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渊迷迷糊糊的,眼睛无力睁开,只是鼻中闻到一阵淡淡幽香,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闻到了,感觉这股幽香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何处闻过。
过了一会儿,忽感觉有几根温软的手指搭在手腕上,柳承渊挣扎着睁开眼睛,正好与跟前的女子目光交汇,只见此女子秋波流慧、容貌娇美,承渊不禁心跳加快,女子见柳承渊突然醒来了,忙将角帽上的布帕放下来遮住了面容。
柳承渊再次仔细打量身边的女子,见她头戴黄蜡制的角帽,帽子四周插了五支银簪,两侧绕有银链,身着对襟上衣,下穿青色宽松长裤,跣足不履。瞧这一身打扮,不是女医葛覃还能是谁?
柳承渊见身边的女子是葛覃,适才又看到葛覃的美丽真容,身体便已好了三分,咳了几声后道:“ 葛神医是上天专门派来搭救我的天仙么?我几次三番受伤,正好都得葛神医相救,这也太巧了吧。尚有,葛神医如此美貌,为何要以布帕遮面?我与葛神医相识也算有些日子了,今日才有幸一睹神医芳容,原来葛神医竟如此年轻美貌。”
“点解你身体好咗了乜?话咁多!我谂你只喺练功走火入魔咗,冇咩问题。只需安心静养几日就好啦!”葛覃仍旧操着一口难懂的岭南话,边说边端来一碗药,让柳承渊服下。
休养了半日后柳承渊身体便已无大碍,只是内力使不出来。葛覃道:“我哋不如返医庐将养几日,何如?”柳承渊点头称是。
二人慢慢向太行山下的医庐行去,行至半路却遇到五六名漕帮弟子。一名漕帮弟子认出了柳承渊,高声叫道:“这不是魔教孽子柳承渊么?听说你盗取了《扶桑剑谱》,躲在儒溪村修炼,练成后用扶桑剑法打败了丐帮、盐帮和崆峒派弟子?我倒也想领教领教阁下高招,若我漕帮有幸赢得一招半式,阁下就将《扶桑剑谱》交出来,不知阁下意下如何啊?”
“此事多有误会,在下从未盗取《扶桑剑谱》,这位葛神医可为在下作证。”柳承渊皱了皱眉,心知不妙,此时内力尽失,恐不是漕帮诸弟子对手,因说:“贵帮韩帮主乃名将之后,行事光明磊落,是条汉子,在下也是十分佩服的,不想与漕帮伤了和气,此中误会在下定会查清,还自己一个清白,给武林一个公道。”
漕帮弟子哪里肯听,嚷道:“此事江湖上人人皆知,魔教孽子莫要信口雌黄。大伙儿动手吧!”说着便一起拔刀向柳承渊砍来。
柳承渊抖开屈伸棍便要应战,先使出一招如切如磋,可惜内力尽失,这招显得软弱无力,根本无法招架六名弟子同时攻击。
眼看一名漕帮弟子的朴刀就要砍到柳承渊,说时迟那时快,葛覃身形一晃,早已闪到那人面前,只用手指在那人手腕上轻描淡写地一弹,那人朴刀便已铛的一声落地,葛覃又顺势飞起一脚,正中另一名弟子腹部,这名漕帮弟子喊了一声“好冷”便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痛得无法起身。
另外四名漕帮弟子见状,一齐举刀来斗葛覃,葛覃左右脚各凌空踢出一脚,四名弟子感觉有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扑面而来,寒气之冷犹胜深冬的冰雪。
漕帮弟子自知不敌,说道:“算你小子走运,咱们走!”于是狼狈地撤了开去。
“想不到葛神医不仅医术高明,武功也如此高强。不知葛神医适才使用的是何武功?寒气逼人,犹如深冬冰雪。”柳承渊惊喜地望着葛覃。
葛覃淡淡地道:“家传概寒冰腿法,雕虫小技罢了,如果你唔喺走火入魔咗,我唔系你概对手!”
