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西班牙老爹(下)
书名:荣兵日记 作者:雷森道 本章字数:8409字 发布时间:2021-11-21

哥伦布这个冒险家在1492年来到美洲的时候,坚信他到过的地方就是印度。后世的“西印度群岛”,以及“印第安”这些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登上“伊斯帕尼奥拉岛”之后,哥伦布见到了当地的原住民,他在日记中以无比惊奇赞叹的口吻记录道:“这些印第安泰诺族人身材高大,样貌俊美。而且他们非常友善和诚实,天然就具有着人类最宝贵的美德。”


话是这么说,真做起来可就是另外一套了。为啥?这话问的,西方人还能为啥?为了钱呗。

哥伦布很快就把消息传回了西班牙,然后就从国王那里得到了授权,宣称这些岛屿和土地统统归属西班牙国王所有;土地上的印第安人自动成为西班牙王国的子民。

子民吗?真是子民吗?我呸你 妈的!是奴隶好吗?

西班牙国王的一纸什么什么“委托监护制”,就使得那些络绎不绝地跑来美洲发财的欧洲白人,自动变身为美洲原住民头上的奴隶主!


最初的欧洲白人殖民者也没什么长远打算,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飘洋过海地来到这里,无非就是为了一种东西——黄金!

白人殖民者以上帝子民的高贵身份,规定每个年满14周岁的印第安人每3个月就要缴纳能装满一个“鹰铃”的金沙或金块,酋长则要每2个月缴纳一个装满黄金的葫芦。完成定额,就会给缴清贡赋的印第安人一枚盖了印章的铜牌,让其挂在脖子上,免得被其他征税人员处死。这就是所谓的“贡税制”。



“阿多欧”是印第安人中觉醒很早的一位领袖。他是一位聪明正直勇武善战的大酋长!在族人中威望极高。眼见这些欧洲的来客已经收起了最初的谦和与友善,开始露出了贪婪狰狞的真面目!为了族人的生存,阿多欧大酋长就组织起民众与白人殊死相抗!


白人早就想抓住这位阿多欧大酋长了。因为他们听说,这位大酋长的家族世代积累了许多黄金饰品,尤其是一块叫做“守护”的圣石,更是令西人垂涎三尺!据说那是一块纯净度堪称无瑕,颜色之绚丽简直无与伦比的天空蓝琥珀!与它相比,西班牙王室最顶级的蓝珀都可以砸碎扔掉了。


双方的战斗异常地惨酷激烈!可印第安人毕竟在武器代差和组织力上差距太大,渐渐地不敌白人。阿多欧大酋长遂于1511年率众渡海,从“伊斯帕尼奥拉岛”转战古巴岛,又开始与古巴的首任总督“贝拉斯克斯”作战。勇猛智慧的阿多欧大酋长发动起大批的古巴印第安人起来反抗白人的暴统!机智灵活地利用古巴的山地与殖民者展开游击战,曾经把白人打得龟缩在堡垒中几个月都不敢出来嘚瑟。可他与后世那位菲利普王的命运一样……也被无耻的内奸叛卖了!



经历了无数最残酷的刑讯!这位英勇的大酋长却始终没有说出他把黄金和那块“守护圣石”藏在哪儿了。万般无奈之下,恼羞成怒的白人决定处死他!

绞架和火刑柱都立在了阿多欧大酋长的面前,白人神甫按照惯例,问他在死前是否愿意接受基 督教的洗礼。如果皈依基 督教,就可以享受绞刑;如果拒绝,就要遭受烈火的焚烧!

于是就有了下面这番狠狠抽打着残酷的白人及其伪善的宗教之对话……


“我为什么要做基 督徒?”

“我希望你在死时得到上帝的恩惠,能够进天堂。”

“那么基 督徒也进天堂吗?”

“当然。如果他们是好人,在死后就能够得到上帝的恩惠,进入天堂。”

“如果连基 督徒都可以进天堂,那我绝不愿进入天堂!因为我永远都不想再遇到基 督徒这样贪婪虚伪残忍恶毒的东西了!”


阿多欧大酋长轻蔑地说完这句话,就在烈火中骄傲地飞走了!而这句经过烈火的淬炼之后永远闪耀着黄金般光芒的语句。也就化成了后世那些还有灵魂的印第安人骨子里的骄傲,一直在他们心灵的深处闪耀着自信和不屈的光芒!



