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一片狼藉,宫内能扔、能丢的摆设都让云连摔到地上,宫内的奴仆人人自危,连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自云连进宫以来,还从未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以往是有月沉这个皇后在她身后撑腰。那时云连还只是小小的美人,连自己独立的宫殿都没有,但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月沉皇后脾性很好,说白了就是软弱可欺,说实在的,云连确实比那时的月沉更适合后宫,她比月沉看上去更像是一国之后。禹乾的母妃在其幼时便身殁,偌大的后宫中便是皇后最大,但月沉的性子撑不起这么贵重的身份,总是畏畏缩缩,又唯唯诺诺,宫中私下都在碎语,月府好歹也是高门大族,怎么出来的嫡女竟是这个样子。就算是母族再强大,自己支撑不起来,终有一日,皇后这位子也只能拱手让人。
“娘娘,这件事透着古怪,那个月沉自苏醒后,跟往日很是不同。”云连身边的心腹落霞在云连稍稍平复愤怒的心情后,上前说道。她自小便跟在云连身旁伺候,跟着她从卑辱到尊荣,明面上是主仆,暗里早已情同姊妹。
“上次纤悠前去探望,竟被她羞辱,我们派去太医院的人也只说她整日待在屋内养伤,不是在院内坐着,便是在榻上躺着,行为举止与以往判若两人,胡太医私下透露她可能是撞坏到脑子,记不起以前的事情。”落霞说着她的分析。
云连渐渐冷静下来,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刚才不过是事情的不顺利而导致的失态,但不会再有下一次。对于落霞的话,云连很是认同。“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但那又如何,我能赢她一次,就可以赢她两次。如今的她不过是仗着摄政王的相帮,暂时保住了她的后位,但摄政王不会一直待在京城,如今边境动乱,禹夙身负战神称号,他再怎么在乎月沉,也不会置边境百姓于不顾。”
“等月沉最大的靠山一走,谅她也蹦跶不了多久,她的母族被皇帝一举根除,就算她在冷宫中死不了,后宫也不是那么好生存的。”落霞接话。后宫妃嫔那么多,而皇后之位只有一个,摄政王是护住了她的后位,但保不了后宫的明争暗斗。
“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们便去会会这个失了忆的月沉。”落霞上前为云连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饰,失忆便等同于没有过往的人,就算改了性子又如何,就算知道她是害她如此的人又怎样,不过是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她也不用堆着满脸笑与她假装好姊妹,那种虚与委蛇的日子她也过够了,她与月沉注定是你死我亡,只要月沉还活着,她的复仇便不算完全成功,她要的是月氏一族尽数折亡,无一幸免。
废后一事自然是轻轻的拿起,再轻轻的放下,禹乾的那道圣旨注定要藏起来了。齐侯一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摄政王面前提起这件事,而沉致在养好伤后,便从太医院出来,回到了长乐宫。
对于沉致来说,无非就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不过她也听说了那次宴会上发生的事,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从不归京,也能对朝臣背后的私隐了如指掌。也不知原主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这样的黄金单身汉对她一往情深,据说摄政王到现在为止还是处男之身。沉致脸上盖着书简,遮住她在底下偷笑,榕诠正藏于暗处,她可不能让他知道她在心里妄议他的主子。
沉致看得出来榕诠对他的主子很是敬重,而且很忠心耿耿,肯定见不得旁人,尤其是月沉这个瞎眼的女人,对禹夙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这几日她都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院内,太医院的院子比长乐宫好多了,总是能闻见淡淡的药香。其实她真是不想搬,但堂堂一国皇后长期待在太医院里,传出去对名声不好,毕竟太医院里大多都是男子。
回到长乐宫,沉致便要履行皇后的义务,日日都有妃嫔前来请安,她每日都要早起着正式宫装,每日都要早起,宫装很是繁复,有宫女帮忙都要穿个把时辰,简直是头痛。说起来,这个皇帝的妃子真不少,级别高的可以进到殿内见着本人请安,级别低的连面都见不到。
沉致在榻上正襟危坐,隔着珠帘见到那传闻中的女配,长得清水出芙蓉,柔弱如风中娇花,连沉致见了都忍不住怜惜,想想原主那个傻女人,败在她的手上还真是不亏。照沉致的想法,摄政王要心悦也该是喜欢云连这种女子,英雄配美人,不一直都是话本里的佳话。
请好安后,沉致便挥手让妃嫔各回各家了,待在她这里作甚,唧唧喳喳的,她的耳膜受不了,难怪有人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此处少说也有十来个位分高的妃子。
“你是硕鼠吗?整日待在自己的硕鼠洞里,挪都不挪一下。”榕诠在暗处待的烦了,便闪身出现在沉致眼前,他从到她身边来后,这个女人除却用膳、出恭,便是赖在榻上,真怀疑她怎么还没躺瘫。
沉致连眼都懒得抬。“出去做什么,出去就碰得到人,一有人,麻烦也就跟着上门了。”她躺在自己的宫殿里,什么都不做,什么地方也不去,暗里还有榕诠守着,旁人就算是想作妖,都找不着机会。
“月氏株连九族,开国之臣的大家族就只剩你一人了,此等血海深仇,你就不想着报下仇什么的。”榕诠就是不想沉致如意,拉着她说话,分明平时他也是一个少言的人,可眼前的女子比他还话少。
“我孤身一人,又无武功,无权且无势,母族也被皇帝灭门,连只活物都没剩下。”沉致白榕诠一眼,说着她现下的境况。
“难道你活了二十年,一个熟识的挚交都没有。”榕诠问。
“有啊,今天来请安的人你见到没?”
榕诠点点头。
“坐在下首最尊的位子上的那个我见犹怜的妃子,你注意到没?”沉致引导着榕诠回想。
榕诠复颔首。“她就是你的挚友?”
“是啊,与我表面情同姊妹,暗里我每一次的受灾受难都有她的参与,有些甚至是她亲自密谋的,我落到今日的下场,她实在是功不可没。”沉致答道。“活脱脱的一条美女蛇。”
榕诠想着那人的长相,果然人都是不可貌相的。“你以前的眼光也太不好了吧,唯一的好友都要把你卖了。”
“是啊,月沉简直是脑子勾了芡,交友的眼光不行,选夫君的时候更是瞎了眼。”沉致也十分同意。
榕诠还是初次听人如此中肯的评价自己。“但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后,可以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嘛。”榕诠发现自己现在愈来愈像个老嬷子了,一点一滴的教着月沉这个懒皇后。
“我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要不是你家摄政王,我皇后的这个名头早就被褫夺了。”沉致突然凑近榕诠,不怀好意的笑。“你不是不想我找你家王爷吗?可是等我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实在是太难了,还是走点捷径吧,趁现在摄政王还肯当我的靠山,只要维护好他,我马上就去后宫里学螃蟹横着走。”
榕诠转身,他要离开这里,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他现在总算有点理解纤悠了,他没事儿凑上去干什么,自己找气受,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他家摄政王头上。月沉连自己都可以如此贬低,何论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