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金铁交加地声响回荡在夜空之中,巨剑直插鬼母身下的大片噬阴石矿脉。
“不好!”
“糟了!”
……
众人同时惊声大喝,只见鬼母那庞大的躯体此时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就像是将身体直接对折般弯下了腰,而后用头顶那些突起的无数尖刺硬生生挡下了那泛着淡淡虹芒与炽焰的巨剑。
比起鬼母身躯上堆叠地那些硬质甲壳,鬼母头顶密密麻麻的冲天尖刺似乎更为坚硬,它们紧挨着集束在一起,每一根都被四周火光映照出点点森冷的金属寒芒。
虽然,方才那一个劈斩倒是斩落不少尖刺,可此时大剑竟然死死卡死在其中,任凭李星河如何操控他手中的长剑也是无法再动弹分毫。
“该死的蝼蚁!我要把你们剥皮抽骨再碾碎成肉末!”
尖刺发束如同一把扫帚,火焰巨剑带着鬼母的手臂被直接甩到一侧。
而远处,心神连接长剑的李星河也是猛地一口血喷出,而后直接被手中与巨剑同步的长剑一把带飞,直到撞到了某块山壁这才堪堪停下倒飞的势头。
李星河咬着牙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迹,眼神凶厉地盯着远处。
他并没有立即动作,方才反震之下神魂再次受损,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再次御剑。
而鬼母也不管这个,它再次大吼出声,头顶密集地尖刺猛地就再次向着一个方向顶去。
“不好!”
郝戎眼神一缩,鬼母利刺所指的正是自己另一只手腕,郝戎连忙向着四方各处驻守大阵之人喝道。
“启用封印!快!封住它!这孽畜是要断臂求生!”
伴随着一阵颤鸣,山岭的各处法阵疾射出一道道白色符文组合而成的锁链,它们缠绕向鬼母的脖颈,死死拖拽住了它向一侧刺去的脑袋。
虽然大量符文锁链第一时间捆缚住鬼母的脖颈,可似乎鬼母那强大到离谱的力量单单靠这些符文锁链远远不够。
大量符文链直接在鬼母一个拉扯之下便是直接断裂崩毁过半,而逢元白化身的金光巨人见此一个闪身,来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处锁链大阵。
金光巨人精光鼓荡之间,一道比其他符文锁链粗壮数十倍的赤金色锁链破阵而出,直接把鬼母的脖颈死死吊在了半空动弹不了分毫。
看着如同吊死鬼的鬼母众人并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渊虹注意到,逢元白的金身巨人如今全身已经布满了裂缝,显然,术法消耗过大他体内的真气也已经快要到油尽灯枯的状态。
一道道血红之光从金色巨人体表的裂缝内逸散而出,金光巨人面色狰狞,鬼母带来的反震力道几乎快要让他的身躯崩毁。
“阵起!”
渊虹手印叠交,一道淡绿色的法阵在瞬间亮起,它在金光巨人的头顶直接破开一个空间,源源不断的治愈气息从洞开的空间通道冲出,一股脑灌入了金光巨人的身躯之内。
“李……李兄!快快恢复!我……我顶不了多久了!”
被治愈光束稍微修复了身躯上的无数裂缝,从巨人躯体之中传出了逢元白死死咬牙坚持的低吼。
“该死该死!”
下方的李星河死死双手握在剑柄上,可却是怎么使劲也无法拖动分毫,他看了眼看了上方治愈白光也没了作用,已经已经逐渐崩溃的金光巨人。
“罢了!是死是活,在此一着!”
李星河一声爆嗬,发疯一般将自己的神魂分毫不留地直接全部灌输进手中的道剑,而他本人却是如同失去了意识一般软软瘫倒在地。
本来牢牢插入泥土中无法移动分毫的道剑在下一刻忽然微微震颤起来,就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发出了尖锐的金属嘤鸣之声。
只是下一个瞬间,长剑凭空自己动了起来,携带着白色的尾焰直冲入云霄,而连带着,远处那柄巨剑也是脱离了鬼母的手掌一同飞上天际。
一旁,随机待发的郝戎眼神微微一凝,他能感知到自己佩剑此时已经被李星河彻底接管,先前只是自己主动压制了剑中之灵好让李星河主动操控,可如今,剑灵似乎直接被镇压,整柄剑都被强制接管。
“不好!逢兄快撤!”