爱玛姐说起的那位“西洛大酋长”就是阿多欧的儿子。他率残部退回“伊斯帕尼奥拉岛”,躲进了北方山脉,继续与殖民者进行着不死不休的抗争!“爱德华•英格兰”手下曾有个泰诺族水手,他病重将死之前,把一个祖辈流传下来的秘密告诉了英格兰。据说那位“西洛大酋长”在他最后的日子里,爬进了悬崖间一处隐秘的山洞,从此再没出来过。有人据此猜测,他家族的那些黄金和那块“守护圣石”也一定在那个崖间秘洞里。


在加勒比地区,像这种黄金宝藏之类的传说比海里的金枪鱼少不到哪儿去。英格兰也就一听一乐,压根没当回事儿。不过他有次和爱玛无意间闲聊起这事儿时,爱玛却对那块传说中的蓝珀着了魔!几次三番撺掇着英格兰带她去那个地方看看。


听到这里,荣兵插话道:“爱玛姐,那个泰诺族水手还说出了山洞的具体位置?”

“是的,就在‘圣地亚哥’和‘普拉塔港’之间的那片‘星球谷地’里。那里的林莽深处有一座像被刀劈成两半的高峰,当地人都叫它木薯峰。就在木薯峰西半边的峭壁上有一大片茂密的崖草,据说那个山洞就隐藏在崖草的后面。”

“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二百多年都过去了,就没人爬上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个山洞吗?”

爱玛笑着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印第安人为了惩罚无恶不作的白人,故意编出这个故事引他们去自 杀!听说二百年来,至少也有几十个寻宝者丧命在那里了。因为那里实在太特殊太恐怖了!”


“怎么特殊呢?”荣兵好奇地问。

爱玛笑着说道:“自从我听英格兰说起那块宝石,就心痒难挠了!你知道女人对这种东西的抵抗力都是微弱得可笑,反正我承认我就是。我去年终于把爱德华撺掇去了。结果站在那座崖顶,无论我用什么懦夫、胆小鬼、不是男人……之类的刻薄话挤兑他,爱德华死活都不肯下去!咯咯……那我就只好放弃啦。”

荣兵惊讶地问:“连爱德华那么虎的人都不敢下去?那里到底是怎么恐怖的呢?”

“罗宾,传说中的山洞是看不见的,那个峭壁上长着一大片茂密的崖草,也不知在崖草后面是不是真有个山洞。而且要想爬下去简直太难了,那座峭壁是向内凹斜的!最要命的是,那里非常的奇怪和恐怖!时不时就会忽然有一股强劲得吓死人的西风,发出恐怖的怪叫声从两座悬崖之间刮过,那风大得能把人刮飞了!而且毫无规律,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就刮起那种‘魔鬼西风’。历年来死在那里的寻宝人,差不多都是死在那种魔鬼西风里的。”


听到这里,唐娜忽然拧紧了眉毛紧盯着荣兵开口了:“你!不许胡思乱想的!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去!听到吗?”

正若有所思的荣兵倏然一惊!接着就咧嘴乐了:“姐,我这么笨,胆子又小,到现在连神奇号的主桅尖都没摸过呢。你当我傻呀?呵呵。”

唐娜仍是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他,哼了一声:“你笨这谁都知道。胆子么……那要看为了什么事。有时候我觉得你胆大包天的!至于说到傻么……恋爱中的男女又有几个不是傻的?”



是啊,恋爱中的男女所做的事,处处都透着别人看不懂的傻气。这不,在罗宾的要求下,航船在经过“马提尼克岛”的时候,停在了“法兰西堡海湾”北面不远处的“露丝湾”。大伙看到罗宾鬼鬼祟祟地对小雷特欧交待了几句话,又郑而重之地塞给他一个小纸卷,之后就派水手划小艇送雷特欧上岸,看样子是打发他给温妮小姐送信去了。

三个多小时后,小雷特欧匆匆赶了回来,冲罗宾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的脸上带着同谋者的表情相视一笑,航船就起锚升帆继续前行了。


