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五年前,席芸偷听了狄虎与父亲的对话后仍旧伤心欲绝。次日晚上,她一个人到别墅后的山坡散心,也正是在那里见到了尾随她的雷鸣。
雷鸣猛然出现在席芸身前。四下无人,周围又很黑,任别的姑娘早就吓破胆了。但席芸悲伤过度,求死之心尚未完全退去,所以反而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要问我是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雷鸣虽然见眼前的席芸一脸悲伤,仍就怒气冲冲。
“你问吧……”席芸已经不在乎什么了。
“你去廖峰家碰到了雷宇,是不是早有安排?”
席芸心想这算什么问题,但还是回复了他。
“我因为找不到方亭山才去的导师家,仅此而已。”
“你是不是肖龙的同伙?”
“肖龙警司?同伙?我跟他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去抓捕邢奕?这不应该是警方的事吗?”
“因为我知道邢奕的住处,带肖警司去的。”席芸被问得越来越糊涂。
雷鸣一阵焦急的问话后倍感失落。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地上,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也不会知道肖龙在哪里了……我居然来找你问这些……”
“肖警司怎么了?他出了意外吗?”
“哼!我倒是希望他出了意外呢。”雷鸣恨恨地说。
“到底怎么回事?”席芸一头雾水。
雷鸣看了看席芸,说道:“你居然在担心他的安危?告诉你吧,你口中的肖警司其实是一个卑鄙的杀人凶手!”
雷鸣把弟弟被杀的来龙去脉对席芸叙述了一遍。
原来,就在冯旭召开记者招待会的那天,雷宇和雷鸣两兄弟也观看了直播。当冯旭讲到刑警第二纵队如何利用摄像头锁定嫌疑人邢奕之时,雷宇猛然站起,对大哥说:“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有摄像头?我在去和邢奕见面之前早就勘察好了,葛云路上根本没有摄像头!警方怎么可能拿到视频录像呢?”
“你……你是说……警方在造伪证?”
“是的,我敢肯定!”雷宇说完冷笑一声,“不知道警方在搞什么鬼。”
“那么给你转思维的人也不一定是邢奕了?”
“邢奕自己承认是凶手了,应该就是他没错。”
“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明明邢奕就是凶手,为什么警方还要造伪证呢?”
“准确的说,应该是为什么第二纵队的人造伪证。”雷宇一直是两兄弟中头脑更灵活的那个。一番思索后,雷宇说道:“大哥,我觉得这次对我们俩儿是一次机遇啊!”
“为什么这么说?”
“冯旭作为侦查科科长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属有问题,对不对?如果我们主动提供线索,冯科长不会不给我们好处的吧?”
“对啊,现在警方已经盯上我们了,如果能既往不咎可就最好不过了。”
“我现在就来给冯旭发信息。”雷宇说完便在手机上输入“找个无人的地方通电话,有惊喜。”发了出去。
“您是哪位?”冯旭很快便给雷宇回了电话。
“我是雷宇。刚才看了你在记者招待会上的发言,发现有些事情不能不告诉你。”
“什么事情?”冯旭的声音压得比较低,应是怕别人听见。
“我敢确定你的第二纵队里有内鬼。”雷宇说道。
雷鸣在旁边听到“内鬼”一词,觉得弟弟说得并不准确,正准备开口提醒时,却见弟弟摆摆手,仿佛在告诉他,就这样说没问题。
“你……你有证据吗?”冯旭显然有些震惊。
“当然有。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在城东瑰丽西餐厅见。但我有个要求,如果想让我提供证据,那么必须给我和我哥开具一个特赦令或者销毁以往的案底。如果明早我见不到文件,就免谈吧。”
冯旭思考了片刻,说:“行,明天见。”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雷宇提前来到西餐厅,准备与冯旭会面,而雷鸣则在街对面秘密监视,以作照应。就当冯旭将文件递给雷宇检查时,肖龙却上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雷鸣在讲到这里时,说:“肖龙真是聪明。他故意对着服务机器人招手,就是想让雷宇发现他自己。如此一来,他便顺理成章地阻止了他们的交易。我在街对面看得一清二楚。”
肖龙让冯旭借一步说话。而当冯旭转身离开桌子后,肖龙用事先准备好的毒针在雷宇背后刺下,同时在桌下塞给他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想活命,就闭嘴”几个字。雷宇感到自己应是中了毒。如果继续对冯旭说出摄像头的事,肖龙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然而,不说出摄像头的事,冯旭又不会给他想要的文件。左右为难的雷宇决定带着文件逃走,找一处地方医治。然而,雷宇不知道的是,虽然肖龙所使用的毒剂具有一定延迟性,一旦毒性发作却是无药可医。
雷宇逃窜后,通知雷鸣一起赶往了一家诊所。在那里,雷宇死前将刚刚在西餐厅发生的一幕告诉了哥哥。
雷鸣一口气把经过讲完,看着席芸,用嘲讽的口气说:“这就是你眼中的肖警司!”
“如此说来,肖警——肖龙是造了伪证,怕事情暴露又杀了你的弟弟……”
“是的,就是这样!”
“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邢奕是凶手的呢?既然知道他是凶手,又为什么隐瞒自己知道的经过,造一个伪证出来?”席芸一头雾水。
雷鸣也找不到头绪,他顺着席芸的问题往下分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而查明凶手的经过又不能让别人知道……难道肖龙和邢奕是同伙!”
“这不太可能吧?那天,我是亲眼看到他开枪杀了邢奕的。”席芸觉得雷鸣的结论有点匪夷所思。
“他们因为什么原因闹翻了?”雷鸣彻底对这个难题厌烦了,“算了,先不管这些。等抓到肖龙,一问便知。”
“肖龙已经不在警局了吗?”