意识到不妙的郝戎急忙大嗬出声,此时鬼母脱离限制的那只手掌直接抓住了主要束缚住自己的赤金锁链,“嘎吱”只是一个拉扯,那粗大无比的道术锁链便是直接被寸寸绷断。
而毫无疑问的,失去了主要受力的阵法,其余符文锁链也是同一时间齐齐断裂,数十个主阵的修士同一时间吐血倒飞。
下一瞬,逢元白凄厉地惨叫声响起,金光巨人全身如同即将炸裂的石像,全身密密麻麻遍布的裂纹不断扩展,显然,此时巨人身上不断皲裂的裂缝所带来的痛苦是直接作用于施术之人本体上的。
一声炸响,金光巨人无法维持直接彻底爆裂开来,其内,一个全身布满裂缝,已然鲜血四溢甚至肉体都险些全部崩碎的躯体无力地坠落向下方。
不过还好,在血人快要坠地的刹那,数个身穿青衣的女修与渊虹一闪而至接住了逢元白。
“快撤!”
渊虹慌忙大喊,她能感觉到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机已然锁定住自己这些人。
“卑贱的人类!休要跑,我要捏死你们!!!”
一只漆黑的大手已然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伸来,它的目的正是救下逢元白正拼命向外逃窜的几人。
可就在大手就要直接一把抓住几人直接捏碎之时,它却是猛地一顿,只见那鬼母面部表情有异,她正微微诧异似得戒备地望向上空。
“郝兄!麻烦了”
从天际上传来一道神念,郝戎会意,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就像是早有准备似得单手一挥,数十个华山弟子毫不犹豫地同时抽剑分列四周,隐隐组合成一个四方剑阵。
而郝戎则是在外围亲手向地面一拍,精纯的真气配合着数十个华山弟子所散发的剑意组合而成一道光幕,硬生生地把周围数公顷的地界给包围住。
光幕围绕着鬼母也是直升入天际,而下一刻,鬼母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颤,上方似乎有一道足以威胁到她的力量正在不断酝酿着。
“前几日观地君大人一式剑阵,呵呵,说来惭愧,在下颇有几分顿悟,还请诸位评鉴一二”
似乎附带无尽威势的神念回荡在四周,接下来,整个天际以那道延伸向天地的剑阵为中心猛地亮起,一大片云雾被彻底照亮。
一柄巨大的剑尖直接破开上空的云雾出现在众人眼中,可这大剑只是微微露出剑尖之后便像是被分解了一般,缓缓分化为了无数道荧白小剑。
随着一柄柄小剑的形成排列四方,大剑也是越发显露出云雾,可随着大剑显露地越多逸散分化出的小剑数量也是不断增加。
直到数不胜数地荧光小剑悬于鬼母的头顶之时,一柄有着实体的道剑终于是缓缓显露出云端。
“万剑……归宗!”
充满威势的声音就连四周不少修士都是微微心生震荡,一柄长剑带头,无数半透明的荧光长剑纷纷跟随它拖拽出来的尾焰飞掠而下。
看到天空如流水般冲向自己的剑支,鬼母下意识地伸出唯一的手臂挡在了身前。
郝戎的那柄佩剑当先钉在了鬼母的手臂之上,长剑扎在鬼母的手臂之上就如同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小木刺一般,恐怕就连鬼母也是没有注意到。
一瞬间,扎在鬼母手臂上的长剑光芒一散,而几乎同时,被师弟们保护在人群中的李星河却是双眼一睁意识回到体内。
对着远处的郝戎善意一笑,李星河眼神幽深地看向即将落到鬼母身上的那些飞剑。
当日,李星河观庒言胡闹般“自创”的剑阵是真的被吓到了,说实话,那阵并不高明,唯一让他惊讶的则是那万千符光飞剑能被那城隍仿佛心绪也化分万千一般分开操纵。
他目前自然是做不到这点,不过……他倒是能将郝戎的那柄主阵之剑作为一个标记。
只见不知是数十万还是数百万又或许是数千万的飞剑密密麻麻地直接倾泄而下,纷纷朝向方才那第一柄钉入鬼母手臂的道剑而去。
巨大的手臂顿时被当先冲下的飞剑一点点的崩碎,躯体上方一层层漆黑的血肉接连迸溅,在大量飞剑接踵而至的攻击下,天上甚至下起了黑色的血雨。
