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面上的整株芍药被龟儿子打成了碎片后,所有的白骨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纷纷散作一地。
从鬼门关赶回来的刁蛮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朝龟儿子挥了挥手。岂料龟儿子见了她后,即刻陷入了呆傻之中,张着嘴巴半晌合不拢,眼底流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撼和惊艳。
哪来的美人?
但见她,肌如莹雪,桃腮映红霞;眉如翠羽,星目春波澜;云发丰艳,风动桃花散;华色含光,仿似天上虹;奇葩逸丽,风华盖天姝。
龟儿子呆呆地看着美人,一时眼迷目眩。
“龟儿子!”刁蛮没有在意龟儿子怪异的神色,兀自迈步向他走来。
声音也好听!咦?不对,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龟儿子立刻回神,见美人笑着向他翩翩而来,像一朵粉色的云,鲜活生动。头上的桃花枝轻扬着花瓣,衬得那身姿柔婉婆娑,风流韵致。龟儿子又止不住一阵迷眩。
啪!一巴掌落在了头上,龟儿子慌忙回神,见美人已然俏立于眼前,眼含不满地瞪着自己!顿时惊得抱着龟盾连连后退,戒备地瞪着她:“你......你你你......是何方妖怪?”
“我是刁蛮啊!”刁蛮对龟儿子的反应很是诧异,难道龟儿子有健忘症,一转眼就把她给忘了?
“你你你......怎么可能是刁蛮?!”龟儿子看着眼前的绝丽女子,语无伦次地道,“虽然你们......声音很像,但......刁蛮是貂,你你......分明是个人!”还是个大美人!
人?!刁蛮猛然止住了脚步,脑海里蓦然浮现两只被白骨爪紧紧抓住的柔嫩白净的脚,她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低头打量起来。毛爪子果然不见了,换成了红润细腻的手和脚;身上的皮毛也没了,化作粉白衣裙;摸摸屁股,还有点儿疼,不过丑陋的尾巴也消失了;再摸摸脸,滑嫩如绸,富有弹性......
是人没错!她刁蛮居然修炼成人了?可她不记得自己啥时候修炼过啊?旋即想起身体的变化是在逃命奔跑的过程中发生的,心下一惑:难道,这死命的奔跑也是一种修炼?!
欢喜连波,在刁蛮的心湖一层一层地漾开,刁蛮第一次觉得生活有了点曙光。
简直难以相信!多少半妖修行千年,也无法化形,就算是桃园妖都的妖,也有许多化形不全的,她竟然......竟然......竟然......刁蛮懵了懵,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有多少岁!不管了,回头问问兔子!
不管怎么样,人样总比貂样好!刁蛮激动不已,怀着新奇而兴奋的心情,左看看右看看,拍拍这儿摸摸那儿,不停地摆换着姿势,尽情感受着变成人的奇异感。
随后心底的欢喜再也按捺不住,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急不可待地从身体里飞了出来。刁蛮展开双臂,仰着头,恣意地转起圈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回荡在阴森的白骨地狱,头上的桃花枝也不停地抛洒着桃花。桃花随美人,妖娆舞动。
清弦施展瞬移术,将麒麟后人移送清云门后,随着狼妖天煞赶来死门中的白骨地狱。谁也想不到,迎接他们的是一幅震撼人心的美人桃花交舞图。
旋转的美人如一颗璀璨的明珠,被粉色的舒展如花的衣裙环拱着,仿如冉冉升起的朝阳,光华夺目,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水做的身姿,雪绘的容颜,云给的飘逸,月给的皎慧,仿佛天地间的精华都集于她一身。她一笑,星辰黯淡了光彩,群芳黯淡了芳华。
众人怀着难以形容的震撼的心情,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纷纷惊叹:这白骨地狱怎会有此美人?
彩衣看了清弦一眼,见清弦一动不动地盯着桃妖美人,已然呆傻,黯然收回了视线。
兔子则眼里含着艳羡,嘴角勾着不屑:“瞧你那得瑟样!”
龟儿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分明是看着刁蛮掉进来的,可四处不见貂影,只有这桃妖一人,听声音又是刁蛮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桃妖把刁蛮给吃了?思及此,龟儿子心中一寒,如同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不愿相信地看着美人!
