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启衍道长
书名:血吸虫 作者:老蒋 本章字数:7864字 发布时间:2021-11-24

在梁冬松的建议下,铝合金铸造公司青年和团员的青年节是去乌拉潭旅游开发区过的。早上六点出发,大客车下了高速路,又过了半个小时便到了开发区。如今乌拉村已经划到了松江高新开发区,村外是一个可以并排通过两辆大客车的拱门,村里的大多数人家,已经变成了红砖青瓦的农家乐。

路过郭凤兰和大舅家门口,几位老人已经等在那里,车停下后,梁冬松和李刚从车上搬下两箱德龙泉酒,还有四瓶鱼油。他告诉几位老人,这次因为太忙,就不到家了。有什么事,打电话说一下就可以了。

由于还没到旅游旺季,这里的游人并不太多。姚静和李刚等人组织新团员宣誓后,又开始各支部的拔河比赛和猜谜、找宝等文体活动。中午野餐后,姚静宣布,下午以各支部为单位自由活动,晚餐后,集体举行篝火晚会。梁冬松强调坐游艇要穿好救生衣,登山时男女青年要结伴而行等注意安全的事项后,那些年轻人呼啦一声全都四散而去了。

看到人都走没影了,梁冬松沿着铺了青石板的山间小路,慢慢向山顶的三清观攀去。二十多年了,他看着脚下生出绿苔的青石板,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三清观后园里那些小苹果一样大的血红海棠,又浮现在了眼前……

那天中午,实在拗不过梁冬松的王海峰,只好扒开篱笆,爬到一棵两人多高的海棠树上。就在梁冬松和小凤兰在树下忙着捡那些又红又大的海棠时,三清观的启衍道长,扛着一把锄头站到了他们面前。梁冬松下意识的跑了几步又站住了,他意识到王海峰还在树上,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是不应该先逃跑的。

“慢慢下,千万不要摔了。”启衍道长冲着已是无地自容的王海峰说。

“实在对不起道长,一会我就把那个篱笆洞重新编好。”从树上下来后,王海峰红着脸说。

“不用了,以后再想吃海棠的时候,还可以从那里钻进来。只是千万不要爬得那么高。”老道长笑呵呵的看着王海峰说,神情就像慈祥的南极仙翁……

“对不起老爷爷,是我让我哥扒的那个洞,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偷您的海棠了。”梁冬松怯生生的说。

“不是偷,是摘。别人的海棠不可以摘,贫道的海棠,你们可以随便摘。”说完,老人摸了摸梁冬松的头,“瓜田李下对于你们不为过,但书一定要读好,知道读书是为什么吗?”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梁冬松响亮的答道,尽管他根本不知道黄金屋,颜如玉为何物。

“错啦,书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她会让我们的心更加清慧,胸怀更加宽广,可放眼五湖四海,翱翔在蓝天白云之上……小施主,你也得记住贫道的话,如此你们才会有秦晋之缘。”说这话时,老道长细细端详了一下郭凤兰,又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回家的路上,满载而归的梁冬松和郭凤兰高兴得连蹦带跳,王海峰却像没看到他们一样,一直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过去十分八分就能跑到的山顶,梁冬松足足走了半个小时。远远看到三清观时,他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发现原来那圈篱笆杖子已经变成了赭红色的围墙。围墙正中,两扇包钉大门洞开,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进门后,首先看到的是大殿前那个长方形的鼎式香炉。香炉旁不远处有个功德箱,功德箱旁是一个长条形几案,案上放着许多长短不一的香烛。看着正殿上的道德真君与他身边的太乙真人和燃灯古佛,梁冬松忽然想到了王海峰给他讲的那个故事。说的是哪吒杀死龙王的太子后,他的父亲李靖勃然大怒,要将其交给龙王处理。哪吒气不过,竟然割肉还母,剃骨还父自尽了。他的师父太乙真人用莲花给他重扎了身形,又将他的魂灵附于那身形中,使其活了过来。哪吒认为父亲在自己闯祸时,没能袒护自己,是师父使其重生,父子的骨肉亲情已尽,于是追着李靖索命。李靖被追得走投无路之际,燃灯道人拦在了他们父子之间。