“怪不得葛神医总是跣足不履,原来是方便打斗啊,否则打起架来,还要先请对方暂且住手,等自己除去鞋袜后再战,恐怕对手已然出招了。哈哈哈!”柳承渊的目光盯着葛覃的一双光脚哈哈大笑。
葛覃瞪了他一眼,嗔道:“我好心救你,你竟取笑于我,下次再遇咗危险,我袖手旁观啦!”
柳承渊向葛覃鞠了个躬,嘻皮笑脸地说:“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葛覃一直以布帕遮面,柳承渊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身体微微晃动,猜想她是在偷笑。
二人回到太行山下的医庐,医庐破败不堪,矮墙上爬满了疯长的爬山虎和野蔷薇的枯枝,四顾所及,唯有满目衰草。二人花了整整一日功夫才将破败的医庐收拾干净。
葛覃每日给柳承渊煎药,身体已完全康复,只是内力尽失。柳承渊叹道:“如今我内力尽失,所幸师傅不仅教我武功,还教我四书五经,恐怕往后我只能当个教书先生了。”
“你不必如此伤感,我谂你只喺练功走火入魔咗,你不如返儒溪村,请令师睇下,端木先生武功高强,定有法俾你恢复功力。” 葛覃一席话不仅说得在理,更令柳承渊心情舒畅不少。
柳承渊点头道:“也好。我出来日久,也记挂师傅。明日我想先到太行山庄,看看何掌门是否已说服周庄主不助安禄山。然后便回儒溪村找师傅。”
第二日,柳承渊至太行山庄见到周伯庸。周伯庸满是关切地问道:“世侄身体可好些了?周某听何掌门说世侄身体抱恙,周某甚是担心。”
柳承渊道:“劳世伯费心了,晚辈身体已痊愈,只是内力尽失,不能再助世伯刺杀杨国忠,望世伯见谅。晚辈听何掌门说安禄山是假传圣旨,世伯是否已飞鸽传书给周福大哥,请周大哥尽快撤回?”
周伯庸绿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道:“既然此处没有外人,吾便将实情相告。渊儿可知,你伯母祖上乃文献皇后一脉?”
柳承渊道:“晚辈在安禄山军中听独孤问俗提起过,伯母乃隋朝幽州刺史平乡侯之后。”
周伯庸徐徐而言:“渊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唐高祖李渊为隋朝唐国公,深得隋文帝和文献皇后厚爱,李渊的母亲还是文献皇后的亲姐姐,可他忘恩负义,不思报国,起兵谋反,对独孤氏一脉大肆屠戮,李渊带兵攻城掠地,杀害了不少吾家先祖周氏、你家先祖柳氏以及漕帮帮主先祖韩氏等隋朝的忠臣良将。”
“前几日晚辈遇到几名漕帮弟子,莫非也是到太行山庄来联络起兵一事的?”听周伯庸提到漕帮,柳承渊想起前几日被围攻一事。
周伯庸点了点头,言辞甚是正义凛然:“正是!只不过漕帮现任帮主韩千业骑墙观望,未明确立场。想当年他家先祖韩擒虎是何等英雄,十三岁便能手擒猛虎,与渊儿的祖上柳公(柳昭玄),靠山王杨林、越王杨素同为开隋元老。如今却做那墙头草,贪生怕死。”
柳承渊道:“原来漕帮帮主的祖上与我两家还有如此渊源。”
周伯庸继续道:“渊儿啊,此次周某助东平郡王起兵,不是反叛,而是为了复国。某多年来在江湖上苦心经营,为的就是暗中联络英雄豪杰中的隋朝后人以图大事。”
柳承渊“嗯”了一声,脑海中却思绪万千。
“东平郡王军中的独孤问俗、宇文通、崔乾佑等人都是隋朝后人,江湖各大门派中,朝廷里周某也联络了不少隋朝后人,安禄山已然起兵,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可趁机起兵复国,为被李家杀害的隋朝忠臣良将报仇!某已派弟子到衡州找寻房陵王(杨勇)幼子颍川王( 杨煚 )的后人,寻得后便可拥为少帝,举起复国大旗,到时候,某有意召渊儿为婿,封为兵马大元帅,统领诸军。”周伯庸眼中满是憧憬。
