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锋睡了一晚,结果却被楼下的喧哗吵醒。他起身支起窗户看了一下,天际刚现鱼肚白。他又看了下庭园内,只见他的师傅谢国良正在大呼小叫,而他的父亲夏阳与他的母亲则坐在草地上,似乎在生闷气。于是他决定走下楼去看个究竟。
三人见夏鸣锋下来,马上把目光转向他。谢国良首先发飙:“小夏,你来得正好!你给我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罢他一指大门。见夏鸣锋有些不明所以,他做了个演示,只见他猛地拉开大门,然后向门外走去,却像是撞上墙似的被弹了回来。
“我观察过你,只要在每天的黎明或者黄昏时分,你就可以自由进出,为什么我们却不行?”
夏鸣锋神色一凛,有些语塞。这时,夏阳也将手里的镰刀一把扎到草地上,有些不高兴地说:“儿子呀,为什么我们天天除草,结果第二天这院子里还是这样杂草丛生?还有,这院子与这房子也是,我们无论怎样修修葺,第二天就会恢复原样。起初我还以为是我们不够用心,但我昨晚特地不睡觉,想看个究竟,结果你猜怎么着?”
夏鸣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夏阳却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亲眼看见,一到黎明时分,这里的一切就会瞬间恢复原样。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你老爸我眼瞎了!”
一直不说话的女子站起来拉着夏鸣锋的手说:“儿子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夏鸣锋叹气道:“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你们不是阳间的人!”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神态各异。女子松开手,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夏阳一把扶住她,但他的手不断颤抖。而谢国良的反应最为激烈。他几乎要跳起来,指着夏鸣锋大骂:“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明明是人,不是鬼。你见过鬼能够站在太阳底下的吗?你见过鬼有影子的吗?”说完他还一指脚底下,他的身影在草地上拉得老长。
夏鸣锋叹了口气,决定道出实情:“你们不是鬼,是人,但却是阴间的人,不是阳间的人。还有,这里正好处于阴阳两界交界处,为了维持这里的稳定,第二天这里的东西就会还原。”
谢国良一瞪眼:“阴间人?那跟鬼有何不同?”
“我一时也说不清,反正不是阳间人就是了。”
夏阳突然起身,顺手将镰刀拔出地面。他转身走向花圃,一把割下一把马齿苋,然后拿着它走回来。他抖了手上的菜叶,根须随之“沙沙”摇摆,然后抖落不少泥巴,有一些都沾到了他白色的帆布鞋上。
“儿子,照你的说法,这些东西会恢复原状,那我们这些天吃掉的这些野菜,是不是会从我们口里重新吐出来?”
“不会!”
夏阳闻言哈哈大笑:“你老爸我怎么说也上过大学,质能守恒定律我还是懂的。”
夏鸣锋摇了摇头:“爸,你有所不知。你看——”他向天空及四周指指点点,其余三人有些不名所以,倒是谢国良似乎若有所悟。他提出一根手指凌空点了点:“你是说——”
“这院子外面有一层界膜,其作用类似细胞膜。你们想象一下,这大院子就是个大细胞,通过外面那层细胞膜来与外界进行新陈代谢。”
谢国良冷哼一声,说道:“这些暂且放一边。我问你,关在地窖里的那个叫李青禾的人是谁?为什么这地窖我们打不开?”
见夏鸣锋面露惊惶之色,谢国良又冷笑道:“小子,你不要忘了,谛听之术是谁教你的?”
夏鸣锋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低头想了片刻,便转身进了地窖。没多久,他与一名身形颇健硕的青年并肩走了出来。那青年龙眉凤目,气度不凡。他双手抱肩,边走边说:“哼!不要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浓重无比的闽南口音,院子内三人皱着眉、侧着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这位是……”谢国良好像听懂了青年的话,指着他向夏鸣锋问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前辈姓李名乾,字青禾,人称李天师,是赵末蒙初的人。”
“什么!你是李天师!”对面三人齐声惊呼,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那青年微微昂首:“‘天师’一词,不过世人谬赞,可不敢当!”他手一捊下巴那不存在的胡须,结果摸了个空,这让他有些尴尬。
夏鸣锋拉着李天师与众人一道,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李天师与几人攀谈了一阵子,也逐渐放下防备来。
“你们的口音可相当古怪得紧,好在老夫我见多识广,尚能知晓。”
“想当年,老夫应试屡屡不中,心灰意冷之下,自觉无颜面对家乡父老,遂想寻短见。恰逢蒙军南下,朝廷将倾,我便投了义军。哪知,这义军明为抗蒙,暗地里却干那摸金探穴的勾当。”
“想来也是时也命也,老夫随着这伙贼军入了那十方大山。据坊间传言,在那棺材山中,有来自极西之地的宝藏,约摸是唐代时期经丝绸之路流入中土。”说着,李天师还看了一眼夏鸣锋:
“后来的事你应该猜到了。没错,我那些同伴全化作石像。我曾听江湖传言,说是极西之地有种奇异的蛇发女神,凡人看她一眼便会化作石头。虽然这机关不似传言这么厉害,但对付我等凡人已是足够。”
“我侥幸拿到天运之钥中的一把,又得到天命之主指点,我得以保住性命。但我跟那些人一样,都染上了石化病。天运之钥虽是神物,却也只能保我一时,无法根治此症。于是,我从此身披铁线衣,且深居简出。”
“我布下七星大阵,助南江城民退敌,后返回青梅镇,建乾坤楼。乾坤楼是自天命之主处骗得的技艺,他对我并不提防,轻易间就上了当。”他有些得意的一捊那不存在的胡须,结果又摸了个空。
“凭借乾坤楼,我暂缓石化病。我还交待下去,凡能通过我乾坤大阵考验者,不但能习得老夫一身本事,还能得到天运之钥。可惜,我在楼内住了数十年,世上则过了数百年,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能够破阵!我的病症越来越重,若不是天运之钥护我周全,早被唤去了阴曹地府”他又看了一眼夏鸣锋,继续说道:
“本来我以为,你小子只是一时运气,没想到你竟然让我刮目相看。只是……”说到这,李天师突然起身,指着夏鸣锋骂:“你千不该、万不该,做了那天命之主的走狗!”
夏鸣锋正要辩解,结果院子大门竟响起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