女子身影。他再一次试图抓住女子扔下的绣带,这次他成功了,他感受到灵魂回归了肉体。只不过在他抓住的那一刻金龙和女子又消失了,陈冲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落,好似下方有无尽的深渊欲将他吞噬……
床榻上的陈冲猛地睁开眼睛,他大喘了几口粗气,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怎么又做了那个梦?”陈冲自言自语。
这种情况他此前从未遇到过,虽然曾经听人说过总是做同一个梦的经历,但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可是这个怪梦却再一次出现了,这让他颇为不解。而且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陈冲怀疑那不是单纯的梦境。
“难道那是过去的经历?”陈冲自问,很是疑惑。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有些扯,但他也明白自己身上迷题不少,再多一个也不奇怪。
“那女子是谁?那金龙就是我身上的金龙印记吗?”
陈冲心头疑问重重,不管这梦境到底有什么蹊跷,这女子和金龙绝对大有来头。因为那金龙的影像他是见过的,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同一条,但那个女子就太朦胧了,难以看清,简直就是团迷雾。
这让陈冲很是好奇,也有求之不得的无奈。他也准备等身体恢复后便着手解开身上的那些谜团,这些疑惑不解开他始终觉得不安,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师傅的教诲来搪塞自己了。
思考了片刻,陈冲转过头来。此时已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
“嗯?云瑶不在,她去哪儿了?”陈冲轻语。
转头瞥见云瑶盘坐的蒲团此时空空如也,明亮的光斑照在上面显得有些刺眼。或许是习惯了云瑶的陪伴,此时不见人影,陈冲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呵呵,真是有些不习惯呢。”陈冲自嘲似的一笑,而后便再次查看自身的情况。
灵气依旧无法调动,身体也是动弹不得,神识几乎无法外放,一切都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这结果让陈冲很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不多时云瑶推开屋门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身蓝裙的美艳少女,正是蓝汐。
云瑶还未开口,蓝汐却自来熟般地打趣起来:“呦,你醒了?修士还睡觉,真是奇闻,若不是云瑶姐说的我还不信呢。”
说着蓝汐还凑近去看这看那的,嘴里还碎碎叨叨,一个劲地夸陈冲长得俊俏。虽然陈冲认出了这个女子就是当时被刘光远重伤的那个合欢派弟子,但两人几乎贴面般的靠近却是让陈冲来不及思考太多,还不免面露羞涩。
见陈冲面色微红,蓝汐更是哈哈大笑,称未见过这般腼腆的男子,甚感有趣。
“嗯,真不错,长的英俊,身材还这么壮硕,不错不错,本姑娘很喜欢。”蓝汐赞不绝口,简直要流口水一般。
蓝汐的表现让陈冲颇感凌乱,这是谁家的姑娘这般不自重?在陈冲认识的女子中唐虹已经算是很奔放了,但眼前这个女子却比唐虹还要奔放得多。再配上其艳丽的外表这样的反差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想到女子夸他身材壮硕的话,陈冲越想越不对味儿,这岂不是说她也看过自己裸体了?弄不好还有更多的人看过呢,这让陈冲心里五味杂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就是脸上的疤怎么还在?没有恢复的迹象啊,身上的早就好了呀,真是奇怪。”
蓝汐的自言自语还是被陈冲真切地听到了,这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不禁心里大呼“造孽啊”!
“蓝汐,安静点,他还需要静养,要是让阁老知道了又要禁止你来此了。”云瑶这时开口打断了蓝汐的碎碎念。
“哦,知道了,你可千万别告诉阁老啊。”蓝汐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碍于阁老的压力还是不得不闭嘴。在陈冲未醒时她就因为碎嘴两度被老妪禁止来此,若不是霏烟要求她不定时地汇报陈冲的情况可能现在都没有来此的机会。
“不过,云瑶姐,她脸上的疤怎么一点没有恢复的样子?你不觉得奇怪吗?”虽然不再碎嘴,蓝汐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不然好似会憋死自己似的。
听蓝汐还是不停地问,云瑶倒也没有反感之意,而且她自己对这个问题也颇感好奇。她天天看着陈冲,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阁老。按阁老的说法应该是造成这伤口的兵器不一般,所以很难恢复。这就让云瑶有些不太理解,被药液滋养了这么久都没有修复的征兆岂不是说再难恢复了?什么样的兵器能造成这样堪称无法恢复的伤口?反正云瑶是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兵器的。
现在陈冲已经醒了,倒不妨问问他,说不定能解开心中的疑惑呢。
云瑶刚要开口,却听蓝汐又在小声嘀咕:“有疤也没事,应该不影响采补。”
陈冲又怎会听不到,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置身狼窝呢,合欢派终究是个邪派,奉行采补之术,自己保不齐真会被采补至死呢,而且那个死法岂不是太窝囊了?
