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房间里,阮惠婧同样难以入睡。她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脸,总觉得有退不下去的热度;一会儿又摸摸自己的胸口,总感觉心跳不是很规则。
是的,长得容貌不俗的阮惠婧,虽然一直以来都有男生追捧,但是鉴于阮母是将儿子彩礼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的,所以对她看管极严。别说恋爱绯闻,就是有男生跟她多说了几句话,阮母都能冲到别人家里把男生臭骂一顿。
阮母的理由也很简单,不喜欢阮惠婧的,就不要跟她说话,女孩子没见过世面,容易胡思乱想。真心喜欢她的,那就光明正大上门来提亲,不要背地里搞小动作,搞坏了女孩子的名声,那就不是喜欢,是害她了。
可是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阮家的彩礼,那简直就是以前地主家嫁女儿的标准。可问题是人家地主家要的彩礼高,给的嫁妆也丰厚啊,那阮家又没有那么多嫁妆给女儿的。
所以活到二十一岁了,阮惠婧真心还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初中的时候被同班男生偷偷亲了一下脸颊都被阮母发现了,吓得她更是不敢乱来。自然也不相信阮惠婷说的,她是被阮母一诈,自己露了陷了,根本就不是被阮母看出来的。
所以今天晚上跟葛俊成单独在一起,对于她而言,是新奇而又让人激动的,这跟当初在舞厅时的感觉又不一样。毕竟舞厅里有那么多的人,还有苗珊珊在一边,阮惠婧不能确定葛俊成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开玩笑的。但是今天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吧?给自己当嫁妆,亏他想得出来!
阮惠婧将薄被蒙在脸上,就算知道房间里并没有别人,她依然羞不可遏。太难为情了,太羞人了。想到葛俊成的那些搂搂抱抱,她更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又被阮母看出了端倪。要不最近就别回家了吧,反正宋二叔也说了,吃饭可以去食堂。
第二天阮惠婧起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阮惠婷的房门,依然好好地关着,看起来昨天晚上她果然没回家。不知怎么的,阮惠婧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情愉悦地上班去了。
趁着跟车休息的时候,阮惠婧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宋庆年打了一个电话,表明了自己想要在食堂搭伙的意思。宋庆年很干脆地答应了,随即又说道:“小阮啊,今天晚上黄局有一个饭局,你也一起来参加一下吧。”
饭局?阮惠婧脑子一懵,首先想到的是电视剧里面那些八面玲珑的交际花,于是下意识就拒绝了:“黄局长的饭局啊,那我过去不好吧。我也不算什么,我是指我又不是交通局的员工,也不是黄局长的什么人,对吧?”
“确实,你不是交通局员工,让你参加饭局实在是有点牵强。”宋庆年并没有因为阮惠婧的拒绝有任何不满,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你知道吗?就因为你什么都不算,所以这个机会是黄局特意为你争取的。因为饭局上要谈到的事情,应该跟你家也有点关系。”
“跟我家有关系?”阮惠婧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殊荣了,还能让领导们在饭局上聊到她家?“是……什么关系啊?”
“是这样的,千岛县今年的实事项目中呢,有一个沿海公路的项目。而今天的饭局呢,主要就是探讨沿海公路建设的一些筹备工作,譬如征地啊,征地补偿啊,被征地居民的安置,等等一些问题,都是要提前准备起来的。当然,公路开通会对你家所在的岗下村带来的影响,可能也会谈到一二,你不想了解一下吗?”
宋庆年慢条斯理地说着,阮惠婧依然有些懵,又回想了一遍宋庆年的话,才有些恍然。他说的跟自己有关系,是不是公路造好以后自己家那边的交通就会便利一些了啊,以后母亲出门卖菜,或者是家里买化肥什么的,就可以直接在家门口卸货,而不是下了车还得用扁担挑进院子里吧。
只是这也太遥远了吧,宋二叔自己也说了,只是在筹备。这要是等公路造好了,自己可能早就嫁人了,还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自己家呢。因此阮惠婧兴趣缺缺,只是不敢打断宋庆年的话,只好捏着电话,心里心疼着公用电话费,却不敢挂电话。
幸好宋庆年只是语速慢了一点,倒也没怎么卖关子,很快就解释了:“沿海公路要经过的地方,你家也有份,所以这一次的征地,你家也在其中。因为这次是国家基础建设征地,所以每户人家除了补偿原宅基地的面积,以及房屋赔偿款以外,还有一个土地征用工的名额,黄局长认为,你应该会感兴趣的,所以给你争取了这么一个机会,你确定不去?”
