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真的能解放自己吗？”乔丹俯在王海峰的胸前问。
“怎么不能，像我们现在不是一切一切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吗？”他几乎是未加思索，就肯定了她的话。
乔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王海峰感到脸颊开始发热。他为自己没有认真回答她感到羞愧，由于爱，她不愿使他难堪，但他从那轻轻滑动的手上已感觉到，她同样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看起来他们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然而这只局限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天地里，即使在这两个人的天地里，就完全无拘无束了吗？
乔丹离婚后，她的家成了他们幽会的据点。有一次他们正缠绵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她突然停止了喘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王海峰吃惊的问。
乔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登到脚下的毛巾被，重新拉上来盖住她裸露的躯体。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书柜里有一张稚气的小脸，那是乔丹的女儿。已经五岁的女孩特爱听故事，每次遇到王海峰，她都缠着他必须给她讲个故事，她是那样天真，只要信口胡编一段有趣的事，她便很守信的同妈妈走了，她是那样信任他们……
“你回来。”看到王海峰起身要去挪女儿的照片，乔丹急着叫了一声，然后，她用毛巾被裹着自己，走到书柜前，用一本杂志，挡住了女儿的脸。
“不要想那么多。”乔丹回到床上后，王海峰轻声安慰她。
“难道你从未想过？”
“……”
王海峰从第一次与乔丹上床后，就开始想，但一直想不出来不伤害那么多人感情的办法。
如果提出离婚，时萍不用说了，父母，岳父母，孩子，这都是一道又一道极伤感情的难关。还有舆论，所有不明就里的人全都得认为王海峰是道德败坏的陈世美。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鞋的人清楚，外人怎么会知道。王海峰与时萍这种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产生的来龙去脉，他不可能向任何人说，对乔丹也不愿说，全都一个人扛着。
乔丹问，人真的能解放自己吗？王海峰还蒙她说能。其实人想解放自己是很难的。很多社会风俗还残留着封建社会的影印，更不用说同样在封建社会法律摹本上诞生，需要不断修正和调整的法律了。也许千百年后国家消亡，人们都能自由自律的生活，才能真正实现这个理想的目标，可对于此时的王海峰，乔丹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呢？
凡是熟悉王海峰的人，无论上级下属，没有一个不认为他能力超群，是将才，将来必是帅才的。梁冬松和郭凤兰甚至奉他为神明，好像这世上没有他摆不明的事，认不清理。
但王海峰自己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像神灵那样清醒明白。曾国藩那样被称为完人的醒士皆称人是棋子，皇上都不例外。只有上帝才是执子之人，可上帝在哪儿呢？谁见过呀。人们往往把随波逐流当成贬义词，用在一些庸人身上，那是大错特错的。在滚滚向前的历史洪潮中，谁敢不随波逐流试试，那是找死，还得死无葬身之地……
刚交四月，邱莹的大队人马几乎是倾巢而出，全开到了北京大街边上的工地。她在大唐宾馆租了三间套房，一间自己用，两间用作高管的办公室兼休息室。
由于去年就打完了桩，土建工程的进度很快。楼层以五天一层的速度，开始拔地而起。
这天晚上，邱莹打电话让乔丹到大唐宾馆来一趟，说有事要与她讲。
两人见面后，见邱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乔丹说，“咱们姐俩还用这样吗。”
“那我就说了，有什么不妥咱俩再商量。”邱莹本不是磨唧人，于是开始向乔丹讲起了宋荣要给她接风的事。
进入工地的第三天。宋荣就打来电话，表示要给邱莹接风。邱莹说刚过来太忙，过几天一定去拜会宋总。今天上午宋荣又打来电话提接风的事，邱莹不好再拒绝，只好说，过两天正好是周末，到时我必须去拜会宋总。宋荣说谢谢后又说，一定要带上制作标书的小助理呀，让我长长眼。眼看要放电话了，宋荣又问了一句，妹子，你那小助理是男的还是女的，有没有结婚呢？正是这句看似很俗气的话，让邱莹心生了芥蒂。
