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眠阳府迎来一场恶雪。初二那晚,大片雪花飘落一个时辰后,突然天雷滚滚。
冰凉的细雨凝成冰碴穿透雪花坠地,薄雪层上一片小坑,这种情况持续一夜。
白天狂风呼啸,冰雪打在脸上生疼,雨水落地成冰,房上、树上、杂草上……穿出一身冰衣。大雪不悯眠阳,从未停歇。
大风持续到初五,正个眠阳覆上银被,远望近看一片白。
初六阳光不错,天气略微回暖,地上冰,冰上雪,稍微融化一些,滑擦地面变成泥泞道路。
梁楚和祁舞为找计少爷奔波一月余,凡是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
明地如大小酒庄,大小饭庄、客店等等,暗如赌场、妓馆,诸如此类,甚至还拜会过几个小山庄和小山寨。
别说消息,都没听有谁谈起过计源这个人。
转过小半个眠阳府,这几天为躲避风雪,驻留在府外店房。
店房杨掌柜应急有方,看到暴雪将至,着急工匠提前修缮,因此他们住的地方鲜有破漏。
初十这天,祁舞和往常一样,身披大氅,站在外面观察。最近几天她发现路上多出不少人。
其中工匠居多,且是去往一个方向。
她询问路人,全是去隔壁的苏阳府。细问几个人,原因都一样,有个掌柜姓王,在苏阳府和眠阳府的交界处起房造室,凡是去那干活的人都有免费住所。
事情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不是小凌王的人就是计元帅的人,这么做一来安抚百姓,二来收买人心。大概受到肖木松的感染。
至于王姓掌柜,一时想不出是谁。
两人商量一会,认为继续留在眠阳府查比较好,因为还要多一半没查到。
中午,几批工匠陆续到此歇脚,然后赶路。不少百姓混在队伍中,目的地也是苏阳府边境。
由西往东走来一老一少,年龄大的大概五六十岁,年龄小的十六七岁。
两人身上衣服比较破,毛氅也是破的,鞋上还有几个破窟窿,跟乞丐差不多。这是祁舞近几天见过最穷的过路人。
店小二心眼不错,把人拉进店房内,并让后面的厨师父做两碗热汤和四个白面馒头。
老头作揖道:“谢谢,谢谢,我们可没钱啊……”
“老爷子,不要钱,您放心吃。”小二说道。
两人吃饱喝足,和周围人谈论起来,大家伙这才知道,他们是张姓父子。
旁边有人打趣:“您还是老来得子,身子骨真不错。”
张老汉唉声叹气:“倒霉就倒霉在身子骨好了,身子骨不好的,早死早解脱,用得着受这罪吗?”
那人继续说道:“受着吧,投胎还是凌朔,跑不了。”
此言出口,客栈沉静一时。
靠墙角的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站起:“各位,听我说几句。”
大伙不光集中到他身上。
那人继续:“我姓秦啊,叫秦乙英,是做木料生意的。相信大伙听说了,苏阳府边要起避难所,只要到那干活,都能有地住,干的多的给大房,干的少的给个草棚,不管怎么样,都有住的地方;另外吃喝不成问题,冬天有猎户,夏天有农户,不一定吃的饱,但绝饿不死。在座要有不知道的,赶紧去,晚到只能闻屁。”
店房里还真有不知道,瞬间一片议论声。
“这是谁办的?”其中一人问道。
“王德锦王掌柜,听说他背后是赵星赵将军。”
不少人知道赵星,那是小凌王手下的一名爱将。正值隆冬,能吃上一口安稳饭就是运气,谁还管在不在登阳境内,还管是不是和凌朔为仇作对?
梁楚问道:“这位秦爷,真能白给吗?平白无故做这些,不能不图点什么吧?”
秦乙英拱手:“这位公子,您问的没错,相信大家伙也想问。两军交战之际做这些,不能没有原因。其实很简单,现在给多少,以后还多少。猎户的猎物上交两成,商户赚的,上交两成,不但如此,以后农收,粮食也得上交两成。”
秦乙英说的清楚,祁舞听的明白。
看来慕少爷想和计元帅做长久交锋的打算了。借修避难所的机会先掠夺一波老百姓,赢得一片民心,还能获取资源。
此计好像开渠引水,河里的水越来越少,渠里的水越来越多。如果此种避难所多建几十处,长此以往,眠阳府和苏阳府不是小凌王的也成小凌王的了。
她小声说道:“梁楚,你说这计是谁想的?”
“我听闻赵将军膝下有两子,大公子赵子庆十六岁参与府事,八成是他想出来的。”
“挺恶毒,民心所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除非几府知府做的比他们好。”
“舞姑娘,如此正中下怀,多耗军饷暂且不提,再被贼人劫几波,更难受。”
祁舞沉默片刻:“赵子庆不能不除。”
“那边暂时用不着咱们操心,眼下找人要紧。”
客店内,众人议论纷纷,突然店门大开,雪沫掺冷风吹入。
门口站有一人,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累的坐在地上。
店小二过去看,似乎有点印象。
“这位客爷,快里面暖和暖和。。”
他说完把店门管好。
那人深出几口气:“各位,千万别走罗家桥,哪怕绕路……”
掌柜的过去把人搀起:“客爷,怎么回事?”
“杨掌柜,你记得我不?我是挑冬枣的郭六啊,先前在你这住过,你还买了我半筐冬枣。”
杨掌柜回想一下,似乎有点印象。
“你是挑枣的脚商?不是要去苏阳府吗?怎么又回来了?”
“倒霉啊,罗家桥那出一伙贼,说是下马山的。”
加上客店掌柜和店内客人,没人知道是哪?
“下马山?没听说过啊。”
张老汉猛拍脑门:“有啊,有下马山,过罗家桥往西走三里,有个一丈多高的小土包,上面有四颗松树,听说咱们凌朔帝的爷爷在那下过马,解过手。”
他这么说,大伙才反应过来。
“你说尿泡山不就得了。”几人先后说道。
郭六心说我又不是本地人,我哪知道啊。
“众位,千万别走那,那边出一伙贼,有三四个吧,手里都有东西,都会武,专劫过路的,防不胜防,谁也不知道贼什么时候出来。还好我腿快……”
祁舞轻叹一口气:“唉,走吧,找人前办个案子。”
梁楚轻叹一口气:“唉,多事之秋啊,应该说,多事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