哪吒怪他多管闲事,又不肯让路,举枪便刺。燃灯道人抛出了手中的宝塔,将哪吒罩在塔中,一时间塔里大火燃起,烧的哪吒连连告饶。燃灯道人担心他日后反悔,便将那宝塔赠给了李靖,李靖也就成了托塔天王……

当时梁冬松就想,那个让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小家伙竟是个魔杖出身啊。现在则愈加感触颇深,这世上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些道行高深者教化人的手段更是千奇百怪。真的,王海峰扒开的那个篱笆洞,启衍道长一直没有修复,但他们再也没从那个洞钻过……

站在功德箱前,梁冬松点出了五张百元钞,随即闭一下眼睛,仿佛又感到有只温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特别是那老人摸着郭凤兰的头说的‘如此你们才会有秦晋之缘’,现在想来老人深远的睿智不但让人惊叹,甚至都得敬畏,于是他又加上五张一同投到箱内。

“梁书记,你怎么……”

不知什么时候,李刚和姚静已经站到了梁冬松的身后。姚静的话显然是对他捐了那么多钱,感到无比惊讶。

“你们也过来了。”梁冬松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

“师傅,你捐这么多钱,是要许愿吗?”李刚紧接着又问。

梁冬松本是出自一种感恩的意念,李刚的话反倒提醒了他,本想点头应承,又感到有些不妥,于是说,“我已经是过来人了,还有什么愿可许呢?倒是你们俩人许愿,一定会灵验的。”

听了这话,姚静还真拿出了一张百元钞。李刚见了也拿出来一张,两人虔诚的将钱投入功德箱后,又从几案上拿过来三把高香,递给梁冬松一把。

敬香时,梁冬松祝愿父母健康长寿,小丽平安快乐后,脑子里一下子涌出来郭凤兰,吴玉竹和张雪梅的身影。郭凤兰用小手抓着他手贴在自己起伏的胸口上,吴玉竹晶莹剔透张开双臂做飞翔状,张雪梅打破纪录后疯癫痴狂的形象,如同走马灯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旋转。愿你们都心情愉悦,永远年轻吧……他无声的暗念道。

“施主,我的师父想见一见您,请跟我到后院来,万望不要推脱。”心绪不宁的梁冬松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唤声,扭头一看,竟是一位中年道士站在身旁。

“是叫我吗?”

“正是施主,我的师父启衍道长说您与他是故人,定能屈驾相见。”

我的天哪,那老人竟然还在,难道他是神仙吗?梁冬松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跟着中年道士绕过大殿,穿过两边的厢房,向后院走去。李刚与姚静也懵懵懂懂的跟在了身后。

到了后边的果园,远远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提着一把长剪刀漫步在果园中,偶尔剪掉一条枯枝。此时正是海堂花开盛季,道士就像勤谨的园丁,眼里容不下一星半点残枝败叶……

看到梁冬松等人,他将手中剪刀立于树下,快步向他们几个走来。还有几步远时,梁冬松看清此人正是启衍道长。他心中暗自称奇,当年道长应该已过花甲,二十多年过去了,竟然颜面几未变样,步履仍然矫健。只见他身着蓝色丝绸道袄,下身是宽松的灰布道裤,头戴空顶硬沿紫道冠,一束白发挽成圆形发髻露在外面,横插了一根黄色牛骨簪子,泛光的面孔绽开祥和的笑容……

到了梁冬松面前,他单手打揖,“善哉,善哉,昨夜梦中遇有故人,今日果然应验。小施主一向安好?”

