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握着笛子,跃出人群,翻身上马,柴伯骏怒火烧开,扬手扔黑,黑剑破风飞去,正中那马儿屁股,马儿惨鸣一声,轰然倒地。
这人姓季名乌石,颇是滑头,身手一般,轻功倒不错,他从马上爬起身,撞上柴伯骏闪电火石般的目光,心头大颤,不敢逗留,握着月光笛,踩起轻功,发足疾奔,一口气不敢喘,奔出十几里,心想柴伯骏被震霆镖局纠缠,肯定脱不了身,此处应是安全,便停下来歇一歇。
这才喘了一口气,却望见柴伯骏黑衣如魅,黑风一般朝他卷来,已追到他身后三四里之外。
柴伯骏岂能容忍自己的东西被抢,他当即收起与众人纠缠的心思,纵身飞起,一跃而过,快如疾风,朝季乌石追去,白袍泽自也不会善罢甘休,喝令众人,持刀追去。
季乌累瘫在地,眼看柴伯骏越来越近,韩代天都不曾追上他,自己这点微末轻功如何跟他匹敌,他心中慌乱如麻,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嘹亮的马鸣声,低矮的山丘后驰出一匹浑身赤红、高头长腿的骏马,马上坐着一少女,鹅黄衣裙迎风飘起,恍若天边落下的黄色祥云。
季乌石双眼一亮,心中暗叹:“真是一匹好马,若骑上这马,那小魔头肯定追不上我。”他拔腿冲出去,拦住那黄衣少女,喊道:“姑娘救命。”
那少女头上系着两根束发金带,随风飘到耳边,双颊泛着淡淡红晕,星星般灿亮的眸子转了两圈,盈盈一笑,犹似一朵水仙花轻轻绽放,观之可亲,叫人喜爱,她俯身问道:“大叔何事慌张啊?”
季乌石喘着粗气,抱拳说道:“在下乃镖师季乌石,现下有要事需赶到前边镇上,十万火急,可否借姑娘宝驹一用?大恩必报!”那少女问道:“你是震霆镖局的镖师?”
季乌石仓促点头,慌慌张张地看向身后,生怕柴伯骏追了上来,那少女道:“既然如此,不必客气,快请上马罢!”
这小姑娘太好讲话,季乌石如蒙大赦,立即翻身上马,催动缰绳,那马儿却纹丝未动,他心下着急,一巴掌抽到马肚上。
那少女莞尔一笑,轻轻抚过马头,柔声说道:“胭脂听话,你送季镖头到前边镇上,再回来寻我,莫耽误了季镖头的送镖大事。”那马儿嘶鸣一声,发足便奔,季乌匆忙道谢:“多谢姑娘。”
那马儿才奔出数步,一个黑影当头落下,大拳横扫而来,季乌石惊叫一声,滚落马下。柴伯骏举起大拳,照着马头打下,马儿狂鸣痛叫,柴伯骏又抓过马头,举过头顶,摔出数丈之外。
看着柴伯骏泰山一般立在身前,季乌石惊惶惧怕,牙齿格格打颤,柴伯骏冷脸不言,只伸出手掌,季乌石本就胆小,哪敢说半个不字,乖乖交还月光笛。
柴伯骏心满意足,不跟他计较,转身便走,季乌石保住小命,长舒一口气,却听到旁边传来哭喊声,“胭脂,胭脂。”
那马儿倒地后,不停抽搐,黄衣少女跪在地上,温柔地抚摸,那马儿已通人性,自知命不久矣,双眼痴痴地望着主人,鸣叫一声,似在告别,终是闭上双眼,再无动弹。
少女伏在马上,放声大哭,季乌石于心不忍,过去安慰,伸手探向那马脖子,惊道:“原来那小魔头拧断了马脖子,难怪一拳就打死。”少女收了哭声,玉颊挂泪,喝道:“那黑衣小子,你站住。”
柴伯骏脚步微微一滞,依旧大步前行,头也不回,却是向白着袍泽追过来的方向,季乌石心中纳闷:“这小魔头竟向白镖头追来的方向去,真是自投罗网。”
白袍泽带人追上,道:“别走了这小魔头。”镖局众人撒网散开,布下阵法。柴伯骏纵身跃起,竟跳入垓心,季乌石一愣,愈发好奇。
