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出后,嬴政所做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最大限度地加固帝国统治,以便全力面对北方异族匈奴的威胁。
只有铁板一块的大秦帝国,才能与崛起后的匈奴来一场彻底的对决。而这个对决,关系民族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的,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这也是扶苏、子婴两任皇帝迟迟未能下定决心的缘由。
嬴政隐退生活中一直关注着北方的形势,并非在重登帝位后,就立即盲目地向匈奴发出雄狮般的怒吼,而是如同母狮发起攻击前,在猎物周遭一再地试探,选择最佳的出击方位,精心做好了充分准备。
嬴政陆续派出能征善战的将领带兵镇守边郡要塞,征调士卒固守边防,探听匈奴情报。重登帝位第三年,秘密派张骞出使西域,寻求与大月氏联合,夹击匈奴。
张骞,字子文,汉中郡城固(今陕西汉中市城固县)人。
大秦六十四年,即公元前一三九年,嬴政重登帝位的第六年,张骞奉命由匈奴人堂邑父做向导,率领一百多人从长安出发前往西域。
西域,指大秦帝国版图以西区域,具体为今甘肃敦煌以西,包括新疆大部及中亚部分地区。
此时,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三十六个国家,主要有月氏、乌孙、龟兹、焉耆、若羌、楼兰、小宛、车师、大宛、安息等。
其中以原居于河西走廊、祁连山的月氏实力最强,为匈奴劲敌。后为匈奴所败,西迁伊犁河、楚河一带,后又败于乌孙,遂西击大夏,占领妫水(今阿姆河)两岸,建立大月氏王国。
月氏西迁伊犁河、楚河时,逐走了原居该地的塞种人,迫使塞种人分散,一部分南迁罽宾,一部分西侵巴克特里亚的希腊人王朝,建立大夏国。后来月氏再次打败塞种人,占据大夏国,并南下恒河流域建立贵霜王朝。
贵霜王朝鼎盛时,拥有人口五百万,士兵二十多万,疆域从今塔吉克斯坦绵延至里海、阿富汗及印度河流域,成为与大秦、罗马、安息并列的欧亚四大强国之一。
罗马帝国大家耳熟能详,而安息帝国的前生就是波斯帝国,疆域为今亚洲中部的伊朗地区,位于罗马帝国与大秦帝国之间。
自匈奴打败月氏以后,西域各国的势力一直被匈奴所支配,被迫逢年过节向匈奴进贡大量财物。嬴政派张骞出使西域,目的正是联合西域各国对抗匈奴,消弱匈奴在西域的影响力,为与匈奴对决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
张骞一行从长安出发,西行进入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为今甘肃西北部狭长的堆积平原,夹在祁连山与合黎山、龙首山等山脉之间,狭长且直,形如走廊,长约一千公里,宽数公里至近二百公里不等,因位于兰州黄河以西,故得名。
河西走廊是通往西域的要道,因地势平坦,在戈壁沙漠中广布大片绿洲,自古以来就是富足之地,兵家极其重视的地方。
此时的河西走廊已被匈奴人完全占据。当张骞一行日夜赶路,匆匆穿过河西走廊时,不幸碰上了匈奴骑兵,毫无意外地被全部抓获。面对骑兵,在开阔陌生的土地上,逃跑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由于各国使节都会持有本国发给的符节,以便在到达出使国时表明身份,管辖河西走廊的匈奴右贤王轻易就弄清了张骞大秦使者的身份。大秦的使者怎么会出现在河西走廊?出使匈奴的使者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出使西域。
此时,匈奴与大秦还处于和亲时期,张骞出使西域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匈奴右贤王得知张骞的目的地是大月氏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将他们押送到匈奴王庭交给军臣单于处置。
这无异于匈奴出使大秦以南的百越,明摆着是想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联盟。军臣单于无论如何也不容许大秦使者通过匈奴人的地盘前往西域。张骞一行被无限期扣留和软禁起来。
出使西域遇挫,但经过经济、军事等一系列的努力,实力的天平已逐渐向大秦帝国倾斜,反击匈奴侵扰的条件日趋成熟。张骞一去多年杳无音信,嬴政对他不再抱有希望,决定独自对匈奴进行反击。
大秦八十九年,即公元前一三三年,嬴政重登帝位的第十二个年头,未央宫大朝正殿。
嬴政端坐在朝台上,深思似的微阖双眼,突然开口道:“朕不打算继续与匈奴和亲了,各位觉得如何?”
由于过于唐突,众大臣一时“哑口无言”。嬴政见朝堂上鸦雀无声,索性接着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和亲永远得不来真正的和平,大秦和匈奴必有一战。晚战不如早战。虽然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匈奴人占尽天时地利,但离开了草原,难说鹿死谁手。现在,双方刚刚重修和好,匈奴人肯定放松了防备。我们只要利用这一点,设下伏兵,诱使他们进入国境,一定可以给他们来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一雪白登山之耻,使边郡永远安宁。”
要说不再与匈奴交好,相信朝台下的众大臣多多少少思考过,但伏击匈奴的事,恐怕连做梦都不敢想。嬴政抛出的想法,犹如一块僵硬的石头冷不丁地砸入水面,马上在众大臣中引起了巨大骚动。
嬴政虽然行事决绝,对待敌人冷酷无情,但绝不是一个专断的君王,众大臣在他面前不会一味地奉承,大家纷纷提出自己的看法,各抒己见,激烈地争论开来。
大臣们普遍持不同意见,“陛下,我国刚与匈奴重修友好,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毁约,图谋伏击他们,这实在不是一个礼仪之邦应有的行为。再说,匈奴兵强马壮,驰骋于广阔的草原大漠上,来去无影无踪,伏击之战并不好打,万一落空让匈奴跑了,恐怕边郡从此再无宁日。何况兵马一动,天下骚动,实难隐蔽。”
当然,也有一些大臣支持武力反击匈奴,但人数相比少得可怜。大行令王恢是主要代表,他反驳道:“过去大秦同匈奴和亲,敢问匈奴哪次自始至终信守盟约,不再侵犯我边境的?既然匈奴本就是言而无信的异类,我们又何苦自缚手脚呢?再说,匈奴终究是个祸害,早晚都必须除之而后快,此时不打,又待何时呢?”
大行令即秦初的典客,为九卿之一,掌管邦交和边陲部族事务,属官有行人、译官等。行人为掌交际礼仪之官。译官就是如今的翻译官。由于职业原因,与匈奴接触较一般官员多,大行令王恢对匈奴的野蛮和凶残深有感受。
“毫无疑问,无论此次伏击成功与否,匈奴都会疯狂地进行报复。”对于万一伏击失败的后果,大行令王恢也给予反驳,“不可能靠一次伏击就彻底地解决匈奴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继续和亲,或者武力解决的问题。尚若下定决心以武力解决,又何必在意一次伏击的成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