梁冬松赶紧双手抱拳点头施礼,“感谢法师记挂,处世还算顺利……法师真乃世外仙人,竟能未卜先知,晚辈实在钦佩。”

“哪里,哪里。山野之人,空伐谷粟,徒增马齿,仅是念旧而已。”启衍道长连连摆手。

“晚辈绝不敢妄言。结识法师已是幸事,今日见法师身形如此健旺,慧智更加高远莫测,真是倾心钦羡。如蒙不弃,愿再聆听教诲,必能受益终生。”梁冬松已经意识到此道人必是一位脱俗智者,正可乘机向他请教,以解自己内心纠结之事。

“见笑,见笑,贫道足不入村屯,眼不望市井,止步于山野之间虚度光阴,乃孤陋寡闻之无能闲人,叙及故旧之谊尚可,教诲实不敢当。”

寒暄间,启衍道长已将梁冬松等人引至果园内的凉亭里,凉亭的方桌上已经放了一个茶壶两个茶碗。启衍道长看看梁冬松身边的李刚与姚静,吩咐中年道士再取两个茶碗来。

四人落座后,那道士已取来茶碗,斟茶后他揖首退下了。启衍道长又看看李纲与姚静说,“这两位小施主很是面生,也能捐施寒观,贫道十分感谢。”

启衍道长与梁冬松对话时,李刚听得云山雾罩,姚静也是似懂非懂。此时见老道长看着他们说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两人同时看向了梁冬松。

“他们是晚辈的同事,也是为许心愿而来。”

“那就祝两位小施主祈愿得偿,终生平安幸福吧。”

“谢谢仙师祝福。”俩人同时站起,向启衍道长深施一礼。

老人摆了摆手,又指向桌面的茶碗,“不用客气,请用茶。”

见几个人只是把茶碗向面前略移了一下,启衍道长笑了。他端起自己的茶碗,轻呷一口。“茶圣有云,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此乃清心之物,以此招待故人不为怠慢,请用吧。”

梁冬松不懂茶,估计李刚与姚静也不会懂。他喝了一口,感觉茶水有股甘草的甜香。此刻刚过正午,烈日仍浓,虽是在亭内,仍感到地面蒸发的热气很是闷人。几口茶喝入腹中,竟能渗出沁人心脾的习习温凉,使人生出遍体清爽之感。想那凡尘中人,为求暴利,制出五颜六色的饮料,似乎使人尽享口福,殊不知正所谓害人害己,距沧桑之道越行越远。

眼前的这位老者,虽然用的是清茶淡饭,却精干健硕如同潇洒自如的野鹤闲云。他那两只眼睛分外明亮宁静,充满着睿智的光芒,面相上的微笑,满是和善与亲切。就凭这一脸纯真的笑容,也能断定这是个内涵深邃,宅心仁厚,行为光明磊落的人。

“仙师,晚辈虽然天性愚钝,自听仙师教诲后,倾心立志向学,一意想修成于社会有用之人。然而自出校门,不但一事无成且坎坷连连,以致心浮气躁,所为反复失据背理。自以为并非恶徒,怎能如此不顺?望仙师以悲天悯人之心,施善待草木之德赐教晚辈,好叫晚辈脱离迷津,以舒平生一点薄愿。”梁冬松双手抱拳,谦恭地做出虔诚请教的样子。

启衍道长敛起笑容,正色看了梁冬松良久,轻轻点头道,“今日能与小施主故地相会,亦是缘分,我就姑妄言之吧。”他又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圣人曰,知耻而后勇。当初你走而又回,羞愧难当叫我老爷爷时,是一脸憨态面带羞涩,我已认定你是可塑秀木。后来你们再也没到这里摘果子,我曾为失去与你们深入理道的机缘而抱憾。方才你说自己并非恶徒,怎能如此不顺,是没有透悟本道师祖传道精髓所至。师祖曰,道可道,非常道,讲的是别人传授的道理,不能是永恒的道理,受用终生的道理需要自己修身养性用心去悟。世事繁杂,人心各异,倘若用别人传授的道理入世,见到违伦背理之事,必然惊愕不已,无有应对之策,以致心浮气躁。诸多凡夫俗子,以怨报怨,陷在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怪圈之内,无法自拔即是这个道理。但凡正人君子,均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胸怀。如此才能渐行渐远。”