那少女恼怒柴伯骏击杀她宝驹,更无半句交代,她从马上解下一个长条小木盒,开盒取出一副弓箭,季乌石双眼当即一亮,探头过去细看,嘀咕道:“青弓配碧箭,真是少见精致。”
那弓箭比之寻常弓箭小巧许多,弓如弯月,色若青竹,两端和中间都镶了碧玉,那箭更是精致,通身浅碧,晶光莹莹。
那少女开弓搭箭,对准了柴伯骏“嗖”一声,碧箭离弦,破风而去。柴伯骏正与众人酣斗厮杀,忽然小腿一剧痛,竟然使不上力气,生生跌落在地,腿上已插了一支莹莹碧箭,他万分惊愕,白袍泽等人也颇是惊讶。
柴伯骏惊疑回头,只见黄衣迎风,手挽青弓碧箭,他一双鹰眼顿时射出两道寒光闪电,那少女目光与他撞上,不由浑身一颤,倒退两步。
柴伯骏受伤,白袍泽等人甚是欢喜,长剑短刀,纷纷欺来,柴伯骏黑剑出鞘,横扫劈砍,他举动奇快,连断几柄利剑大刀,连伤数人,转身又跃走。
众人知道他要逃,季乌石大喊道:“小姑娘,快放箭射那小魔头,莫叫他走了。”
那少女点头应一声“好”,取碧箭,上弓弦,忽然一团黑云迫到跟前,跟着“啪啪”两声脆响,她左右脸颊火辣辣生疼,原来吃了柴伯骏两记大耳光。
季乌石目瞪口呆,柴伯骏速度太快,下手太重,小姑娘脸颊高高肿起,通红一片,他却神态自若,转身要走。
黄衣少女缓过神来,一把扯住他衣袖,怒道:“不许走。”柴伯骏心下不悦,抽袖转身,手臂横扫,那少女正要发作质问,却发觉身子轻飘飘地荡了起来,原是被柴伯骏抓住后背,拎在空中,正往东北方向奔去。
秋风瑟瑟,迎面吹来,柴伯骏点蹬起跃,一起一落,那少女像极了被人逮在手中的小黄鸡,一上一下地摇晃,五脏六腑被颠簸得异常难受,她怒道:“小魔头,放我下来。”
柴伯骏不理不睬,提着她一路飞奔,他小腿虽中箭,但行动依旧迅捷如风,中途拐了小路,甩开白袍泽等人。
他一口气奔出三十来里,也受不住那少女一路的吵闹怒骂,冷声喝道:“闭嘴。”那少女反驳:“你若不放我下来,我对你不客气。”
说了三次,柴伯骏只是不理,那少女忍无可忍,左掌挥出,五指如葱根般纤细,遇风化柳,拂到柴伯骏臂上,往“天泉穴”、“天府穴”一扣。
酸麻无力感在整条手臂上漫开,柴伯骏疑惑不解,一脸茫然,拼尽全力将手中少女扔了出去。
那少女撞到树上,滚落下地,身上骨头吱吱生疼。她不顾疼痛,当即站起,左手取弓,右手挽箭,怒目而视,对准了柴伯骏。
此刻她才看清楚柴伯骏模样,身穿黑衣,半旧不破,一头黑发,也不梳髻带冠,只用一根黑布条随意一绑。
柴伯骏目光寒意逼人,也上下打量着少女,秋阳柔光自树间落下,她一身鹅黄纱裙,罩着素色罗衫,手握青弓碧箭,映衬着十指皓白如玉,莹莹生辉。
那少女目光与柴伯骏寒光一碰,怯意涌心头,双手不禁一抖,但弓箭在手,她也不惧怕,大胆与他四目相瞪。
柴伯骏瞧她滚了一身尘土,眼里流露出满意,他拔下小腿上的碧箭,流血不多,转身便走。少女急忙喊道:“小魔头,你打死了我的胭脂,就一走了之么?”
柴伯骏这才知道那匹马是她的,也知道她放箭的缘由,但脚步不止,答道:“本大爷最厌烦跟女人打交道,你自己走罢。”
怒火迎风一涨,窜上心头,少女道:“站住。”柴伯骏竟止住步伐,道:“你射我一箭,扯平。”
那少女怒道:“胭脂是师父送我的大宛宝驹,稀罕珍贵。你腿上的箭伤不伤要害,四五天就痊愈,我的胭脂死了就再活不过来。”
柴伯骏满脸不耐烦,说道:“一匹畜生,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少女气得心口揪疼,辩驳道:“胭脂不是畜牲。”
柴伯骏最厌烦纠缠,转身就走。那少女道:“你打了我两个耳光,又将我劫到此地,摔我一跤,难道也不赔个不是?”