“他的事情暴露自然要跑路,警方已经下达通缉令了,好像还拐走了一个孩子。”
“雷鸣,你能不能在找到肖龙以后也告知我一下。我也想弄明白这个案子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些秘密或许和我男友的死有关。”席芸之前的忧伤被这些新的信息冲散了一些,脸上流露出些许期望。
此时此刻,席芸接到雷鸣电话后急忙向厂房赶去,五年前这番对话在头脑中清晰地淌过。车很快到了。席芸来不及与雷鸣寒暄,跟着他来到了关着肖龙的小仓库。
“你对他用刑了?”席芸看到地上的血迹和伤痕累累的肖龙,忍不住捂了一下嘴。
“哼!他一直沉默,貌似不想活了。”雷鸣又气又无可奈何。
“你先出去吧……我来跟他谈谈……”
雷鸣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没用,便摔门而去,临走前对席芸说:“如果还是不说就别费劲了!”
“一定很疼吧?”席芸边说边随意地坐到了地上,完全不在意满地灰尘。席芸看了看肖龙,见他因为疼痛在时不时地皱眉,但眼中流露出的痛苦貌似并非完全是因为伤口。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一个求死之人的心境我却能够体会。”席芸边说边低下了头, “如果心爱之人背弃而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本想一死了之,但我会对不起我的父亲。我因为失去爱可以轻易死去,而父亲却要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说来惭愧,这点并非是我自己想通的,而是另一个人点醒了我。”席芸惭愧地自顾笑了一下。此刻,她仿佛忘记自己正在劝慰肖龙,更像在自言自语。
“为了爱,我不想留存于世,而同样为了爱,我又活了下来。我就是为爱而生的。你可能会笑我狭隘,我爱的都是我所欣赏和感激的人。人生的意义有很多选项,真理、快乐、民族、上帝、自然、欲望、爱等等等等,大家的选择也不一样。亭山死后,我思考了很多。尽管他很可能背叛了我,但我终究还是选择相信爱。因为,如果失去爱会让人陷入痛苦、绝望、孤独与无聊。而如果每个人心中都充满爱,整个世界便不会再有嫉恨和冲突,亭山也就不会死。虽然我很渺小,并不能让每个人都相信爱的力量,但至少我要从自身做起,还要尽最大的努力感召其他人。”
肖龙仰起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席芸看着他说,“你相信爱吗,肖警司?我知道你可能没有恋人和孩子,但终归还有父母和朋友。我坚信你现在的处境也是因爱而起。请相信爱的力量,振作起来吧!”
“爱的力量……”肖龙终于被席芸的这番话触动了,“他会因为爱而原谅我,而我又该不该因为爱而守护他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宏厚有力的责备声:“孩子,你怎能想不开呢!”
席芸听声音有些耳熟,随着门被打开,她抬头一看,此人竟是父亲的老朋友狄虎!而肖龙接下来的答话更是让席芸目瞪口呆。
“父亲?您……您是来救我的吗?”
狄虎看着肖龙受伤的胳膊和满脸淤痕,说道:“你受苦了,孩子。”
“父亲,对不起……”肖龙已然非常虚弱,说话都显得没什么气力。
狄虎单膝跪地,检查了一下肖龙的伤势,让他不要再讲话。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安有机械臂的手下,对狄虎说道:“狄总,外面的人都解决了。只剩下屋里这个女的,需不需要……”
狄虎抬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席芸,正要开口,只听肖龙努力从唇间挤出一句话:“父……父亲……这件事与她无关,饶过她吧。毕竟她是您朋友的女儿……”
狄虎眼睛盯着席芸,对肖龙说道:“我自有分寸。”说罢,又侧过脸对那个手下说:“把小龙抬到飞机上,我跟这位姑娘交代几句话。”
“好的,狄总!”说罢,便将肖龙扛上肩膀带走了。
“小芸,关于肖龙和我的关系以及今天所发生的事,你务必要保密,否则我会将你父亲违法的事公诸于世。你也不想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吧?!”狄虎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
席芸既惊恐又愤怒,心想,亏父亲把他当做朋友,没想到他居然拿这件事要挟自己。
“哼,我不说就是了。”
“我也是为了你们父女着想。相信伯伯,乖乖回家吧。”
席芸知道自己当前的处境很危险,言语稍有不慎便可能性命不保。然而,这些年来,席芸一直对案件的真相耿耿于怀。加之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更让她百思莫解。于是,她鼓起勇气问道:“肖龙既然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要杀了你的肉身邢奕?”
没想到席芸会突然提问,狄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邢奕违抗我的命令,我不能让他逃走。”
“那肖龙为什么要造伪证呢?”
“为了能尽快抓到邢奕,他才不得已捏造了一个视频录像。不料却被雷宇识破。”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现在又将他哥哥也杀掉?”
“他们兄弟二人本就是毒贩子,死了又有什么稀奇?”狄虎发出一声冷笑,“好了,你不要再想这些了。”
席芸见他转身准备离开,赶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那孩子又怎么解释?你们为什么要劫走那个孩子?”
“我们认为警方内部有人在暗中调查孩子的下落。关于这点,你可以问问老张。一直有一个不明人物躲在暗处。虽然我们也不清楚这个人的目的,但还是抢先将孩子藏了起来。”狄虎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无需再问了,赶快回家去吧。”说完便径直走出门去。
本以为案件的新变化可以改变男友背叛自己的事实,不成想,希望又一次落空了。席芸失落地走出仓库,眼见厂房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首。她惶恐又小心地绕开地上的血迹,驱车朝市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