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昭闻听公主二字颇为不解,抱拳拱手道:“不知这位上师如何称呼?我与上师素不相识,亦不知姆妈口中的公主又是何人。”
大喇 嘛笑道:“吾法号连噶多聂赞,公子乃中原人士,定然未曾见过。今日奉命为族人除害,取下公子项上人头,回去复命便是。”
只瞧眼前的喇 嘛肩宽体胖,鼻息粗重,如同巨人,立于眼前,竟高出淳于昭三头有余。
见敌者来势汹汹,一副势在必得之态,淳于昭亮出双宿剑,“上师好大的口气,想取我项上人头的多了,岂是你说取便取的!”淳于昭心中暗道:“好狠的夜落祈府,先前将我和母亲赶出家门,现如今又请了外援,想要将我诛杀,可有一丝一毫的亲情、血缘可言。”
淳于昭本想等对方出手,探探虚实,谁想大喇 嘛手持禅杖,怒目而视,岿然不动。淳于昭只得先发制人,迎面一击,此乃虚式,第二招剑锋一转,直奔颈部才是实式。大喇 嘛不为所动,见其迎面劈来,向左一躲,顺势竟徒手去抓淳于昭的剑,淳于昭不知其武功深浅,只得连忙收式,想要再刺,那大喇 嘛竟又是用手在剑锋上一迎。
只瞧那手大似熊掌,厚如盾牌,布满老茧,一把握住双宿剑,淳于昭再想抽回,为时已晚。大喇 嘛一个发力,淳于昭连剑带人,一下被甩了出去。
幸而他身若柔骨,一个空翻,急忙落地。心中暗叹:“这喇 嘛着实厉害。”
淳于昭起身再刺,却发现这大喇 嘛竟练成铜皮铁骨,全身上下无论是刺是劈,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几个回合下来,淳于昭一个没留神,被那喇 嘛一禅杖拍在后背,打得口吐鲜血。
一旁的堂兄弟见状,刚想上前趁虚而入,却被淳于昭眼中杀气吓得退了回去。
淳于昭心中暗道不好,看样子,今日若是解决不了眼前的老喇 嘛,怕是自己小命难保。淳于昭仔细打量,决定从双目下手。即便全身都练成了铜皮铁骨,这眸子定然也不会练成铁球。这老喇 嘛站在面前如同一堵墙,想要伤其双眼,必得跳到他背上。想罢,淳于昭举剑便刺,虚晃一招,刚要飞身上蹿,谁想老喇 嘛一掌拍来,幸而淳于昭身形敏捷,及时躲闪,虽未实在拍上,但那掌气也打得他肋骨生疼。
淳于昭连忙起身,二次向其双目攻去,却又险些被老喇 嘛的禅杖打中。几次交手下来,淳于昭只得忙于招架,竟毫无还击之力。
最后他所幸假意受伤,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老喇 嘛见大势已去,与众人大笑起来。待走到近前刚要将他杖毙,淳于昭猛地从地上弹起,二指鹰爪钳,直戳入双目,疼得老喇 嘛倒地惊呼,淳于昭趁此机会,踩住其肩,一剑封喉。那头如球一般,直滚到达苏释姆妈脚下。还未等她开口惊呼,淳于昭的剑已至颈上。
“说!什么公主!什么信札!”
姆妈见淳于昭面色惨白,嘴角淌血,本还想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谁想淳于昭一脚便将她踹倒在地,踩在她肩头,杀气十足。忙得缓了态度,“前几日府上有人来装神弄鬼,大晚上的又是在我们脸上抹血、放死老鼠,又是在院中挂死人头的,我便叫你叔叔去彻查此事。”
淳于昭心中暗叹,能干出此事的,定是白易欢莫属了。
“你叔叔一向与当朝二公主交好,便上报此事,二公主派人送来信札说,全因是你回来了。先前我们还不信,后来见着你的同窗,也说似在街上瞧见过你,我们便信了。二公主说你定然是会再找上门,便命多聂赞上师前来,还说……”
“还说什么!”
“说你是漠南回鹘的叛徒,与敌为友,卖辱求荣,改换姓氏,被叛族人。在中原又杀了你的外祖父,是大恶之人,留不得。昭儿……你外祖父可是你……”
淳于昭只觉头晕目眩,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如今竟成了不忠不孝,两国皆不能容的丧家犬、过街鼠。淳于昭宝剑归鞘,踱步而出,头也不回,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回到客栈,自行处理伤势。躺在床上,回想此生遭遇,不免心中委屈万分。明明是将军之子,严父慈母,一家合欢,夫妻恩爱,羡煞旁人,与身边的旧时同窗也相处甚欢,怎得一夜之间,一切全变了。似乎幼时用光了此生所有运势,竟一步步将自己活成了这般模样。
父亲出征,生死不明,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却换来卖国求荣、叛国投敌的结果。自那日起,原本慈祥的姆妈也变得严厉冰冷,叔叔、婶婶们也逐渐露出爪牙。同窗听闻他是叛国之子也都避之不及。从态度的排挤到衣食的苛扣、从言语的辱骂到肢体的蹂躏,直到母亲逼不得已将自己带回中原外祖父家,带离那如噩梦般的将军府,却还是投入了另一个火坑。
世间冷暖,人心叵测,再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这八个字了。在漠南回鹘他是卖辱求荣的叛国子,在中原又是忤逆外祖父的不孝孙,这世间恐怕是再无他立足之地了。
幸而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肯信他、肯帮他、肯救他、肯愿放弃前程,许他浪迹天涯……想着想着,淳于昭不觉沉沉睡去。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吃罢午饭,却仍旧没有看到玄语和修吾。再推房门,竟踪迹不见,找到小二,却说,两人昨日好生找公子,怎得左右没找到,便跟着一位当地的姑娘,出门去了。
“可有留下字条、信丸?”店家摇摇头。
淳于昭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待淳于昭在客栈附近查看,竟在后院马厩处发现了白易欢的千里良驹,他又找到店家询问是否看到同住的公子回来。
“未曾见着。公子,您怎么还在此处。外面都传漠南回鹘女王遇刺了,您还不快去街上瞧瞧热闹。”
淳于昭闻听此言心中大惊,怎得这一日一夜不在,竟出了如此大的事情!白易欢是何时回来的?莫不是他一回来便带着玄语和修吾去王宫了?若无十足把握,怎能行事如此仓促!现在女王遇刺满城皆知,莫不要被人生擒了才好。想罢,淳于昭忙得向店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