漆黑血雨如天上似乎永无止境地那些飞剑一般久久不散,而下方的噬阴石矿坑却早已蓄满了漆黑血肉。
虽然那些血肉不停地消散在空气之中,不过似乎天上下的血雨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整个矿坑都已然成了一滩黑水。
鬼母忍受着如同凌迟般的痛苦,发出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过就这它却也不敢放下手臂,这些飞剑虽然每一柄在碰撞之后都会直接消散,不过每次的碰撞总能带走自己的一小片血肉。
终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下,天空中源源不断降下的飞剑终于有了减缓的势头。
不过鬼母也是终于支撑不住,只见那原本粗壮巨大的漆黑手臂此时已然轰然无力地从中间垂下,粗壮的骨骼被直接一点点斩……不应该说锯断。
终于,失去鬼母胳膊的阻挡,剩下的飞剑毫无阻碍直接砍落至鬼母头颅之上,“叮……”当先遭受攻击的便是那一头尖刺头发。
无数金铁交加的刺耳声响在响彻四周片刻之后,接连便是一阵利剑入肉的响动。
不消片刻,待众人看到鬼母巨大的身躯拖拽着半颗破碎的头颅无力倒下之时,都是纷纷松了口气。
最终,一行人聚到一处,郝戎把手摸到了自己腰侧的丝绒小袋,那里面是庄言所赠的那些符箓,可他却是心念一转看着人群中的张元伯。
“呵,张兄,这鬼物此时奄奄一息,你的术法最适合焚毁此獠,可否出手助我等一臂之力,否则……这下面的噬阴石矿脉我等可是不好采取啊”
张元伯瞧了一眼下方已轰然倒下的鬼母只是点了点头,此地探查地差不多了,也该回去准备大军来袭了,最后这些劳什子矿脉?呵,就当随手送这些小辈一个人情吧。
张元伯对人类道统也是了解一二,这些人背后的道统也算得上是最顶尖的,虽然自己对那些企图复辟天庭神权的神官是为敌对,可对于那些人类……至少暂时可说不好是敌是友。
“去吧”
也不知是对离手的那蓬火焰,还是对即将消亡的鬼母所说,总之,张元伯随手一挥便准备转身离去。
他已然有退走之意,最后一招他没有保存实力不过也没有刻意展现,这只鬼母虽然也算得上是少见,不过还不配他费多大力气。
那一团看似只有巴掌大小的暗红火焰,就这么随意的落到了已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鬼母身上。
可谁知道,这火焰在沾染到鬼母躯体之上却是立刻很是夸张地起了变化,它如同掉落在了高纯度酒精上一样,火焰立马蔓延至鬼母的整个躯体。
众人感受到其威势都是直接退后两步,均都是眼神骇然地看向张元伯。
虽然知道此人强大,哪怕是郝戎先前也只是认为此人实力只是比自己高一个层次,可如今看来……自己远远不如。
场下鬼母痛苦地哀嚎许久,终于,巨大的鬼躯慢慢被焚烧一空,而场内噬阴石矿脉之上,一只正常人大小、面上朦胧没有面孔、双足呈蹄地女性魂体出现在场内。
而暗红的火焰却是依旧没有停下的势头,仍然包裹着魂体不断焚烧,鬼母暗黑的魂影已然被慢慢烧融,魂躯之上升腾起大股湮灭之气。
而远处,一直冷漠看着时不时记录着的一晨与几个游魂却是一愣,身后一只负责记录过程的游魂鬼差立马上前。
“大人,异种鬼物按上头要求不可灭杀,我们得押它去冥狱”
一晨听闻也是点了点头,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翻了翻,找到相关信息看了看。
“嗯,这只在噬阴鬼母中也算是上品”
说完,不管两只游魂,一晨直接身子一闪来到准备离去的张元伯身边。
“还请撤去术法,这是异种鬼物,当由我等带回冥狱镇压”
“噢?”
张元伯别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确是没有什么动作。
“那我要是不呢?”
听闻这话一晨愣住了,话说还没有修士敢公然违反阴司神官制定的规则,而且自己方才自己语气很是和善,他一时之间想不通此人为何如此?