梁冬松心里一怔,这不正是说自己吗?孙子纯,苟恩山这样的人随处可见,与他们生气,都是用他们的丑行惩罚自己,再与其争高低,论短长,岂不是与他们为伍了。道长所讲的人心各异,是恒古不变的明理,谁能更改得了……小时候母亲说过,与凤凰同行是俊鸟,与熊瞎子在一起,早晚得被它舔了。孙子纯才五十多岁,就扒了顶,还一身赘肉,目光暗淡,却仍在散射着淫欲贪婪之光。再看看眼前的老者,已经年近九旬,仍然中气十足,声如响铜,面挂慈祥。更让人钦佩的是他耳聪目明,睿智超凡,谈吐高深,实非寻常人可比,与其探讨世故人情,必定有所收益。

“小施主。”启衍道长见梁冬松有点走神,轻唤一声。

“晚辈在。”应过这话,他歉意的笑道,“听了仙师慧语,如和风拂面,春雨润心,教诲实是寓理至深,故而惊得有些失神,忘仙师见谅。”

启衍道长摆了摆手,“见笑,见笑,山野之人,姑妄言之而已。适才讲的是世故,论人情小施主亦不必纠结。”

说到这,老者瞄了一眼李刚与姚静,见他们一副智齿未开,呆愣无知的样子,转眼看向梁冬松,“小施主还记得当年我送你们的那些鲜果吧。若只因羞愧,将她们喂了猪,那得多么可惜。那些果子若有灵魂,岂不恨死你了,你心恐怕也得终生难安。大千世界,凡尘中人,与草木之缘皆由天定,况乎实实在在的知音了。”

梁冬松听得明明白白,这分明是在讲吴玉竹与张雪梅,难道这种人不知鬼不觉的事,远在数百里之遥的这位老道士能洞若观火。

“仙师所言极是,晚辈虽至愚也不能行践草踏花之举。但仙师与我二十多年未有丝毫交集,竟能洞察我肺腑,难道真有神助。”

“非也,老朽只是见小施主眉宇间隐有喜色,似又无法与人分享,故打诳语,实为戏言尔。”说完启衍道长半合慧眼,笑眯眯看着梁冬松。

梁冬松暗叹,启衍道长绝不是戏打诳语,在这个如神老者面前,自己就是桌子上的茶水,颜色、滋味、甚至分子都得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想到这,他站起来躬身施礼道,“晚辈虽然已望不惑之年,在仙师面前就是一碗浊水,仙师所以认肖小为故人,必有恻隐之心,万望不吝赐教,晚辈没齿不忘。”

启衍道长抬手一招,示意他坐下,“圣人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小施主离开学门已有八年,应该广阅社会人生,知道人世的冷暖甘苦,只是在自知一途尚未行远。日后只要气定神闲,则百疴不生,必能取大义,不拘小节,不计闲言,自顾前行,且还会有贵人相助,必能渐行渐远,尽述平生宏愿。”

老道长这几句话,使梁冬松反倒半信半疑起来。离开学校这些年的确看清了世态炎凉,不知天高地厚的与孙子纯叫板也有过,与杨清国、王海峰交流后,虽忍气不计较一时之长短了,可心中一直纠结不过。听道长这么讲,顿时豁然开朗,就当没有那事自然就不会纠结了。但有贵人相助会是谁呢?从道长的话里可听出来,既不是他本人,又不是叶一夫,杨清国和王海峰他们,那能是谁呢?

