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内明镜堂,元宇澈正听着供词。
才刚,靖国公派贴身亲卫长将二个人捆绑押到,一个是西郭宏术的车夫,一个是西郭宏术的亲卫头领郭晋阳。
二人一入明镜堂即俯伏称罪,随即争先恐后地陈述罪状。
元宇澈听得一愣,靖国公府没有将主犯西郭宏术送来,只捆绑这两个人来交差?
这时监视公府的府兵头领来报,西郭宏术被遣送回老家了。
元宇澈吩咐少尹将车夫和郭晋阳押入羁押所,又令蔡业楷:“速点府兵!”
府兵集合完毕,元宇澈正想带队冲出,迎头走来庞冬桂。
元宇澈毫不犹豫,命令蔡业楷:“你率领府兵追上西郭宏术,将他捉拿归案!”
蔡长史一声“是!”,率兵追出。
元宇澈又拉小冬子到一边,掏出一个令牌递给他,耳语几句,见小冬子点点头,这才放心去见庞冬桂。
庞冬桂顿时眉开眼笑:“六殿下,府尹大人,好久不见!”
元宇澈心里嘀咕,这庞总管笑得越欢越没好事,当然他也不流露出来,忙问庞总管有何事。
庞总管笑得像弥勒佛:“皇上宣六殿下到御书房,有要事相商。”
元宇澈刚刚也得到讯报,靖国公回府了,估计父皇就为这事找他。
果然一到御书房,皇上就问京兆府围困靖国公府之事。
元宇澈原原本本奏报了。
崇明帝有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六子了,见他似乎长高了些,也黑瘦了些,忙问这段时间都处理些什么公事,一边听儿子汇报一边点头。
元宇澈见父皇顾左右而言他,心里着急,忍不住说了出来:“父皇,西郭宏术横行西市,作恶多端,戕害人命,必须受到法律严惩,请准许儿臣即刻出宫追捕。”
崇明帝说:“此事不急,他受伤颇重,跑不了多远。倒是一段时间不见了,陆锡阳又不在,你且陪我下几盘棋吧。”
元宇澈折腰,行个跪礼:“父皇,时间紧急……”
崇明帝变色道:“你真要将靖国公府的嫡长孙置于死地?”
“父皇,不是儿臣要西郭宏术死,是他触犯了法律害死人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元宇澈直起身子道,“父皇,您赐给儿臣主持京兆府的机会,儿臣必须履行该有的责任,行使该有的权力。”
崇明帝看着这直直挺挺的身影,真想给他一脚:“可你也必须知道,法亦有情,靖国公是我朝肱股之臣,对他们过于严苛,恐会伤了江山老臣的心。”
“父皇……”
崇明帝生气了:“澈儿,靖国公跟着你皇祖父浴血奋战打江山的时候,你母妃都还没出世!西郭一族为西虞国南征北战,牺牲了无数子弟,到如今仅留靖国公这一系独苗,好不容易开枝散叶有了点子孙人气。他刚才已然向我求情,我实在不忍心拒绝。”
元宇澈沉默一下,仍然申奏说:“可是,西郭宏术戕害人命,欺凌民女,致使多户百姓家破人亡,就这样放过,难服法,难服众。”
崇明帝一拂袖往外走,说:“年纪轻轻,就如此朽木腐草,愚顽至极!我看你任京兆尹未必称职,此刻起你不再是三品京兆尹!庞冬桂,你送他回府,禁足一个月!”
又说:“命薛夏至到楚王府,全程监督楚王禁足!”
说完气冲冲走了。
庞冬桂叫上薛夏至来到楚王面前:“楚王,请——”
这半日变故太多,玉丽筝都有点应接不暇了。
先是靖国公严惩嫡长孙,并立即遣回湘南老家;接着是郭晋阳和车夫到京兆府主动揽罪;同时,靖国公府大夫人到膳香居后院谢罪来了。
这大夫人也不知从哪里得到讯息,知道沈娟在膳香居后院休养,就带着丫鬟奴婢,并十几个小厮抬着沉甸甸的礼箱,跪在后院门外。
玉丽筝看看院外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好看,只好把他们放进“十里荷香”来。
堂堂国公府大夫人来下跪,玉丽筝也心下嘀咕:西郭一族,这拿得起放得下的架势,也是服了!
沈娟知道消息,忍不住了,冲到“十里荷香”,张口就喷:“别跪了,跪一辈子我也不会原谅!他就是人中渣滓,他害了我一生,还害了多少姐妹!”
大夫人说:“娟姑娘且消消气。原是我们管教不严,娇纵溺爱,我们做父母的罪孽深重,也不敢请求姑娘原谅,只说但凡姑娘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我们做到……”
掌事嬷嬷在一旁说:“娟姑娘,我们夫人说了,只要姑娘点头,我们娶姑娘进府当平妻也是可以的。”
沈娟登时满脸通红:“做梦吧!我就削发一辈子守着佛门青灯当姑子,也不会嫁这个恶贼、烂灯盏!再逼我,我先一头扎进这井里!”
玉丽筝忙劝住她,将她扶回杭山杏林去。
临走向李大嫂使了个眼色。
李大嫂就对大夫人说:“夫人请回吧,娟子正在气头上,不可能原谅你们的。”
掌事嬷嬷也说:“夫人,过几日等娟姑娘气消了些,再来罢。”
大夫人默默点点头,人来了,老爷的口令算是执行了。道歉带到了,对方接受不接受不要紧。
李大嫂又说:“礼物烦劳都带回去吧,娟子也不会收的。”
礼物不被收受就有点丢颜面了,大夫人只好灰溜溜地带着礼物回国公府。
“击鼓京兆府”一案似一粒石子,投进京畿江湖,激起几朵水花。
很快,御史台发下牒文:京兆府府尹元宇澈办案不力,即日起停职反省,由少尹邹明岛暂代府务。
邹明岛接过府务,三下两下就判断这一案件,挥笔写下判词,命人张贴公示:
“马车夫孙阿虎邪术惑主,强抢民女;武士郭晋阳与孙阿虎相互勾通,玩弄邪术,惑主行恶,二人皆论死刑,即判菜市斩首。西郭宏术不重自省,不辨是非,以致受邪术诱惑,做出伤害事端,虽已受家法重处,实难宽贷,着府兵继续追捕,归案后再行处分。沈、周、赵、肖四家事主受害深切,着施害者家属存问赔偿,协商解决。”
街坊围着宣判告示小声议论,有所不服,但是四家受害者有三家撤诉了,作为事外人,大家也无话可说。
靖国公大夫人亲自登沈、周、赵、肖四家家门,真切谢罪,殷勤存问,又奉上厚重的礼物。
靖国公府又替周家女儿寻神医找奇药,保证治好周小姐的病。
又替赵家婆子的娘家内侄寻到一门好差事。
又将老儒生肖石棋的孙女送回家去,令祖孙团圆,肖儒生也不想攀这门贵戚,竟连夜搬走不知所踪,只委托亲戚前来京兆府撤诉……
现在只余沈二郎一家没有撤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