晚上在船长室里进餐的时候,安雅戏谑的问荣兵:“下午雷特欧是给温妮小姐送情书去了吧?那信中有没有写上你在给她准备礼物的事儿呀?咯咯咯……”

荣兵对包括唐娜姐在内所有人的打趣和询问一概笑而不答。只是从他脸上那抹绷不住的笑意里,大伙都能看出某种异乎寻常的兴奋和得意。



尽管唐娜姐一再严厉地警告!尽管她还特意叮嘱老德克不许荣兵冒险胡闹,可当唐娜姐和安雅在蝴蝶岛下了船之后,荣兵这边马上就动起了歪脑筋……

“大叔,咱们是不是该去波多黎各岛了?已经拖得太久了。”

老德克低头想了一下,说道:“是啊,的确是太久了。成!咱们可以把船悄悄停在圣胡安西边的老铁锅海湾,先趁夜潜入圣胡安城里去看看老爹,他要是不愿意跟咱们走,那就多给他留下些钱,报答他那时对你的仁慈吧。”


荣兵默默地点点头。其实,那位西班牙老爹对荣兵何止是仁慈啊?当时他只要是本着一个狱卒再正常不过的冷漠之心,那荣兵现在早就朽烂成一堆白骨了。


老德克的牙恶狠狠地咬了起来!他目露凶光继续说道:“之后咱们就连夜奔袭那个海奥庄园!我这辈子见过的坏人太多了,可那对儿姑侄的邪恶真他妈闻所未闻!简直堪比欧洲的那个吸血女伯爵!”

此时在场的有好几个德克帮的老兄弟。想想当年在海奥庄园的经历,都不禁觉得后背发凉!要不是罗宾想出了那一整套完整精细的逃跑计划,恐怕这些人早就一个接一个地被肢解在那个传说中的地下室里了!而且那还不只是一死而已,听罗宾说起的那个谁也没见过的 “荆棘玫瑰笼”,和那个只听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的“剃刀花蕊”……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地打了个寒噤!

老德克的提议获得全体通过后,航线就迅速确定了,天使号转舵西北直驶波多黎各岛。



这段将近270海里的航程完全是顺着季风和洋流,“天使号”一边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海上训练一边航行,第三天下午就抵达了波多黎各岛北岸的老铁锅海湾。


“老铁锅海湾”的海岸线近乎完美地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的锅底,从地图上看去,像极了一个盛满海水的大铁锅,因之得名。其实这个海湾距离圣胡安的摩罗堡只有两公里远,却又巧妙地被东边高高的海岸岬角遮住了,便于躲避摩罗堡上观察哨的望远镜,是老德克以前走私时经常出入的理想锚地。

在海湾内收帆落锚后,荣兵带上5个人划着小艇登岸,朝着他当年来到这片时空后到过的第一个城镇走去。



“科奎!科奎!”

路边的西班牙鼠尾草丛里传出的蛙鸣声,把荣兵的心弦猛地拨动了一下!

多么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啊……陌生,是因为除了在波多黎各岛上,荣兵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听到过这种声音。熟悉,是因为这种嘹亮尖锐的蛙鸣声,是当年自己莫名其妙地到来时,在这片时空里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奶黄色的夕阳下,淡淡的薄雾弥漫了山峦和原野。在薄雾的尽头,就是远处城镇里那富于诗意的缕缕炊烟了。每次从苍茫清冷的海上回到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温暖的人间画面,荣兵的心总会情不自禁地一颤!

以前无论身处多么繁华摩登的都市,荣兵也都习以为常一无所感了。可现在的他,有时却会为一栋孤零零的小木屋,一座寒酸简陋的小院落,一堵爬满青藤的院墙,会为所有这些人间生活最质朴的点点滴滴油然地生出一阵感动!每到这时,他总会痴痴地想……此刻眼前这满目的荒凉在三百年后呢?那时的这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班恩酒馆里还是老样子,除了桌椅比几年之前愈发陈旧发黑之外,连摆放的位置似乎都没动过。就像这块殖民地的宗主国,那个日渐衰朽的老牌日不落帝国一样。


酒馆的生意一如既住地清淡。从中午到黄昏,一共才上了两桌客人。

说是两桌客人,其实一共就仨人。靠窗那桌是城里的铁匠和他的徒弟,俩人只点了一盘碎肉丁煮豌豆和一瓶最便宜的黑朗姆酒,居然就能喝了三个多小时还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另一桌客人就一个,是码头上看仓库的老家伙。他干脆连菜也不要,就一杯朗姆酒和一包自己带来的盐水煮花生,就一直喝到了现在。


无所事事的班恩老板站在柜台后面,心烦意乱地摆弄着发黄的骨质骰子,不时警惕地斜眼看看那个讨厌的铁匠!一想到待会结帐时,那个难缠的家伙肯定又会借着酒劲耍赖装醉,把明明该付的14个奥克塔沃抹掉2个,他就不由得一阵心烦!


