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站在普瑞温的房间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但是没有人回应。
“普瑞温?”吕西安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又敲了两下门,但是依旧没有人回应。
怎么回事?她该不会不在里面吧!吕西安的心里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按下按钮把门打开,发现房间里面并没有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床上是没有叠的被子,旅行背包和工具箱很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书桌上的摆设则更加凌乱——铅笔、尺子、橡皮、图纸和一大堆奇形怪状的机械零件,还有一个很显眼的低温杜瓦瓶。
不是吧?又玩失踪!她到底跑哪里去了?吕西安皱着眉头退出了房间,他现在感到既焦急又懊恼,因为他这一整天都跟队友呆在一起,直到吃完晚饭之后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普瑞温。
吕西安倒不是在担心普瑞温的安危,而是在害怕这个头脑清奇的外星少女又会因为一时兴起而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不可控制的事情来。在之前那一段长达三个月的太空航行里,他在飞船上也会经常连着好几天都见不到普瑞温,但是他总能找到普瑞温留下的痕迹和造成的小破坏,比如一些用途不明的奇怪机械装置、飞船上的某一个区域突然发生了断电、被改造过的电子设备、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和系统的安全提示声、以及在拆解仿生人时留下的白色生物填充液。虽然普瑞温最后总会自己收拾好残局,但是这一整个过程就像是在做实验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并且这里不像飞船上那样空间有限,他可不希望到时候会产生什么连锁反应。
吕西安回到幽暗的客厅里,他的四个队友把灯全关了,正悠闲地坐在沙发看恐怖片。
“你们说,如果把安娜贝尔放在巴斯比之椅上,会不会负负得正?”弗雷德突发奇想地问道。
“你搁这养蛊呢!”李擎轩以开玩笑的形式回答。
“小布,你能坐过来一点吗?”杰克装作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不。”雅各布声音冷漠、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吕西安则趁他们不注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沙发后面,冷不丁地问道:“你们有谁看到普瑞温了吗?”
正在看恐怖片的四个人本来就处于紧张状态,被吕西安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在迅速转过身的同时条件反射般地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了“敌人”。
多年在战场上的生死经历让“死神之子”战士很难真正放松警惕,即使是现在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们也会随身携带着一把柯尔特2599式手枪,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会将它放在枕边。
吕西安面不改色地看着四个正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脸上淡然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反应不错!”
四个队友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把手枪收了起来。
“队长,我们正在看恐怖片呢!你别这样搞我们的心态啊!我真的差一点就开枪了!”杰克自然是要第一个发泄他受到惊吓的不满。
“你的心灵啥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吕西安挑了挑眉,在嘴上打趣杰克,还伸手一拳打在了他的三角肌上,力气不大也不小。
杰克的重心稳得很,身体一点也没有晃动,他咧嘴一笑,一边伸手去揽吕西安的肩膀,一边热情地说道:“来来来!既然你都过来了,那就先陪我看一会电影再去守夜呗!”
“等一下!”吕西安制止了杰克想要将他从沙发背上拉过来的动作,又变回了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用一贯冷静的语气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普瑞温?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她。”
“没有。”雅各布惜字如金,他的回答依旧还是那么简洁。
“你们之间难道没有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吗?比如你通过你的腕表给她发消息,或者是卫星电话、耳麦之类的。”杰克露出了颇为惊讶的表情,他的队长居然用这么原始的找人方式。
“没有。”吕西安想起了因蓝人那跟魔法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的精神交流方式,不禁摇了摇头。
“她会不会是已经离开了?回到那个什么因蓝星上去了?”李擎轩说道。
“不会,她的东西都还留在房间里。”吕西安说道。
“那她有没有给你留下语音留言或者是便签之类的东西?”李擎轩接着问道。
吕西安回忆起普瑞温那乱七八糟的桌面,便决定返回她的房间再仔细找一遍。
不过搜寻的结果让吕西安失望了,普瑞温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提示,摆在桌面上的图纸都是精密的机械设计图和诡异的生物图像,还有写满了运算过程的草稿纸。
吕西安猜测那些机械设计图上画的应该都是某些武器,旁边的空白处也有普瑞温手写的密密麻麻的说明,只不过那全都是因蓝文字,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至于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图像,给吕西安的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猎奇爱好者的手绘,他不知道是该夸普瑞温的想象力丰富,还是因蓝星上真的就存在着这些与他平常认知相违背的生物。