就在梁冬松百思不得其解时,憋了好一阵子的李刚站起身,对着启衍道长躬身施礼说,“老仙师,听了您与我师傅的对话,我虽然不懂,但看到他深信不疑的样子,就知道您一定是神仙转世。刚才在前殿时,小晚辈也许了一个愿,是关于自己终身大事的。请老仙师指点迷津,我那个愿望能心想事成吗?”李刚努力做出一副尊师重道的样子,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让他字斟句酌地说了很久。

“小施主过奖了,这世上哪有神仙呢?不过你既然如此虔诚开口,我就实话实说吧。”启衍道长看着瞪大眼睛的李刚,又瞄了一眼姚静道,“能预卜你心愿的人有,可惜她远在天边啊。”

“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还没等启衍道长说话,姚静红着脸怼他道,“什么都不懂,还乱插话,竟会添乱。”

看到李刚张着嘴不敢回话的样子,启衍道长爽爽的笑起来,那笑声如同青钟脆响,清亮亮回荡在花丛盛开的果园里,绕梁般不肯散去……

出了观门,李刚拉住了梁冬松,“师傅,那个老神仙肯定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你都恭敬的听他讲话,可为什么他不指点我,还笑我呢?”

梁冬松眯着眼睛看着他那张憨呆的脸,叹了口气,“他已经指点得清清楚楚了,你怎么还没听明白呢。”

“那我究竟该问谁呀?”

梁冬松扬扬脖胫,用下巴指了指走在前边的姚静,“问她,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告诉你吧,她许的愿与你的愿纹丝不差。不用老神仙,我都能算得出来,这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笨伯听不明白。”

听了这话,李刚眨巴几下眼睛,嘿嘿的笑了起来。

下到半山腰,如血的夕阳刚好挂在对面的虎牛山顶,浓厚的橙辉斜照在乌拉潭水面上,使涟漪粼粼的潭水华光溢彩,宛如玉盘静降在青山秀水之间。梁冬松忍不住驻足停在了山腰的石板小路上。

姥姥在世时曾对他讲过,虎牛山原先叫猛虎山,山上有一只凶猛无比的老虎。到了晚上,乌拉村人没有一个敢出家门的,只有一条浑身长满长毛的大公牛夜夜跳出牛栏到村外去。每天早上回来,那牛浑身冒汗,又疲惫不堪,但休息一天,晚上仍然出去……

主人很是疑虑,有一天晚上偷偷跟了出去。那牛到了潭边进入水中,沐浴一阵后,上得岸来哞哞叫了两声,顿时,一只呼啸而至的猛虎从林中跳出,随即与牛在月光下大战起来。那只斑斓猛虎闪转腾挪,如饿虎扑食,公牛竟毫无惧色,长毛耸起,始终牛角向前欲刺穿虎腹。一夜下来,它们全都累得精疲力尽。老虎啸吼一声,转身踱回林间,公牛则漫步回到家中。

主人回来,心惊胆战与村中人讲了这件事后,村中人建议他剪掉公牛的长毛,使其更能灵巧的应战猛虎,以利尽早杀死老虎。

第二天晚上,村中青壮年早早埋伏在潭边,意图看这场虎牛大战,谁知被剪掉长毛的公牛,未战几个回合,便被猛虎扑倒在地,并一口咬住了它的喉咙,危急时刻,一个猎手开弓放出一只冷箭,射穿了老虎的咽喉。村里人兴高采烈将死虎抬回来,扒掉了皮,正要分虎肉时,那只遍体鳞伤的牛,对准晾在碾盘上的虎皮一头撞去,顿时角崩头裂,倒在碾盘旁……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赞叹不已的村人放下手中的刀,将还没晾干的虎皮重新包在虎尸上,然后抬着一牛一虎上了山,将它们一同埋到了山顶。从此,这山便有了新的名字……

此时夕阳渐落在山后,山之峰巅在落日余晖的反衬下更加挺拔,仿如那两个不屈生灵魂魄仍在,雄姿昂然直立。梁冬松暗叹,这个被乌拉村人代代相传的英雄末路故事,大多尘世中人都不会悟透其悲壮内涵。诚如鲁迅先生所讲,有缺点的战士永远是战士,再完美的苍蝇只能是苍蝇。它们才是不朽的战士……