“朋友莫要自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原原本本记录在案,如若不撤去术法让我等拿下此魂,我等也只好向上头如实所说了”
哪怕事情至此,一晨的语气也是不卑不亢,说实话他并不想主动给自己招惹麻烦,他对于目前的差事很是满意,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没有道统栖身之人来说,已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容身之处了。
一旁的几人则是各有所思,李星河与逢元白渊虹几人是饶有兴趣地冷眼观看,因为,目前除了青云观与松谷道场之前曾公然与神官作对过,还没再有跳出来主动找事的修士。
而郝戎却是心下一急,此人可也是自己带来的,事后要是追究下来虽然可能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没准会影响到自己在神官那的印象,更重要的是那位“十七兄”对自己的观感。
“张兄!可千万不可义气行事啊!不过一小小邪祟,你费点力气收回术法便是了何必交恶于一晨兄呢”
说着,还向着张元伯使劲眨了几下眼,而后又是快步走到一晨身侧。
“唉!一晨兄也不要生气,张兄也是头一次进入阴司,并没有经过大型道统的传送法阵,所以也没有人嘱咐过,对于咱一十七夜镇的规矩还不是很懂。
总之,还请给小弟一个薄面,让张兄收回术法便是了”
一晨听完却是一愣,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噢?没有经过你们的传送阵就过来了?”
一晨质疑的目光在张元伯身上来回打量,此时张元伯已然放弃了遮掩身份,所以并未继续隐藏神官气息。
一晨此时无意间扫视到对方后背之时立马大惊,他直接一个闪身后撤了足足数十米距离。
拉开距离后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逃命符箓,他早就被嘱咐过,万一在周围遇到不认识的神官最好便是第一时间逃命,什么都别管!
可谁知道,他刚刚想引动符箓逃遁而走,却是发现自己的手腕在下一瞬已然被一只手掌给死死钳住。
一晨豁然抬头望去,只见一身银甲,身披大红披风的张元伯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一晨手中捏着的符箓。
“呵呵,此物有趣”
张元伯直接抽过白花花的符箓就这么那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看出来了,此物与先前在荒野中的那一重重防护阵法同出一辙。
而远处的众人也是讶异地看向换了个装束的张元伯,让他们惊讶的并不是他的装束,而是……他们也终于看见了,张元伯背后赫然竖立着一尊青脸红发,披着一身大红神袍的虚幻神位。
“神……神官!”“怎么可能?…… 他不是镇子里的神官?!”
张元伯淡淡扫了一眼身后众人,只是继续扭过头打量着一晨。
“听说,你和那现任的城隍有点关系?是否?”
张元伯一边把玩着符箓一边很是好奇地问着,可谁知道却是得到了个很是坚定的回答。
“没有!”
一晨咬住牙关,手腕被死死握住可他却没有反抗,对方身上的气势足以瞬息灭杀自己,所以他也只是冷哼一声,而后便是侧头不发一言。
“噢?无妨,你不想说也无所谓,对了,刚才你要我放了那只鬼母?那你现在的意思呢?”
张元伯看了看底下那只已然趴倒在地几乎就等着湮灭的鬼母魂体一眼,耳边却是又传来一晨咬牙切齿的声音。
“放了她!她该被镇压在冥狱!”
“哦~哈哈哈哈哈哈,好胆!好!”
张元伯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对方这有趣的回答比刚才观赏这些小辈玩闹有趣多了。
鬼母身躯之上蔓延的火幕立马熄灭,两个在一旁的游魂鬼差相视一眼,随后,他们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这鬼母的魂体。
“你们走吧,回去告诉那个小城隍,让他一个人来此带走此人,否则,半日内未到或者带其他帮手来,我便……不不不,此人有趣,这样吧,如那城隍半日未到,我就将此人做成鬼仆罢”
几人听闻脸色大变,特别那两只游魂吓得直接扔下了鬼母,双双祭出一道符箓便是直接消失不见,他们得立马回去向上头报告此事,话说,听说被截住的这位与地君大人真的有些关系。
渊虹在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收起了鬼母,几人相视一眼也是直接离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至少明面上都得去城隍神庙一趟说明情况。
而郝戎,他在离去之前虽然面上是铁青一片,不过还是对着张元伯微微抱拳,这次的事恐怕自己得担全部责任,按照那帮神官的尿性恐怕不管后果如何自己都得大出血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