吕西安从桌面上拿起了最吸引他目光的一张生物图像,上面画着一个类人形的生物,它的四肢修长并且指尖都带有令人生畏的利爪,背后生长着脊椎冠和骨刺,全身都覆盖着富有金属质感的外骨骼,就像是将重型机械和生物躯体结合在一起,透着一种阴冷威严的恐怖感。
就在吕西安刚想要将手中的图纸放回去的时候,他恰好看见了被压在最下面的那一张图纸,上面没有复杂的机械构造和勾线繁杂的生物图像,只有一个充满童趣的简笔画——一个猪头。如果那只是一个比较可爱的小猪头像,吕西安根本就不会去多看两眼,但是普瑞温偏偏就在小猪的脸上加了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疤,这下吕西安立即就明白了普瑞温是在内涵自己,并且她还特意在旁边用吕西安所熟悉的人类通用语写了几个大字:大冰块。
原来她的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啊!我表现得很冷漠吗?吕西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被普瑞温的小心思给逗乐了,向来冷漠的脸上还露出极少出现的笑容。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吕西安立即收起所有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转过头,发现李擎轩正斜倚在门边看着自己。
“队长,要不今晚就让我去守夜吧?你出去找她。”李擎轩提议道。
“不用了,还是让我去,这是我的工作。”吕西安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万一她跑到牧场外面去了,出事了怎么办?难道你就不担心她吗?”李擎轩注视着吕西安漆黑的双眸,想要看看在表面上那副平静如水的神情,是否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放心吧!她鬼精得很,才不会出什么事!”吕西安的语气显得很轻松,表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或许是以前身为军人时养成的对任务目标坚定的原则,或许是对个人情感的压抑和逃避,又或许是相信以普瑞温的头脑和能力是不会让她自己陷入困境之中的,吕西安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急和担忧,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眼下应该要做什么,至于普瑞温,那就让她玩去吧,反正到最后她自己会回来。况且以前在飞船上的有限空间里他都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普瑞温,那就更别提现在了。
其实另外四位队友早就看出来他们的队长心悦于那位神秘的因蓝少女了,吕西安在看向普瑞温时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甚至在同她说话的时候还愿意蹲下身体,与她保持着平视,要知道以吕西安那目中无人的身高,几乎都是以俯视的角度去看其他活物的,普瑞温还是第一个能让他俯下姿态的人。
李擎轩看着吕西安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欣喜是因为吕西安现在的头脑非常清醒,不像是被那个眼睛会发蓝光的外星少女给蛊惑了;担忧则是因为那个外星少女明显也是对吕西安有意思的,但吕西安却表现那么不在意,恐怕是要爱情和擦肩而过了。
只不过,要怎么选择那是吕西安自己的事情,李擎轩不会去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独自守上一整夜还是挺无聊的,不过今晚的沙虫不会像昨天午夜那样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你可以放轻松一些。”李擎轩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但是吕西安可没错过李擎轩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现在是解释不清了。
就在吕西安刚踏出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书桌上那个低温杜瓦瓶,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便又倒了回去。
吕西安拿起那个杜瓦瓶,感觉它还是有几分重量的,在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发现它的开关设置在顶部。
他将杜瓦瓶放回到桌面上,一只手扶着瓶身,另一只手握住顶部的把柄,然后用力往下一按,再逆时针旋转半圈,最后再松开手,伴随着开关在开启时发出的“嗞嗞”声,一根内置收容架自杜瓦瓶的顶部缓缓升起,还有一阵白色的雾气从瓶中逸散出来。
内置收容架上放着四个类似于安瓿瓶的小型玻璃容器,里面装着有些粘稠的不明液体,其中两个是紫红色的,另外两个则是猩红色的。
这是什么东西?吕西安凑过去,满脸疑惑地看着那四个奇怪的玻璃容器,其中两个玻璃容器里面装着的猩红色液体,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似乎是人类的血液。
杜瓦瓶内部的温度大概在1~3℃之间,刚好适合用来存放血液,如果那两个玻璃容器里面真的装着人类血液的话,那么普瑞温又是从哪里弄到手的呢?另外两个玻璃容器里面的紫红色液态又是什么?
等等!这里面装着的该不会是我的血液吧!吕西安惊觉自己是这三个月以来和普瑞温接触最多的人,以普瑞温意念控制和制造幻境的能力,想要趁他睡觉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抽走他的血液,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普瑞温想要趁他还在睡觉的时候痛下杀手,那他肯定也毫无反抗之力。
她要我的血液做什么?吕西安有一种被人背后从偷袭刺了一刀的感觉,他的眉头几乎都要拧成一个“川”字,惊讶、怀疑和愤怒同时充斥着他的大脑,从未有过的寒意也在悄然之间爬上了他的脊背。不过他现在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眼神也在逐渐变得冰冷和黑暗,仿佛化作了一个能吞噬所有光芒的无底深渊。
普瑞温,我真该把你丢到外太空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