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罗一的神情,司徒文矣问,“如何?”
罗一面色沉冷,盯着不断挥舞紫光与晴瑶三人对抗的兰勒说,“有大批人马正在朝着这里汇聚,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司徒文矣沉眸,“看来,罗候与西国有联系,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实了。”
兰勒甩动紫雾,破开北冥珑与郭岸的攻势,又反手将晴瑶的魂力挡下,眼睛瞄着罗一,轻笑一声说,“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已经有些太晚了?”
罗一冷笑,“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兰勒挑了一下眉头,“聪不聪明不是最重要的,可惜的是你们几个,都要命丧于此了。”
“命丧于此?”
罗一笑着,向他走去说,“你使用的是幻术,想必你也很清楚,只要是幻,就一定会被看清真实的精神力所瓦解。”
“你是想说,你早就发现了我?”
“不然呢?”
兰勒忍俊不禁,“真是讨厌,临死还要讨人家开心,我都不舍地让你死了。”
罗一耸了耸肩,“谁管你那么多,我舍得就行了呗。”
就看着罗一的两腿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中开始凝聚出黑气,旋即低身疾跑而来,如疾风一般穿过北冥珑与郭岸之间。
兰勒神色一惊,急忙抬手,却还不等幻出紫雾,一掌而至胸口,直接将他魂力从体内拍散。
“真是残忍!”兰勒抓着他的手腕,苦痛的面庞上却是露出了丝丝笑意。
“我知道你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你还心存希望,以为一切都能够挽回,但是我要告诉你,当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之后,你就会知道,现在所有的希望,都会成为你的绝望!”
他身体上的颜色逐渐消退,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的话语却很清晰的传达进罗一的思想中。
看到他化成了灰白的人像,已然没有了活物的样子,罗一却没有罢手。
而随着黑气侵染,如同深渊一般的黑色裂纹蔓延布满石像全身,随即,碎落成灰土石块,散落一地。
北冥珑心中一惊,紧忙背过身去,晴瑶微微低头,不敢再看,而司徒文矣则是走到罗一身旁,盯着一地白灰块,皱了一下眉头,“这难道就是……”
“这不是!”郭岸走过来,注视着地面,眼里满是震惊。
四周的脚步声响越发清晰,司徒文矣看向众人,“不知西国有没有发现,我们要赶紧离开。”
北冥珑急着说,“离开?怎么走啊,话说你们既然知道这个人有古怪,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司徒文矣看了她一眼,旋即又看向郭岸,“郭将军,现在,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吗?”
郭岸冷目,“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相信罗一是清白的了吗?”
“你现在不相信不要紧……”罗一看向他,“只要你现在明白,罗候并不是你们郭家可以依靠的人就可以了。”
郭岸眉头一皱,“你知道?”
罗一说,“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吗?从罗候指认剑宗是叛徒的时候开始,你们不就已经开始联手了吗?”
“好了!”北冥珑急着说,“你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西国的这群人吧。”
晴瑶绕过地上的灰石到罗一身旁,“听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在。”
罗一沉眸,“你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下。”
司徒文矣看他,“小一,你是想?”
“我们西国人的样子已经暴露了,而且是以瓦尔伦家族的名义才进来的,既然他们没有在关口关押我们就说明他们并不确定我们到底是不是从东国而来的……”
“兰勒已死,我们的身份还没有暴露,西国既然知道我们会来,一定也会知道是要以瓦尔伦·肯的身份出现的……”
罗一闭上双眼,呼吸间,一层黑气泛起,将他银白色的头发染黑,“反正早晚都是要做的,现在既然来了机会,又怎么能够错过呢?”
北冥珑急着说,“你变回去干什么,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罗一无奈说,“我说北冥大小姐,你脑子不灵光就不要说话了好吗?快歇着去吧。”
北冥珑双手掐着腰肢,瞪着他,“你说谁脑子不灵光?你个猪!”
晴瑶无奈摇头,看着罗一轻声问,“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罗一看着手上的黑气,“没事的。”见她担忧的神色并没有减轻,便是收起黑气,握紧她的手说,“相信我。”
晴瑶一怔,点了点头,旋即向一旁走去。
而北冥珑看到她神色低沉,便是叹下一口气,心想,“明明就是很担心,干嘛不拦着他呢?”
司徒文矣看着罗一说,“一切小心,若是不敌,当以自身为重。”
见他点头,余下三人便随着晴瑶到了一处漆黑隐蔽之地,而罗一则是沉目,以绵长的呼吸来安定自己那颗焦躁难平的心。
踩踏在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清晰。
他抬起两手,在敌人到来的那一刻,名为灾厄的黑气,一涌而出,在躁动的人声中穿破长空,直入天际。
狂风,将兰勒化成的灰石吹散,迷乱众人的视线,而一道声音响起,平稳住众多士兵那颗慌乱不已的心。
“全军防御!”
“是——!”