云瑶也转过目光,瞧见蓝汐正对着陈冲露出丝丝坏笑呢,立刻呵斥道:“蓝汐,别胡说八道。”
见云瑶这般严厉,蓝汐也是不敢再嬉皮笑脸,正色起来。说不得真会再被阁老处罚,那就麻烦了。
“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爱开玩笑。”云瑶连忙向陈冲解释,深怕他往心里去。毕竟她们的门派名声本就不好,再被蓝汐这么一说,花那么长时间建立起来的好感说不定真会坍塌,如此一来必会影响到阁老的计划,那样的后果她们可承担不起。
“看来还是得让这丫头少来。”云瑶心里嘀咕,很怕蓝汐口无遮拦坏了大事。
陈冲自然也能看出这蓝汐是调笑的,只不过还是让他心里有些发怵,在他看来一点都不好笑。不过还是挤出一丝笑意道:“蓝汐道友,幸会幸会!”
蓝汐并未答话,而是冲陈冲吐了吐红舌。这让陈冲感觉此女还是有些俏皮可爱的。
见陈冲似乎也未放在心上,云瑶这才放下心来,问道:“你脸上的疤是被什么兵器伤的?”
听云瑶这么问陈冲一时陷入了沉默,事实上云瑶和蓝汐之前提起他脸上的疤痕时陈冲就想到了过去,想到了陈莹莹。
可以说这道疤承载了他的心酸与无奈,也是他对力量追求的源动力。或许自己与陈莹莹终究无缘,但陈莹莹送给他的剑必须要保护好,这是他的执念。在陈冲的心里那不单单是兵器,更是一种美好记忆的承载与那种懵懂感情的寄托。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与他们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到头来还被这种寄托所伤。现在却不同了,陈冲认为自己已经跨过了那种障碍,甚至已经超越了他们,他终究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心灵寄托。
不过想起这疤痕陈冲也是有些奇怪,他自然发现身上的疤痕都消失了,也明白是药浴的功效。本来以为脸上的疤痕也消失了呢,可听她们的谈论才意识到了不同寻常。
“可有镜子借我一看?”陈冲并没有回答,他想看看那道承载了自己无奈的疤痕。
蓝汐应声取出一面镜子放在陈冲眼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陈冲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感受,似乎是经历了无尽岁月再次见到了故人般的感觉。额头的疤痕也消失了,唯独那道从眼角延伸至嘴边的疤痕依旧狰狞地趴在左脸上。
“难道莹莹送我的剑不一般?”陈冲心中自语,一下子想了许多。他联想到了陈莹莹的母亲颜玉,她的剑可能来自她母亲。因为那时在桃花山上舞蹈的女子也让他想到了颜玉,那女子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时他就意识到这个将军夫人可能不一般。
见陈冲看着镜子似乎是在发呆,蓝汐等不及了。她收起镜子,不满道:“师姐问你话呢?发什么愣啊?”
陈冲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搪塞道:“看到这疤不禁又让我想起过去的战斗,一时不慎被敌人所伤,那时就觉得他的兵器品阶不一般,不曾想居然这般与众不同,想来能活下来真是侥幸了。”
“意思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兵器伤的了?真没劲。”蓝汐哆哆嘴,觉得有些无趣。
云瑶听罢略一沉吟,她听出了陈冲话里的敷衍之意,想来他定是有所隐瞒的。想起阁老的论断云瑶心中不禁感慨想要他说实话的确不易,真真假假又如何分辨呢?
对此云瑶也是看破不说破,并未追究,说到底她们与此人还算不上交心,虽说或许不是那么厌恶,但离无话不谈还差得远。想要留此人在合欢派似乎并不容易,这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只是待他恢复以后就将面对这样的困境了,为此云瑶甚至想让陈冲恢复地慢一点才好。
可是说到底她不过是合欢派的小人物,如何挽留陈冲本不是她操心的事,但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上心,这么希望他留下,这让她心里有些混乱。这种混乱让她总是难以静心,直接影响到了自己的修炼,以及对下一步的感悟。
“往事随风,不提也罢,我想你终究会报这伤疤之仇的。”云瑶轻声安抚,随后取出一些玉简送给陈冲道:“这是你要的书,阁老推荐的,各种奇闻轶事都有涉略,我想会对你有用。”
“有劳了!”陈冲谢过,对云瑶的这种体贴与关怀颇为感激。
“先出去吧”。
说着云瑶便欲抱起陈冲。不料蓝汐却嚷嚷着:“我来我来,云瑶姐你歇着,这种粗活累活交给我吧。”
不待云瑶回答蓝汐便抢了先手,抱起陈冲就跑出了门。只是她动作相比云瑶就粗鲁多了,还磕磕碰碰的,让陈冲颇感不舒服,却又不好发作,而且听她那粗活累活的话总感觉不太对味儿。
对于蓝汐的性格云瑶也是颇感上头,只能希望下次圣女能够亲自前来,这疯丫头真是让人伤脑筋。只不过她也明白圣女不仅要处理宗门事物,还要为药材的事烦心,不会有多少机会,不然也不会派这个疯丫头前来,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她也不过来此几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