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焱闻言不由觉着悚然惊骨,毕竟他也是从宫斗之中活过来的,皇室里所使的那些手段他自是清楚。
“这么说来那三世子……”白焱惊了一惊,不由颤道,“三世子的胆小怕事也是装出来的?”
林成觉郑重点头,语道,“不错,三世子对王位亦是觊觎已久,便在其母妃的谋划之下养精蓄锐,在他的几个兄弟毫无防备之时,于黎王病亡之前在鄞都逼宫,逼迫黎先王让出了王位。事成之后,三世子便大开杀戒,将他的几个兄弟一一处死,其中牵扯到的王亲国戚、文武官员一百多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塞北草原一时间血流成河。与咱们大禹的当年……不相上下呀。”
说罢,林成觉小心地望了白焱一眼,见白焱并无恼怒之意,林成觉方才放下心来。林成觉所说的大禹当年正是白羽谋害太子、篡夺皇位的那一年,当时白焱坠崖失踪,十多年后他也才知晓当年的内幕。
“这么说来这新任黎王也是个果断狠辣之人了。”白焱虽皱了皱眉,言语之中却隐隐透出了些赞赏之意,“为君者就得狠辣一些才好,这黎王为了自身性命如此行事也不足为过。况且是他的几个兄弟欺人老实在先,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也怪不得黎王狠心了。”
白焱此番言语与三年前登基之时全然不同,林成觉闻言暗暗心惊,世人都说当今的圣上最是爱惜人命的,岂知今日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白焱早已失了本心,再不是当年的那个贤良太子了。
林成觉本也是江湖之中人人称赞的侠士,只是他为了蓬莱岛的面子和名声,与白焱谋划了陷害秦月一事,也早已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况且如今林成觉也有把柄握在了白焱手中,可怜这蓬莱岛岛主从此作为白焱的犬马,亦行了许多见不得人的错事出来。
故而白焱能有那样的想法,林成觉也不觉着奇怪了。只是心里毕竟有些心惊,白焱的行径越来越似当年的泰兴帝,白羽治国十年,大禹动荡不安了十年,只怕过不了多久,大禹又要重蹈覆辙了。
只是白焱自身却尚未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变化,听了林成觉的一席言语,反而生起了想要见一见这位年轻黎王的念头,“黎王竟是这样人物,朕在金安却久不得知,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那依圣上的意思……”林成觉隐隐猜透了白焱的意思。
白焱微微笑道,“黎王既要派使臣前来,有意与咱们大禹交好,朕身为大禹一国之主怎好拂了他的情?朕这便修书一封,着一使臣送到黎王的帐中去,黎王无论何时派人前来朕都欢迎。”
“圣上力促文明开化,极力推动邻邦友好往来,这是咱们大禹的福气呀!”林成觉拱手礼敬道。
得此奉承,白焱心中微微得意,瞬时神清气爽了起来,暂时将牡丹一事抛置了脑后。旋即命阿宝铺纸研墨,提笔修书一封,次日一早钦定了使臣将信送了出去。
金安城中一所民房,里处红绸高挂,喜字贴满堂,红烛盈盈,乐师们敲锣打鼓,喜乐声如如丝缕不断。牡丹、秦阳、林泽、慕容梅等人齐聚一堂以贺杨之胜与花胜子的新婚之喜。经过了前些时儿的种种磨难,杨、花二人日久生情,最终修成了正果。
二人的婚礼极是简单,只不过宴请了在京的几位好友,因慕容梅是当今的礼部尚书,又是旧相识了,故而牡丹请了他来主持婚礼,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却不想慕容梅携了陆霓裳,又带了其父普真法师转交的贺礼欣然前往。加上虞牡亭一些要好的姐妹,不甚宽敞的民房里亦坐了个满满当当。
杨、花二人在慕容梅的主持下拜了堂,小丫鬟正要送那新娘子入新房,岂知花胜子一把掀了红盖头,露出了一张俏丽妩媚的脸来,扬声说道,“花胜子在金安没有几个朋友,今日承蒙诸位赏脸,花胜子不胜感激,若就这样丢下诸位独自回房反觉无趣,不若胜子也在厅上陪诸位饮上一杯吧!”
在场的都不是些拘小节的迂腐之人,听闻花胜子要留下,便都个个愿意,道,“杨夫人愿意留下那是再好不过了,来,咱们今儿不醉不归!”
语罢,众人举起了酒盏一饮而尽。
酒过半巡,秦阳酒喝多了心里有些慌悸,便信步走出了院外,不想林泽也在那儿。听到声响,林泽回过了头来,见是秦阳,不由愣了一愣,却仍是拱了拱手,唤了一声,“秦将军。”
林泽的这声“秦将军”毕竟有些陌生,秦阳神色略微黯了一黯,旋即说道,“我记得林岛主十分厌恶烟尘女子,若他知晓了林公子竟在虞牡亭流连忘返,可不知会做何反应?”
秦阳话中带刺,林泽闻言不过淡淡一笑,道,“那么将军您呢?”
“我?”秦阳诧异,不明白林泽为何提及自身。
“圣上若知晓秦将军是为了牡丹姑娘才与长公主退了婚,这欺君之罪不知将军可否担当得起?”林泽说道。
秦阳默了一默,旋即满含深情地回望了屋内的牡丹,说道,“为了月儿,我死也甘心。”
听了秦阳如此深情一言,林泽只觉心里堵得慌,深吸一口气,最终也只得无奈道,“也罢,你我二人都是为了牡丹,就算赴汤蹈火也是值得的。”
秦阳默默点头以示认同,忽而想起了什么便又问道,“那几名北塞人的行踪可还跟着?”
林泽咧嘴一笑,道,“我行事将军还不放心么?自然是跟着了。”
“跟着就好。”秦阳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莞秋的身份我也弄清楚了,她原是黎国的郡主,原名酾雅,也是左青云的夫人。”
林泽闻言不由大惊,惊异道,“你说什么?她……她竟是黎国的郡主?”
“正是。”秦阳点头,凝重说道,“堂堂黎国郡主为何会出现在金安城的烟花柳巷成为红尘客,这其中的原由必不简单。若我猜得没错,接下来他们必有一番大作为,林公子在跟踪的时候可得小心仔细一些,在弄清莞秋的意图之前,勿要打草惊蛇了。”
“我明白。”林泽亦是郑重颔首,应允道。
外间二人正说着话,里头众人畅快痛饮,梁上飞来几对家燕和唱啼鸣,又是一番喜庆之象。牡丹心里高兴,不禁多喝了几杯,不知不觉俏脸泛红,微微已有些醺了。牡丹摇摇晃晃地走来,步履轻盈,仿佛要飞起来了一般。秦阳看见了她这副模样又皱起了眉头,正要上前扶她一把。
不想林泽快他一步伸手将牡丹搂在了怀里,轻声语道,“不会饮酒且别逞强,酒多伤身你不知道么?”
牡丹伏在他肩头上,一双醉眼惺忪迷离更添无限风情,话语喃喃酥人心骨,“今日高兴,就不兴我多喝几杯么……”
秦阳望着眼前的二人,心中渐渐泛起了酸意,竟全然不是滋味。牡丹酒醉并未发觉,林泽明眼瞧见,却又将牡丹搂得更紧了,他倒十分乐意看到秦阳那副失望落寞的神情。
秦、林二人正互相瞪视着,院外马蹄声响,一人将马叫停在院门前,旋即翻身下马便急急往里走来。那人见了秦阳正立在院中,便拱手唤道,“将军。”
秦阳见来人是柳权,不觉有些诧异,问说,“你怎来了?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