“小丹，你不在商界不清楚，为了利益商人是无孔不入的。宋荣所以能从一个小包工头，把企业做成上市公司，单凭实力干是不可能的。他的人脉之广套路之深，咱们是无法想象的。咱们这次中标，他表面上很不在意，心里必然系了疙瘩，所以他一定会千方百计，要弄清楚这件事儿……”
见乔丹认真听着没有说话。邱莹接着讲，“他所以说要给我接风，实质是在‘小助理’身上，听了后面的话后，我猜他是知道了你给姐出谋划策，甚至可能也知道了海峰处长……”
“知道了又能怎样？”乔丹不解的问。
“是的，现在我还摸不清宋荣的真实意图。周末的饭局不带你去，他会认为我骗他，这就得罪她了。带你去他会动什么歪心思，很难预料，姐一直是举棋不定。”
“那有什么？他还能把我当肉丸子吃了。”乔丹毫不在意的说。
“小丹，姐不是怕得罪他。大不了被他挤出省城，我再回白原，我是怕你们受到伤害。”
“我的姐，你想多了吧。”
“我甘愿是自己想多了。小丹，我所以把这件事与你说明白了，并不是把球扔给你们。即使不通过姐，他也会找到你们的。如果说他有怨恨，恨我要轻，恨你们会咬牙切齿的。”
“姐，你都把我绕糊涂了，怎么还整出恨来了，经商的人要都像你这么神经……”乔丹笑了，不往下说了。
“好了，我可不与你这个傻丫头说了。你问问海峰处长，我是不是多虑了。周末我给你打电话，让不让你去到时候再说。”邱莹摇着头，不再与她说了。
当王海峰说邱莹的顾虑有道理后，乔丹瞪着眼睛问，“有什么道理？”
王海峰掐了一下乔丹的脸蛋，“不怪邱莹叫你傻丫头，北京大街工程的利润最低也得有十几个亿。宋荣已经唾手可得了，可这十几个亿却让邱莹拿走了，还是你帮着她拿走的，他恨不恨你，你自己说。”
“可我和邱莹是姐妹呀。”
“你当宋荣是二杆子啊，他要真像你这么想，顶多是从小包工头升到大包工头而已。话说回来，邱莹还是真把你当成亲妹妹了。别让她太闹心了，你明天早点给她打电话说陪她一起去。她要再犹豫，你告诉她，别说是宋荣，就是宋龙你也不放在眼里。”
宋荣的接风宴，是在市中心的大西洋宾馆举行的。宾主落座后。宋荣先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副总，一个助理和集团办主任。邱莹介绍了尚副总，安助理后指着乔丹说，“乔丹是我的闺蜜，在省建设厅工作，我所以中标，这闺蜜妹妹功不可没。”
“我就说嘛，邱总是响快人，绝不会藏着掖着。”宋荣很是高兴的对他那几个人说，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
酒宴在非常和谐的气氛中进行的，完全是沉浸在友好的氛围中。期间，邱莹提到这次中标纯属意外，宋荣一摆手很大度的说，“邱总，这事咱们翻过去好不好，我不是还拿到桃源路那块地了吗。都说商场是战场，但我从来认为，比赛第二，友谊永远的排在第一。钱不是一天挣的，得放眼未来才是，人要远虑才无近忧嘛。”
邱莹怎么听着，最后这句话都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回大塘宾馆的路上，乔丹很是失落，宋荣都没用正眼瞧她，根本就没拿她当一回事。
“姐，你肯定是想多了。”
“你懂什么？他这安眠药给我下的太足了。”邱莹的心情相当不好。
“姐……”
见乔丹还要说话，邱莹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很显然是让她别在有司机的情况下再说话了。回到宾馆，小刘过来给她们沏上两杯香茶后，问邱莹还需要什么，邱莹摆了摆手，小刘无声地带上门走了。
“小丹，看来咱们的关系，宋荣已是清清楚楚。你回去后与海峰处长说，一定要注意身边的人……不，应该注意什么，他会知道的。你对他说，宋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行了。如果海峰认为需要，哪天咱们在一起吃个饭。”邱莹一脸严肃的说。
“好吧。”乔丹虽不认为需要如此重视，看着邱莹沉重的表情，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暂时不用吃饭，宋荣只是才拉开序幕，怎么表演还得再看看。你告诉邱莹，一定叮嘱她的下属，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出重大事故，还要把好质量关，绝对不能出豆腐渣工程……其余的事儿，等宋荣开始表演时再说。”王海峰话说的不紧不慢，让乔丹感到真是要看戏剧一样。
过了一个星期，要下班前乔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称自己是宋荣的秘书，并说，宋董事长想请乔科长吃个便饭，顺便有点生意上的事想请教一下。听见乔丹推辞，对方说，宋董事长说了，乔科长若是不肯屈驾，他会亲自登门求教的。
“那可不敢当。还是我去拜会宋董事长吧。”
仍然是在大西洋宾馆那个大包间里，只是圆桌换成了长方形的饭桌。餐桌两边各放几盘菜和两杯核桃汁。
“小乔，我这么称呼你行吗？”见到乔丹宋容和蔼的一笑。
“没关系，不过您这么大的董事长，请我这么个小人物吃饭，让我受宠真惊啊。”乔丹也微笑着回了一句。
“好样的小乔，今天我老宋只是请你吃饭，咱们谁也不喝酒，免得说了醉话不算数。”
“我知道宋董事长是真豪杰，就是梦话也能一言九鼎。”乔丹用很是轻松的语气，调侃了他一句。
