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上源村的村口,刘天然给魏铁山抓下一把喜糖,说:“魏大哥,谢谢您了,有时间您来家里坐客,糖就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魏铁山一听就笑了,说:“我长的有那老吗?我还一个人呢,哪儿来的孩子。”
刘天然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还以为……太不好意思了,那您就留着自己吃吧。”
魏铁山开朗地笑了,说:“没事儿,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误会了,其实我才二十四,长得着急了。原来因为出身不好,把终身大事儿耽误了,两年前父母又都过世了,我也就没急着找对象,要不在咱们农村,跟同龄人比也确实应该有孩子了,哈哈。你今天说的话给了我很大的鼓舞,以后有时间我上你们家坐客,跟你和你对象这些有学问的人多请教请教。”
刘天然说:“欢迎您来,我们还得向您学习。就凭您对商业的敏锐程度,您将来一定能成功。”
此时的太阳已经微微下山,魏铁山赶着马车直奔下河村去了。
刘天然提着东西往家走,远远地看见林大溪从村路上走过来,走近了,伸手去接她手里的东西,闷闷地问了一句:“搭的车?”
刘天然把手里的东西都给了林大溪,说:“是啊,这个魏大哥是下河村的,人非常地有经济头脑,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第一批觉醒的人,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企业家。”
林大溪扭头白了她一眼,说:“咋没发现你还是个自来熟?坐一路的车才多大功夫?就聊到未来去了?”
刘天然说:“有思想有头脑的人不用聊多,三两句话就能看出来。”
林大溪哼了一声,还是问:“你爸和李婶的事儿办的挺顺利吧?咱爸妈怪我提前回来了,说我应该留下来帮你把事儿办完再回来,说我不会来事儿,把我训了一顿。”
刘天然笑笑说:“这不怪你,一会儿我跟爸妈说,谢谢他们替我着想。对了,以后就叫李婶赵姨吧,她本来姓赵的,既然跟我爸在一起了,叫李婶也不合适。”
两个人说着进了家门,婆婆王素兰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刘天然回来高兴地放下鸡食盆就迎了过来。
“回来了?听说你爸的事儿了,挺好的吧?大溪也没帮上你,回来让你爸骂了他一顿。”才三天没见,王素兰不舍地打量着刘天然,忽然发现这个丑儿媳妇怎么越看越顺眼。
刘天然见了王素兰也有些激动,急着跟她分享自己这几天的收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票来给王素兰看,说:“妈,我挣到了钱,你快看!以后我们还能挣更多,我有好办法……”
见两个女人兴高采烈地拉着手,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林大溪只好一个人默默地提着东西进了屋。父亲林庆东隔窗看着,甚觉欣慰,对进屋来的儿子说:“你还有啥不知足?天然是个好媳妇,事情也办得体统,跟你妈处得也好,人品也没话说。我现在看着,长得也不丑嘛,挺顺眼的。”
林大溪也觉得刘天然看着越来越顺眼,大概她是耐看型?还有她说得那些话,她的那个神态、自信劲儿!怎么看都感觉她有些不一般……而且,今天远远地看着她跟赶车的大哥聊得那么热烈,自己心里竟然有点儿不高兴,尤其听到了大哥说他还是单身的话……
林庆东见婆媳俩个站在院子里好像几年没见面一样,有说不完的话,就喊了一声:“大溪他妈,天然大老远回来了,咋还不让进屋歇会儿呢?站在当院唠上了。天也不早了,你还不张罗着做饭?天然也该饿了。”
王素兰一听丈夫喊自己,这才撒开了刘天然的手,笑着说:“光顾听你说,都忘了做饭了。你进屋歇一会儿,我去抱柴火烧锅。”
林大溪从屋子里走出来,主动说:“我去抱柴火吧。”
王素兰看着儿子的背影儿,悄声儿对刘天然说:“被你调教的,好像懂事儿了。让他抱柴火,我去园子里摘点儿菜。”
刘天然说:“我可没有调教您的儿子,他没准儿是……良心上……嘿嘿,走吧,妈,我和您一块儿去。”刘天然想到在供销社里孙小燕跟她说的那番话,估计现在的林大溪心里一定又忐忑又愧疚吧?他倒不一定对自己愧疚,还是对父母有愧疚吧。毕竟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保守,如果一个家庭出了离婚或者婚外情这种事儿,还是挺受社会舆论抨击的。其实,她倒没有怪林大溪的意思,她也在想为林大溪找到一个两全之策,既成全他的感情,也保全林家的声誉。
从长计议吧!
婆婆王素兰并不知道内情,只觉得现在的儿子和媳妇都让她满意,心里非常知足,边薅白菜边说:“天然啊,你再去薅两颗葱,薅一把芫荽,今年的白菜长得好,一会儿回家咱们用白菜帮炖个粉条,再用白菜叶打菜包吃,可香了。”说着,王素兰看见菜园边上长着一棵“扫帚苗”——这是农村的一种常见的野菜,能长到半人高,嫩叶时可以用开水焯熟了蘸酱吃,等到秋天长成了,变成干枝,农村人就用它扎成扫帚,用来扫院子。王素兰见这棵扫帚苗油绿绿的,就拣嫩尖儿掐了两大把,打算回去当蘸酱菜儿吃。
刘天然看着王素兰掐菜的手,问:“妈,我不在的这两天您坚持护肤呢吗?”
“天天擦着呢,你爸还老问呢,你咋老香喷喷儿的?咯咯咯。”想到丈夫的样子,王素兰缩着脖子美美地笑了,看得出,林庆东虽然嘴上说不愿意让媳妇打扮,心里还是喜欢这样的王素兰。
“不知道少学大哥的脸咋样儿了,好点儿了没。”刘天然说,“我还打算做出一款正儿八经的纯露产品来,到乡里去卖呢。妈,我还跟我同学说,这是咱们家的秘方。”
“哎哟,那不是骗人家嘛,这让人知道了可不好吧?”王素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严肃地看着刘天然说。
刘天然也想起林大溪跟她说过的“做奸商是犯法”的话,看来诚信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消失,但在她生活过的那个年代,这种说辞只是常见的营销手段,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欺骗和说谎。
她点了点头,中肯地说:“知道了,以后不说了。我争取做出一款纯天然,合格好用的产品来,为广大群众服务。您以后也不用这么累了,可以少种点儿地,多享享福。对了,我这次挣的钱也交给您,算是家庭收入。”
王素兰说:“你挣的钱你就自己存着吧,家里也不缺钱。咱农民就是种地的,不种地干啥去,能劳动也是享福。走,回家妈给你做饭吃。”
刘天然说:“那哪儿行呢,菜是您种的,咸菜也是您做的,我就拿出去卖了,钱哪儿能算我挣的呢,这里面您的功劳最大。”
刘天然从王素兰手里接过菜篮子,把钱塞进了婆婆的上衣口袋。王素兰想掏出来还给刘天然,被刘天然按住了,撒娇似地说道:“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王素兰笑了,说:“那行,妈给你们存着。我和你爸就大溪这一个儿子,挣多少都是你们的。不过妈有一句话你要记着,过日子做人是第一位的,挣钱是第二位的,到什么时候,挣钱不能压过做人去,不道德的事儿挣多少钱咱们都不能干。”
“我记住了。”刘天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