可沉浸在喜悦中的美人看起来天真无邪,不像是会吃貂的妖啊?
刁蛮转着转着,突然想起一件头顶大事!她停下来,转身直勾勾地盯着龟儿子,眸光火热逼人,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我.....美不美?”
触到那火热的眼神,龟儿子悚然一惊,浑身发麻,莫非,她她她......连他也想吃掉?!
“你!”龟儿子猛地跳起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仓惶后退,手指发颤地指着刁蛮,发出警告,“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我......我就......我就......”美色当前,别说下杀手,就连说句狠话都很不好意思!
刁蛮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变成人后的模样,丝毫不理会龟儿子惶恐和警告,追着龟儿子问:“我美不美?我美不美?”
龟儿子手按着龟盾,仓惶地倒退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龟儿子表现得越异常,刁蛮心中越忐忑,逼得越发紧,龟儿子崩溃了,抬臂蒙着脸,大叫一声,一狠心,手拍了下去。
“锵”的一声,锣音一响,一片发光的盾片顿时从龟盾上闪出,结结实实地打在刁蛮的身上。刁蛮身体猛地向后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落在地,连滚了两圈。
“噗!”胸口传来剧烈的痛感,刁蛮张了张嘴,一口血夺喉而出,喷溅于地。随后身体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见此异变,众人惊然变色,可不待他们做出反应,那地上的人就变成了一只头长桃花枝的小貂。
“刁蛮!”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向刁蛮奔来。
清弦奔到刁蛮身边,刚要伸手抱起刁蛮,见天煞也伸过手来,他抢先一步,把刁蛮抱在怀里。
天煞别有深意地看了清弦一眼,清弦浑然不觉,只顾着伸手试探刁蛮的呼吸。当他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在刁蛮鼻端起伏时,紧紧揪起的心才松了松。
刁蛮在黑暗的晕眩里走了一遭,缓过神来,正要开口大骂龟儿子有眼不识貂,睁开眼却见自己落在清弦的怀里,感到诧异的同时也感一丝安慰。随即她强忍着胸口的锐痛,目光热切地看着清弦,一字一字吃力地问:“我......美......不......美?!”
清弦愣然,不知作何回答。
“噗嗤!”天煞咯咯咯笑了起来。
刁蛮不满地瞪着天煞,天煞手中幻出一面镜子,递了过来。刁蛮迫不及待地伸过头去,镜子里,清晰地显示着一颗毛茸茸的长着桃花枝的奇怪的貂头!
刁蛮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竟然被打回原形了!还有,头上怎么还长了几根桃枝?
刁蛮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恨恨地瞪着垂着头不敢看她的龟儿子,牙尖艰难地磨出几个字来:“龟儿子!你......你......”刁蛮气怒攻心,又一口血夺喉而出,带着无限愤恨晕了过去。
清弦当即咬破食指,将血滴进刁蛮嘴里。几滴血后,刁蛮有了点力气,幽幽转醒。见清弦滴血给她疗伤,心头一舒,还是呆子对她好!
她微微抬起头,一口含住清弦的手指,猛吸了起来。清亮的眼睛无辜地转动着,像喝奶的婴儿一般,一脸满足地看着清弦。
清弦笑了笑,眉间眼里柔爱迭荡。斯人穆如春风,给人安宁与祥和。
“咦,刁蛮!”兔子摸着刁蛮头上的桃花枝,“你头上怎么长了几根桃枝?”
刁蛮含糊地回了一句:“桃子......”
“妖界的东西是不能乱吃的,特别是你这种道行不深的小妖,吃啥长啥。不过幸好你没贪嘴,否则,你就不是桃花貂了,而是全身都长满桃枝,慢慢地变成一株不能行走的桃树了!”天煞看着刁蛮半是告诫半是恐吓地说道。
听了天煞的话,刁蛮难得乖顺地点了点头。貂再怎么不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若是变成了桃树,只能站在一个地方,任风吹雨打,霜雪相摧,可不无聊憋屈死了!
龟儿子看着自己的那只罪魁祸“手”,懊悔得不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见了美人,还是不要失控!”
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血迹已悄然地渗入地下,进入地下万千蜿蜒盘结的粗壮的根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