柴伯骏背影透着桀骜,道:“不赔。”字少意嚣张,直把少女气得直跺脚,高声喝道:“你这蛮不讲理的小魔头,你若不赔个不是,我再射你一箭。”“你敢。”柴伯骏转身,鹰眼如电。
少女小脸涨红,大声说道:“你瞧我敢不敢,你右手打我、劫持我,我就伤你右手,权当给胭脂报半个仇,也给我自己讨个公道。”柴伯骏眼皮一翻,就着脚边石头,随意一坐,倚着大树,合上双眼。
黄衣少女挽弓拉弦,等他开口道歉,一盏茶的时间悄然而去,柴伯骏仍旧一动不动,她手臂泛起酸麻,带着恼怒,问:“小魔头,你到底赔是不赔?”柴伯骏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那少女自觉不对,收了弓箭,移步上前,听到柴伯骏匀称细微的呼吸,他竟已闭眼酣睡。怒火直窜上脑门,少女骂道:“欺人太甚。”挥手打去,柴伯骏忽然立起,闪身躲过,那少女愤怒恼火,取了碧箭,射向他。
柴伯骏黑影一闪,碧箭一划而过,他心中高兴,正要出言嘲讽,右臂却忽然发疼,一支碧箭已插入肉中,原来那少女弦上两箭,一箭离弦,另一箭紧随其后,柴伯骏躲过其一,不防有二,两箭射出相隔时间甚短,不及提防。
柴伯骏今日被她连射两箭,怒火滔天,黑影闪向少女,他来势汹汹,眼中怒火喷薄欲出,举着大掌横压下来,少女脊梁背蹿起一股子惊惶,转身躲避。
柴伯骏大手刮过,抓走了她后背箭筒里的碧箭,“咔嚓”一声,统统折断,又拔出手臂上那支,也一并折断,扔在地上,眸光中的怒火依旧难以平息。
看着地上散落的断箭,怒火已烧到少女脸颊,红得胜过西边的云霞,踏着步伐,迎向柴伯骏。
柴伯骏有恃无恐,脸颊扬起,嚣张傲慢,隐在衣袖的右手五指微张,呈鹰爪之势,待那少女近身,大手猛然探出,扣住那雪白的脖颈,提起少女。
少女被他捏在手中,喘气艰难,脸颊愈发通红,她双手不停地拍打柴伯骏,柴伯骏不但不松手,反而加大力气。
生死攸关之际,少女惶恐,她双手挥起,十指微张,呈弱柳之态,迎风拂出,在柴伯骏胸前一挥,动作之快,丝毫不弱于柴伯骏。
柴伯骏身子一僵,仿佛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术,顿时不能动弹。那少女用力掰开他手指,摔落下地,一阵咳嗽,头顶落下柴伯骏的怒喝:“臭丫头,你干什么?”
黄衣少女顺了气,站起身子,星眸灿烂,怒意如波,她环视四周,找了一条长长藤蔓,扯了回来,缠在柴伯骏腰上。
柴伯骏满腹疑惑,奈何动弹不得,口中骂道:“臭丫头,你敢碰本大爷,你找死。”少女不理,藤条绑在他腰上,另一段系在断箭上,仰天一射,穿空绕过树枝,她盈盈一笑,满意又欢喜。
柴伯骏喝问:“你干什么?”那少女用力一拉,将他吊了起来,挂到半空,藤条缠到树上,束得紧紧。
柴伯骏迎着秋风,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大老鹰,他气得满脸通红,口中怒骂“臭丫头”。
少女丝毫不理,仰头看他,语调温柔,“小魔头,我幼承庭训,待人以礼,从未与人生怒结怨,可你却不问缘由,杀死我的胭脂宝马,扇我两个耳光,将我劫持到此,差点掐死我,你对待姑娘尚且如此利辣蛮横,想必对旁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你什么事?”柴伯骏居高临下地骂道,少女扬着笑脸,说道:“你先有诸多不对,也别怪我现下无礼。我射你的两箭,入肉不深,不伤要害,但封了你身上穴位,却要一夜方能自行解开。”“你放本大爷下来。”柴伯骏怒吼吼、吵嚷嚷。
少女道:“你对我无礼在先,我将你吊挂一夜,便算两清。你好好吊着罢,我有要事先走一步。”柴伯骏怒不可遏,骂道:“臭丫头,臭丫头……”
那少女止步转身,好言提醒:“如今你动弹不得,最好不要再骂,若将仇家引来,可大为不妙,告辞不见。”
阳光和煦,黄衣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中。柴伯骏被吊在树上,目光紧紧盯着远方,心中隐隐害怕,白袍泽等人会追过来,如今他动弹不得,若被强敌追来,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