罗一藏身在黑暗中,听着盾牌与地面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心念一起,催动着黑气朝向四周蔓延而去。
一道凛冽火光,化作刀型,斩灭所有涌动的黑气,那人从站马上飞身而起,视线定格在黑柱下,挥动火刀,直接斩去。
狂风再度席卷,直接吹散黑气长柱,却并不是直接消散,反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来者挥砍过去,来者眼一睁,快速翻身躲去,对着后面大声呼喝,“躲开这黑气!”
来得及的,举起盾牌迅速撤到两旁,来不及的举起盾牌挡在身前,却被那黑气直接吹飞十几米远。
那无人牵引的战马更是可怜,前蹄直接断裂,飞落在地的那一刻便已经没了气。
火光之下,那人看到身后,黑气所带来的损害形成了一条粗线,无论是房屋还是地面上的砖石,仿佛被时光摩擦了千年一般破碎不堪。
黑气弥漫之间,罗一看得清楚,那手举火刀之人正是烈撒,而周围的士兵有几个都是在关口前所见到过的。
烈撒看着那几名倒地不起的士兵与自己心爱的战马全部死在远处,沉重地呼吸了几下,便是冷眼看着那从黑气中现身,却是一身黑袍的黑发少年,而他的面容也被黑气凝成的面具遮挡住。
“黑发,黑眸?”烈撒举起长刀,冷声问,“你就是东国来的皇孙?”
罗一翻动黑气,压低着嗓子说,“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罢了。”
“待我撕了你这黑面皮,看你还怎么装神弄鬼!”烈撒冷声说罢,双手紧握刀柄,就见那赤红刀身涌现红光,几个火星闪过,瞬间升起凛冽火光,紧接着便朝向罗一从空劈去。
十几米的距离,罗一还是能感受到那火焰的温度有多炽热,他自知单凭灾厄之力是抵挡不住的,便翻出黑气挡在身前,等他临近的那一刻,瞬间分出一身,向后离去。
只看被火刀劈散的身影瞬间被焚烧,而落地的那一刻,砖石飞裂,一道磅礴的火柱拔地而起,直升入空。
待火焰散去,罗一才看清,那火刀下,竟是出现了一个半米深的大坑出来。
眼见罗一完好无损的站在远处,烈撒不惧刀上火焰,直接扛上肩头,“你说你是瓦尔伦·肯,怎么却连我一刀都不敢接呢?”
“将军这把刀,是把好刀,要是和你的马一样被毁去了,那不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吗?”罗一强行镇定着语气,不想让烈撒找到任何破绽。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毁!”烈撒冷笑,举起火刀向前一挥,卷起层层火浪。
罗一见此,心知自己若是再躲,反而更加可疑,便汇聚黑气,荡开火焰,直接冲向飞浮的火焰之中。
晴瑶等人躲在暗处,一面感受着炎热的温度,一面担忧着罗一的情况。
“喂,那个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罗一一个人到底能不能行啊?”北冥珑心中又急又气,但又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但迎来的一片沉默,更叫她急躁。
看着郭岸一副思索什么的样子,便直接抓着他粗壮的胳膊问,“来的应该就是在关口的那个什么将军,这个人实力怎么样你知不知道?”
郭岸回过神,看到他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眼眸一动,“烈撒是火系境魂师,手中也是火属性的刀器。”
听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北冥珑瞪眼问,“没了,就这些?”
郭岸点头,“伯父就和我说过这些,没有其他的了。”
听到有脚步声,司徒文矣急忙打手势,“嘘!”
北冥珑此刻再生气,也只能忍着,可偏偏她对这种感觉是最讨厌的,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
而晴瑶听到郭岸说的话之后,手里紧紧握着精神之海,沉默不语。
北冥珑看到她的神色凄凉,便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说,“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晴瑶看了她一眼后,淡淡点了一下头。
而罗一穿梭在火焰之中,纵使有黑气护身,也抵挡不住澎湃汹涌的火焰,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在火海,还是在与人类比斗。
烈撒笃定他就是东国所派来的皇孙,恍若身体里存着无穷的魂力一般肆意挥霍,招招不留空地。
而对于罗一,这种毫无章法地猛攻猛打让他应接不暇,抵消掉一招,还来不及运用下一招便迎来了新的攻击,等片刻过后他才意识到,这并非是在比斗,而是在厮杀。
寻常人自然无法抵挡灾厄的攻击,所以清理杀手之时,即便是有所保留,也无法控制黑气的凶煞。
但他在剑宗十八年,上上下下只教过他如何运用剑招,也经常与其他弟子比斗,却是无一人教过他如何杀人。
杀人!
两个沉重的字落到他的心中,是啊,他现在要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吗?
即便是残酷了一些,但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双手便注定会沾染上血。
杀郭常胜的时候,还不觉得,因为只是断他一条手臂而已。
杀那些杀手的时候也不觉得,因为那些人在他眼里本来就该死。
就连刚刚杀死兰勒的时候也是一样,因为他并不算是人,连死了也没有留下一滴血,因此就更没有感觉了。
直到现在被逼入险境,他才明白,这不是说说而已的事情,而是一件非常沉痛的事情,是会烙印在灵魂里,永不磨灭的事情。
但若不杀,自己就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