唉……这个帝国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教皇像切蛋糕一样,举刀一挥就把半个地球都分给了西班牙吗?不是说从一百多年前开始,自己这个暴富的祖国金银开采量就占到整个世界的八成以上了吗?不是说自己这个霸道的祖国仅仅是从美洲这边,就抢掠开采了一两千吨黄金和五六千吨白银吗?不是说自己这个豪横的祖国,用马尼拉大帆船把东方弄来的丝绸茶叶和珍宝,一直在源源不断地运回西班牙吗?

可为啥西班牙人民过的日子,从自己五岁起直到现在六十五岁,反而他 妈的越来越穷越来越压抑呢!?天主哇!全世界抢来的东西都不够那些卡斯蒂利亚贵猪们挥霍吗?小百姓们非但没有因祖国的豪横过上好日子,反倒承受着因为巨额金银的输入而带来的物价飞涨!日子反而一天比一天更难熬了……


哼!难怪听人们都说,整个欧洲都在嘲笑西班牙人是傻 逼!抢来巨额的财富却不懂得生产和经营,就被那帮败家王室贵猪们可劲儿地祸祸!反倒刺激和带动了法国英国荷兰拼命地开工厂办商团,用生产出来的东西把这个日都日不落的二货抢来的金银全都赚跑了!怪不得听那些来过酒馆的各国船长们都笑话说,西班牙就像一头把好东西刚刚塞进嘴里转眼就给拉出去了,连个消化吸收营养的过程都没有的直肠子蠢猪!

正自恨恨的班恩老板忽然没心思腹诽自己那豪横的祖国了。因为终于有客人进来了,哈哈……居然有六位呢!



酒馆生意一直半死不活,早在三年前就连唯一的小跑堂都不要了。班恩老板亲自从柜台里跑出来,满怀期待地面带笑容哈着腰,等着六位器宇不凡的客人点菜。


“一碟炒鸡蛋。”那个把帽檐压得很低的人轻声说。

“炒?”

“嗯……就是煎。”

“好的先生。”老板记下之后,依然躬身等着客人吩咐。

“嗯……要炒得焦黄焦黄的那样。”

“好的先生。”

“行了。”

“啊??”


这么一群穿戴打扮人五人六的的大男人,呼呼啦啦地走进来大大咧咧往这儿一坐,统共就点了巴掌大的一小碟煎鸡蛋??

我去不带这么玩儿的吧?老板看了一眼那只蹲在金发小伙子肩膀上,嘴巴老大老大的鸟,恨恨地想:“就算是喂鸟儿,那点东西够这只大嘴巴吃一口的不?”

他失望地走回柜台,没精打采地朝里间后厨的老伴嘟嚷了一声:“煎鸡蛋一碟。”



六位客人中,那个帅得要了亲命的小伙子好奇地问:“你对圣胡安有这么熟悉吗?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酒馆的?”

点菜的人语气有些低沉地说:“我……几年前来过。”

“这酒馆咋地呀他家的煎鸡蛋有特殊配方啊真有那么好吃吗”肩膀上蹲着巨嘴鸟的那个俊朗的鸟人说话如同蹦豆儿!

“不知道,我也没吃过。”

一个少爷模样的金毛矮个子撇了撇嘴……“切!那你这是玩啥呢?”


“你们不知道,那天我走进来后,一眼就看到这张桌上放着一小碟炒得焦黄焦黄的鸡蛋!那味道往我鼻子里一钻啊……我当时馋得差点没哭出声来!”

“哈哈……”

“嘎嘎嘎!”

“嘿嘿……煽情!这厮的强项,习惯性煽情!”