“土地征用工?”阮惠婧依然没怎么弄明白,或许是在她心里,娘家的东西都是跟她没有关系的吧。什么宅基地,什么房屋赔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作为女儿,怎么可能跟这些沾得上边的,不关心,自然也就不清楚了。
“是的,土地征用工,就是说,你们家有一个这样的名额,拿到这个名额的人,不仅可以农转非,还可以在相关单位得到一个工作。”宋庆年很有耐心地解释道,“目前可以提供工作机会的单位有好几家,甚至有国家单位。所以黄局想让你自己去了解一下,这样分配名额的时候,你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你认为呢?”
农转非?还有国家单位的工作?阮惠婧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天上掉馅饼了?不,不对,这哪里是馅饼啊,这分明就是金灿灿的金饭碗啊。
阮惠婧激动地连连点头,根本就忘了自己是在打电话,宋庆年是看不到她的。直到宋庆年一直没有听到回话,试探性地又“喂”了一声,阮惠婧才如梦初醒一般,急不可待地说道:“我去的,我去的,宋科长,麻烦你跟黄局长说一下,我要去的。”
“那就好,你下班就在车站门口等着,我们过来接你。”宋庆年说着,挂断了电话。
阮惠婧却慌了神,下班就去饭局?她虽然没有穿工作服,但是眼下身上的这身衣服,也不是参加饭局的衣服吧?阮母嫌弃中巴车乡里人太多,担心她卖票的时候在这些人中间挤来挤去容易弄坏衣服,所以让她上班穿的基本都是不起眼的旧衣服。不仅如此,还不许穿短袖的,必须得长袖长裤。
所以此刻阮惠婧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简直就是不忍目睹。这一身能去参加饭局吗,去收拾饭桌恐怕还得被人嫌弃。可是回家换衣服吗?中午去换的话,下午还有三四班车,还得给挤坏了。下班去换的话,宋二叔他们马上过来接她,也不现实啊。
怎么办?阮惠婧很是后悔刚才没有跟宋庆年说一声,自己还要换衣服的。或者,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商场里现买?
也不行啊,别说现买有没有衣服,就算有也没用啊,她没钱呢。要不说急中生智呢,阮惠婧正急得团团转,猛然想起,自己还没从家里拿来衣服,但是阮惠婷回过家,拿了衣服的啊。自己虽然比阮惠婷稍微高了一点,但是两人身材还是相差不大的。再说了,如果是裙子,高点矮点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她大大放了心,到时候只要让宋科长送自己回出租屋换身衣服就可以了。衣服的事情解决了,阮惠婧也冷静了下来,才感觉这件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儿。
土地征用工名额只有一个,而是是给他家的,不是给她自己的,所以她过去听了干什么用呢?难道说,这是宋二叔在暗示自己,或者就是给她一个争取名额的机会?这样的话,自己要不要争取呢?
从家里人的角度来说,最有可能得到这个名额的应该是阮平庄,毕竟,他有姚惠女会闹。第二个就是阮平杰了,他是男人,爸妈肯定支持他啊。第三就是阮惠婷,她是全家学历最高的那个,国家单位不都是很看重学历的吗?所以自己就是最没有可能的人了,宋二叔极有可能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让她跟着黄局长一起参加饭局,争取这个名额。
那么,自己要不要争取呢?
休息的时候,阮惠婧就坐在车里,默默地思前想后。只可惜脑子里一团浆糊一般,根本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很想找个人问问,以前家里有什么事情,她都是问阮惠婷的,但是这个事情也能问她吗?
对了,以前阮惠婷不是教过她一种选择的方式吗?直接列出不同选择的后果,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就行。对,就用这个办法试试。阮惠婧兴奋地拿着划票的炭笔,开始在票夹上写写画画。
如果宋二叔是让自己求助黄局长得到这个名额,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肯定就是为了宋伟东啊。她要是有了城镇户口,有了国家单位的工作,母亲索要的那些彩礼,也就不算是狮子大开口了吧?所以如果请黄局长帮忙拿到名额的话,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她是要嫁给宋伟东的。
原本她对于嫁给宋伟东并没有什么反感,尤其是在宋二叔一次又一次的帮忙之下,她嘴上虽然没松口,但心里差不多就已经认可了这件事了。但是她认识了葛俊成,葛俊成比宋伟东长得白净,比宋伟东家世也好,更让人心动的是,他比宋伟东有钱,还不是只多一点点。
而且,她如果拿到这个名额的话,毫无疑问,家里肯定是要翻天了。爹妈兄弟先不说,一个姚惠女就能把她家房顶也给掀了。别说嫁人以后,就是还没嫁人,她都别想走进家门了。所以那就是意味着,她从今以后就没有娘家了。
为了一个名额,就得放弃葛俊成和娘家,这个代价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