宋荣笑了，“小乔，你也看到了，眼前的可都是你的家乡菜。我可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忘年交的小朋友。”说完宋荣用筷子点了点乔丹面前的那几个盘子。
乔丹注意到了，那几个菜确实是鲁菜中的招牌菜。看来这个家伙肯定是把自己查了个清清楚楚，“宋董事长让您费心了，我再次表示感谢。”
“那好，咱们先干杯。”两个人同时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后，宋荣接着说，“小乔，我有个想法，以你的能量跟着邱莹干，有些屈才了……”
“宋董事长，您的这个想法有误啊，我没有跟着邱莹姐干，只是帮她出出主意而已。”
“对，对，你看我，岁数一大说话太不靠谱。这么的，我简单说，如果你能到我集团来，或者也能帮我出出主意，我至少给你二百万年薪，你看如何？”
乔丹看着宋荣的眼神，一下子专注起来，但却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茬，只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宋荣接着说，“你还可以提比这高的要求，我都会考虑。”
“宋董事长你吓到我了。我会认真考虑的，但不是今天。”乔丹脸上挂的笑容有些灿烂了。
“对了，我忘说赠与了。如果你能辞职到我集团，我会将雁鸣湖山庄一套带泳池的别墅，更到你名下，算是我的诚信保证金。”宋荣咔吧咔吧眼睛继续看着乔丹。
“宋董事长，您真是大手笔，但总得有条件吧。”乔丹仍在笑着，心里想，你要是敢说屁话，我把饮料泼在你脸上转身就走。
“条件很简单，就是一切工作，必须服务于集团整体利益。”
“这么简单？”乔丹有些诧异。
“就这么简单，而且咱们会签协议。至于你的工作，你愿意在总部，可当助理，不愿意在总部，可到分公司任副经理。”宋荣笑的很是开心。
“宋董事长，我真的很动心。但这么大的事，你总得容我想想吧。”乔丹很是认真思索的模样。
“好，我这人从不强人所难。小乔，三天。不，你考虑一周，然后给我准信成吗？祝咱们合作愉快。”说完宋荣举起了饮料杯子。
见乔丹也举起了杯子，宋荣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小乔，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或者与你父母以及至亲的人商量商量，但我可说白了，过了这个村，绝不会再有这个店了。”
“妈蛋的，搞到我头上来了。”
这是乔丹第一次听到王海峰说粗话，她有些惊讶的问，“怎么了？我觉得没什么呀。”
“没什么，他让你签协议，那是卖身契。”
“你说什么呢？”乔丹脸红脖子粗的怼了他一句。
“你想两岔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知道吗？他最终目的是想绑架我。对你他不可能下这么大血本，他那话全是说给我听的，你只是传声筒。这小子太不靠谱，他是想拉我下水。也不知这个家伙，用这种手段拉拢了多少政府里的人。”
“你都把我弄糊涂了，他根本不认识你，我也不会说咱俩的关系，怎么拉你下水？”乔丹一脸不解的问。
王海峰摇着头苦笑一下，“官商勾结的事，要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非得认识不可，绝不可能出现那么多贪官了。他们想拉你下水，是无孔不入的。等你不知不觉变成了他手中的棋子时，往小说，成了他捞钱的工具，往大说，你的行政权力、甚至党组织的权力都得为他所用。这不成‘局部江山易手’了吗？与这种野心勃勃，居心叵测的商人为伍能有好下场吗？”
“那又有什么，只要你定力十足，不被他利用，更不做违法违纪的事，他能把你怎么样？”乔丹还是一脸不在乎的说。
“看来我真得给你补补课了。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许多贪官都是自己不检点，被宋荣这类商人一点一滴逐渐渗透进他们的亲属和生活当中，身不由己越陷越深，无力自拔，最后才铤而走险的。作为人，特别是手中掌有一定权力的人，没有自律和防范之心是不行的。你想想，你对经营公司的业务一点都不懂，他凭什么给你二百万年薪，还要外加一套别墅啊？他瞄着的是我手中的权利呀。钱确实是好东西，但绝不能什么钱都拿，这样咱们就不能成为那种‘人为财死’的蠢东西。”王海峰看定乔丹的眼睛，用完全不可动摇的语气说。
乔丹似乎明白了，“那我该怎么答复他？”
“先别管他，明天晚饭后，你让邱莹自己开车，在南广场水塔边等我。”
说完这话，王海峰拍拍乔丹的脸，“你拿邱莹一千万，我都不拦你，因为她是守规矩的商人，而且还能按正章出牌。拿宋荣一百万，我都得替你捏把汗……”
见乔丹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王海峰亲了他一口，“我的小姑娘，与你说白了吧，宋荣保证不是靠谱商人。我要在检察院，马上就得查他。从你拒绝他的诱惑起，咱们都得提防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