柳承渊听周伯庸侃侃而谈,不想卷入公然谋反如此大事,不知道该说甚么好,正好此时内力尽失,正是个绝好的借口,因说:“世伯的好意,渊儿心领了,只不过如今晚辈内力尽失,恐不能再为世伯效力了,晚辈此次是来拜别世伯的,晚辈要回儒溪村当教书先生去了。”
周伯庸知此事不假,虽觉惋惜,却也无可奈何,于是说道:“可惜!可惜!渊儿若想回来,随时都可回来,太行山庄便是渊儿的家。”
柳承渊辞别了周伯庸出来,正好遇到周琇莹。周琇莹依依不舍地对柳承渊说:“柳大哥虽然内力尽失,也没必要回儒溪村当教书先生呀,可留在太行别院居住,武功慢慢再重新练过。”
柳承渊道:“我也想回去见见师傅,顺便看看师傅是否有办法帮我尽快恢复内力。放心吧,等我内功恢复了,定会来太行山庄看你和长林兄。”
周琇莹眼眶有些红了,低声道:“如此一别,不知何日方能相见,奴家看柳大哥是去意已决,也不便相留,山长水远愿君珍重!”
柳承渊辞别了周庄主一家,回到医庐中与葛覃汇合。
柳承渊对葛覃说道:“我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儒溪村。”
“你冇咗内力,遇到武林各派人士搵你拿《扶桑剑谱》,如何是好?罢了,罢了,我好人做到底!护送你去儒溪村吧。”葛覃语气虽同以往一般冷冰冰,其实内心还是在担心柳承渊的安危。
柳承渊听葛覃说好一路护送他去儒溪村,想到可以一路上跟葛覃朝夕相处,一颗心不禁砰砰直跳,嘻皮笑脸地对葛覃行礼:“再次多谢葛神医护送之恩。”
次日一早,二人便动身一路向南,往洪湖方向行去。这一路上柳承渊跟葛覃无话不谈。
柳承渊对葛覃说:“我母亲是粟特人,父亲是隋朝将领之后。安禄山要为粟特人、突厥人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周庄主要为隋朝复国,我又身为唐朝子民,究竟应该帮哪边才是忠?还好我内力尽失,反正也帮不了谁,正好可以独善其身,我谁也不帮,岂不是更逍遥自在。”葛覃不置可否。
二人行至荥阳,见荥阳城内百姓哀嚎遍野,尸积如山,才知安禄山已攻下荥阳,将荥阳太守及将士尽数屠戮,后又纵兵大肆杀掠荥阳百姓,以其大将武令珣守城,这才引兵往洛阳而去。
柳承渊看到城中百姓哀声痛哭,恨得牙咬得咯咯做响,对葛覃道:“那日在范阳见到安禄山,还以为他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好官,想不到竟如此残暴,百姓何罪?竟纵兵劫掠?!若要成大事,当对百姓秋毫无犯才是。”
葛覃仍旧冷言冷语:“当兵都喺为咗钱同女人,唔俾士兵摞着数,边个同你打仗?受苦概只会喺穷苦百姓。”
正说着话,不远处一个商贾打扮的胖子手拿铁算盘匆匆忙忙地正欲出城。柳承渊定睛一看,这不是钱柜坊的朱二爷还会是谁。
柳承渊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喊道:“朱二爷且留步。”
朱二爷转过身来,又惊又喜地道:“原来是柳公子,一别经年,想不到再次相遇竟是如此狼狈。安禄山劫掠了钱柜坊的荥阳分号,朱某好不容易逃得性命,欲回衡州去躲避。”
柳承渊问道:“听说钱大小姐嫁与了荆州刺史的二公子,不知如今过得可好?”
欲知钱雨的下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