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让现场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所有人都把头低了下来,他们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斜睨着当事人李敢,心底暗暗窃喜,你七少爷不是飞扬跋扈吗?这回看你这张脸往哪里搁。
李敢确实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一个病入膏肓的父亲居然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儿子的颜面,不顾家族的尊严,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训斥自己的儿子。
都说严父慈母,可这样的“严”真的好吗?是,他可以不考虑儿子的面子,却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吧。
就他方才吼的那一嗓子,明显已经倾尽了所有的气力,这样只会更加加重他的病情。
话说以前的陈七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李敢悄悄摆了一下头,眼角的余光刚好看见陈继长正一脸心灾乐祸的和布家兄弟俩眉来眼去。
他算是弄明白了,陈辅顺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未必全是在针对自己,老爷子卧病在床多日,今日难得身体舒坦一些,出来走动走动,这才发现府里的下人都换了新面孔,而且还都是他讨厌的面孔,心情本就欠佳的他又恰好撞见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才会急火攻心,把所有的气都发在自己身上。
李敢干脆将计就计,立马回身对着陈继长道:“继长兄,你只管大胆的说出来,父亲宅心仁厚,不会怪罪于你。”
陈继长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扭头瞅了瞅布家兄弟俩个,后者俱是一脸懵逼。
佩琪亦是一头雾水,心说七哥要让继长少爷说什么呢,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欢继长少爷的吗?况且他们好像也才第二次见面,没那么熟吧?
“逆子,你耳朵聋了吗?”
陈辅顺的声音再次萦绕在院子上空。
李敢非常着急的走到陈继长跟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兄长要是有顾虑,不如就让兄弟替你来说吧,咱们是一家人嘛,天大的事咱一起来扛。”
陈继长一阵头大,他根本就不知道陈七那小子在说什么。
“罢了,还是你自个儿来说吧。”
李敢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拉着陈继长的领口,像抓小鸡似的将其拎到陈辅顺面前,跪下,说道:“爹,继长兄刚才在门口就已经和儿子认错了,儿子本来也原谅他了,可是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非得要亲自向您承认错误,儿子觉着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父亲看在继长兄这段日子为咱们陈府忙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莫要怪罪于他。”
说着他非常潇洒的撩起衣服下摆,扑通一声跪在了陈继长的旁边,陈继长终于反应过来了,敢情这小子是把我推到了枪口上替他受过?
他扭过头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旁边的李敢,大声说道:“父亲说的是你,你莫要混淆视听。”
混你妹的,老子只是让你跪,没揍你已经很好了。
李敢心里暗笑,他悄悄瞥了一眼陈辅顺,虽然脸色依旧很难看,但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这时,他身边的那位老仆人在他耳根旁小声说了一些话,他脸上的怒容这才渐渐消失。
老仆人说的是悄悄话,常人是听不到的,李敢却能听的一清二楚。
“老爷,少爷平日里虽说是顽劣了一些,可您毕竟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老奴以为,父子之间没有什么隔夜仇,再说了,他方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日子继长少爷的所作所为,您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您嘴上不说,是因为顾念兄弟情,既然如此,老奴觉得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先让少爷进屋再说吧,您看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况且这大冷天的地上多凉,您当真心里舍得?恕老奴无状,您应该还记得夫人当年走的时候对您说过的话吧?”
来之前李敢可是做足了功课,因此对于这位帮自己说话的老仆人多少有些了解,他叫陈灯,既是陈府的大管家,也是父亲陈辅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陈灯在陈府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也算是陈府资格最老的人了,他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陈辅顺垂眉看着李敢,心里头却是百感交集,夫人当年临走时将小七交于我,我以为只是将他抚养成人便算尽了父亲的责任,如今想想真的是我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忙于打理生意,对孩子疏于教导,才让他变成今天这样,是我教导无方,辜负了夫人的信任啊。
“都……起来吧,进屋。”
冷冰冰的撂下这句话后,陈辅顺在陈灯的搀扶下向客厅方向走去。
佩琪赶紧跑去扶起李敢,陈灯说的没错,这地上真不是一般的凉啊,李敢就跪了那么一小会儿,膝盖都有些受不了了。
再看那陈继长,刚站起来就又摔了一跤,嘴里嚷嚷着腿抽筋了,最后还是由布家两兄弟抬着进了客厅。
进到客厅之后,陈辅顺并没有再训斥李敢,也没有追究陈继长在陈府所做的一切,随便交代了一些府内事务,便让陈继长先出去。
陈灯想着他们父子二人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于是告辞出门,陈辅顺招手让他留下来,并当着李敢的面说你阿灯叔不是外人。
李敢心里当然清楚不过,克钓崖早前就提起过,陈灯这么多年对陈府忠心耿耿,而且他的心一直都是向着陈七的。
“坐吧。”
陈辅顺冷冷的注视着站在跟前的李敢,又气愤又有些心疼。
陈灯悄悄朝李敢使了一个眼色,李敢懂他的意思,当即拱手施礼道:“谢父亲。”
一个“谢”字却是让陈辅顺微微有些吃惊,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自己的儿子说这个字。
……
陈继长出门后脸色很不好,正坐在门外长廊上的佩琪见到他,赶紧起身向他行礼,想到这丫头之前帮着陈七对付自己,他心中颇为恼火,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冷冷的哼了一声后便扬长而去,由于走的太急,腿脚又不便,脚底一滑,差一点又摔了一跤,佩琪忍不住抿嘴偷笑。
“布三布四,立即让陈彪过来见我。”
“是,继长公子。”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来到了陈继长的房间。
“你不是说陈七回不了陈府的吗?为何他还过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要不是我提前得知他要回府的消息,我还真以为大白天见到鬼了呢。”
“属下也觉得奇怪,按说那些人应该不会失手,公子有所不知,属下曾亲眼见过那药的威力,服药之人在半柱香之内必死无疑,而且根本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