“就是嘛,啥台词儿啊?好像你在中国连鸡蛋都没吃过似的!”



“中国人?”班恩老板端着这小碟煎鸡蛋边走边想,65岁了,我还没亲眼看过六个大男人吃一个鸡蛋的新鲜事儿呢。今天老汉我倒要开开眼,瞅瞅你们几个是咋吃的?哼!



老板失望了。没啥看头,人家那五位压根没动。就那个中国人一直低着头,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那一小碟煎蛋吃完了。班恩连看热闹的兴致都没了。唉……人走背运遇奇葩呀!他悄悄叹了口气,又低头玩起了骰子。


“老板,多少钱?”

班恩听出是那个中国人的声音,头都懒得抬地答道:“承惠4奥克塔沃。”

接着就听到几枚铜板放在柜台上的响动。那人又问道:“老板,蒙特西诺斯老爹家怎么走?”

班恩都懒得去数那几个零钱,更懒得看这位奇葩,摆弄着骰子头也不抬地说:“那个老狱卒吧?出门右转往城东走。安牡蛎巷进去第二家。”

“谢谢。”


一直到几个人出了门,班恩才没精打采地抬起头来,伸手去捡柜台上的几个铜板……嗯?这是什么?班恩疑惑地拉开一个绣花小布袋上的束口绒绳……马上就眯起了双眼!一片爆射而出的金光差点把他的眼睛晃瞎了!

满满的一袋金币!只从上面能看到的就有金路易、多布隆、皇家玫瑰、狮子金币、金畿尼……

班恩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了半天,才猛然想起“莫名的横财招横祸”这句话,他赶快抓起袋子绕过柜台就追了出去!



“宾哥,我看见你把一个钱袋悄悄放在柜台上了,是故意的吧?”

“是,德少,要是我们走到街角还没人追出来,你就回酒馆去把钱袋要回来,从里面拿三个金币给他。”

“为啥呀?你这是玩啥呢?”

“不是玩,是一个观察人性的小测试……”


“先生……请等一等!”

六个人都站住了,转过身来一声不出地望着追出来的酒馆老板。

老板声音嘶哑艰难万分地说:“先生,我想……这一定是您的钱袋吧?您……似乎是不留神把它遗落在柜台上啦!”


那人却没伸手来接,他背着手凝视着班恩的脸,笑了一下:“噢,这个啊,嗯……这是面包钱。”

“面包钱?您一定是记错啦!您今天压根就没要面包啊?而且这老多钱……我的天!这、这足够买下两间面包铺子还得搭上仨老板娘了吧!?”

那人又笑了:“也没那么多,班恩老板。”

“您……先生,您知道我的名字?”

“对。我知道。”那人的语气很奇怪……“我还知道,对一个差点饿死的人来说,一个黑面包的珍贵可远远不是这一小袋金属片所能相比的。”


班恩老板已经快疯了!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可我咋就不知道您还吃了黑面包没给钱呢?我失忆啦?再说,像您这样的身份吃面包也应该是掺奶的精粉面包呀!”

那人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头……

“噢对了,说到这儿,好像还另有一杯淡啤酒的钱也没付。但我记得您当时似乎是要免费送我的样子。也可能是我误会了?那时我的西班牙语一塌糊涂的。”说着又做出了伸手掏钱的动作……

“我、我求您啦!求求您千万别再掏啦!请可怜可怜我这脆弱的老心脏吧!它真地再也承受不住啦!虽然我咋都想不起来有这事儿,但啤酒是送的!绝对是送的!!”

班恩老板已经濒临崩溃了,他只能带着哭腔儿求告着。


“您确定?”

“确定确定一万个确定!我向天主起誓那杯啤酒绝对是送的!”

“好吧,那就这样,再见。谢谢您的一念之善和您的黑面包。我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提醒别人也提醒自己,无论经历过什么样的不顺也不要怀疑这一点——好心总会有好报的。这话也送给您吧,诚实慷慨又善良的班恩老板。”

“谢谢先生!好心总会有好报的——这话我一辈子都会记住的!不,就算真有来世,请您相信我也绝对会是喊着这句话出生哒!”