这种原生态的壮丽诗篇,只能产生未被污染的青山绿水间。启衍道长这样具有仙家风骨的得道高人不必说了,就是勤劳善良像黄牛一样将心血和汗水全洒在黑土地上的乌拉村人,欲望点都很低。大舅曾对梁冬松说过,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米白面吃着,细布细线织的衣裤鞋袜穿着还不知足。前一阵子,电视上说的一个老贪官都土埋脖梗了,竟贪了上亿元,那钱能带到地下去吗?与这样淳朴的农民比,孙子纯那类纸醉金迷,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耍码头的政治、生活双重流氓简直就是污秽不堪的痈疽。然而这种与普通农民都无法比人品与德行的人,却掌控了一个上万人的大企业,任意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晚上的篝火晚会,大家又唱又跳玩得非常开心。梁冬松一再说自己不会跳舞,姚静还是硬把他拉了起来,磕磕绊绊里转了一圈后,李刚那伙人又让他唱歌。无奈的他喝了口水,刚要张口又停了下来,“我实在唱不好,还是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大家马上鼓起掌来,又把他围在了中间。“我们背靠的这座山,叫乌拉山,对面的那座山,很早以前叫猛虎山……”梁冬松指了指月光下幽静恬谧的青山,接着讲了下去。

“现在所以被称为虎牛山,是由于村里出现了一只勇敢的牛……”讲完故事他仍看着那座山,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大家都全神贯注的看着他,谁也不说话,梁冬松笑了。“你们说那些村里人是不是傻呀?那么好的牛肉,虎肉,还有牛皮虎皮埋在了山上,不都浪费了吗?”

“不是,绝对不是……”李刚立刻高声叫了起来。

“为什么不是?”梁冬松看定他的眼睛问。

“因为……因为……”说不下去的李刚脸渐渐红起来。

“因为他们敬畏英雄。在那两个生灵身上,有人类应该学习和传承的英雄情结。”姚静的话音刚落,周围立刻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梁冬松一边鼓掌,一边看着姚静那两颗小虎牙,笑眯眯的问。“那你再说说那头牛,它既没有獠牙,也没有利爪,却敢挑战百兽之王,为什么不是不自量力?”

姚静想了想后说,“我只知道,如果主人不帮倒忙,剪掉了它那身长毛,那天晚上它不会被老虎扑倒……梁书记,你给我们大家讲讲为什么呗。”说完这话,她带头鼓起掌来。

“我也说不好……”梁冬松顿了一下,想到了自己刚听到这个故事时也很迷茫的情景。

“有句俗话讲,虎落平阳被犬欺。小的时候我曾想过,村子里有那么多狗,要是都跟着这头牛共同袭击那只老虎,老虎就是不被咬死,必然也得落荒而逃。直到今天,我才悟到有些事情不像小时候想的那么简单。那些土狗即便再多,也不会团结,更不会有那只牛的胆量……

“人们在评价英雄时,往往以第一或者成功,为衡量尺度。比如那些站在珠峰顶的人,大家都会认为他们是英雄,但是有些没能登上峰顶,却长眠在登峰路上的人,更是壮怀激烈的英雄。我就知道有一个身上多背了照相器材的人,在珠峰近在咫尺之际,他主动留在后面给队友照相。可当队友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再回去找他时,只见到了照相机,再也看不到人了……所以说,英雄是不能单纯以成败而论的。故事里的那头牛,虽然败给了老虎,却有视死如归的精神,所以人们才像敬畏百兽之王一样敬畏它……”

看着那些被篝火映红的脸和清水一样的眼睛,梁冬松忽然有些黯然伤色。自己如果能像他们这样丽质清纯该有多好啊……可惜人是没有机会重活一遍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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