那人一笑,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满满一袋金币的奖赏?诚实慷慨又善良的赞美?这是穷酸卑微的酒馆老板班恩,这辈子收获最为神奇和丰厚的一天!他的白发在晚风中幸福地凌乱着……

几年前就来过?煎得焦黄焦黄的鸡蛋?一杯淡啤酒?黑面包?他老说什么黑面包……

班恩老板猛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他是……天主啊!我想起来啦!他就是那个人……”



圣胡安城东安牡蛎巷,一间寒酸简陋恶臭熏人的小木屋里。

一位头发花白凌乱,瘦得像鬼一样的老人,躺在肮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褥子上,半张着嘴艰难地喘息着……


“贝妮塔……艾米利奥……我……真高兴啊……我没有……没有违背天主的……旨意……坚持到……最后了……现在终于要……要和你们……团聚啦……我很……我很……幸福……”

老人浑浊的双眼半睁半闭,无论是谁一眼望去都会断定,这几乎已经是个死去了大半的人。他在努力地用无人能听清的声音喃喃自语着,这或许是他本能地想留在这个世间的,最后的一点声息吧。


老人唯一的儿子,一位西班牙皇家海军帆缆士官长,六年前被海盗用最残酷的方式虐杀了!他自己原本是个老狱卒,前年也被辞退了。老妻贝妮塔在得知儿子噩耗的时候,人就已经死掉了大半。就是为了这个抛舍不下的老伴,才像稻草人一样艰难地挣扎麻木地活着。

自从老人也失业了,日子越发艰难。贝妮塔只好加倍地劳碌给人浆洗缝补,原本就羸弱衰老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三个月前的一个黄昏里,她一头栽倒在洗衣的井口旁就再没起来……


从那天起,老人唯一的心愿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恶浊的世界!去天国和自己的妻儿团聚。可他是一位天主的忠贞信徒,他曾在内心对主保证过,不会再用自 杀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他得恪守啊!

他也不敢对全知全能的天主耍心眼儿。于是就一直挣扎到终于病倒,才不用再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一样,每天出去干零活儿了。那时他的钱袋里还剩下两雷亚尔零几个马拉维迪。他拒绝了好心的邻人迪亚哥的帮助,但请求迪亚哥让他六岁的儿子每天过来取钱帮他买个面包,再倒点水。


可人不只是需要吃喝,还要排泄的呀……

于是,连那么两三位偶尔还惦记他的好心邻人,也渐渐地不再上门了。

两天前,老人把最后一枚铜板送给迪亚哥的小儿子,让他去买糖了。那之后的整整两天两夜,这间冷寂的小木屋就变成了一口活棺材。


老人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之前一切的痛苦种种的煎熬统统消失不见了。他的内心充满了祥和愉悦,甚至还有一种即将踏上另一段陌生旅途时的,淡淡的紧张和兴奋。

他很熟悉,这就是将死的感觉了。六年前他就体会过一次。他记得当时所有的感受,更清晰地记得当时天主给他的启示。是的,他还记得,这段天主的启示,他还用来拯救过一个可怜的孩子。

那是个中国孩子,老人现在还能记起他的样子。那孩子比老人的儿子小上几岁,东西方人的样貌又差异巨大。可不知为什么,老人总觉得那孩子的眼神里有种东西和他的艾米利奥是那么神似……


那个孩子……他现在自由了吗?他回家了吗?他还那么年轻,盼着慈悲的天主会让他有个不这么苦涩的人生吧。那孩子叫什么来着?老人在思维行将停顿之前毫无意识地想着……噢,对,是罗宾。



老人的思维或许真的开始进入弥留状态的混沌了。因为当他毫无意识地想到那个罗宾的时候,已经眯成了一线就快要完全合上的眼中,却忽然出现了那个罗宾的脸……

幻觉,有时候竟然像真的一样啊?呵呵。老人微微咧了一下嘴角,表达了自己最后的微笑。


可那个幻觉中的罗宾却哭了,哭得就像个伤心的孩子……大串大串的泪珠扑簌簌地滴落在老人干涸的脸上!

“老爹啊……我真想杀了自己!我就是个自私透顶的混账!要是我能早来几个月……”

 ==============================================================================================================你在生活中要仔细分辨和提防不懂感恩的人,因为Ta们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是没有底限和不择手段的人。——《荣兵日记•老德克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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