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日永照我大地——”
“愿月护佑我万民——”
“愿星福泽于万世——”
——以吾之虔诚,吾愿献祭身躯于圣火,愿玄星之神福照苍生!
女人披着华丽黑纱,肃穆神圣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白玉砌成的祭台广场,神圣的火焰被架在玉台之上熊熊燃烧着,如火浪般。
万民披着罩袍,双手合十,围着祭台跪在地上,闭上双眼虔诚地似乎在做祈祷。
这是玄星楼最盛大的祭礼,也是万民的信仰。
所有玄星楼的门徒都将聚集在这里,接受玄星之神的教诲,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忏悔。
樊若手持神剑,嘴里不停念着什么。她盯着祭台上的神火,眼里充满尊敬,手上、身上披满各式各样华贵亮闪的金银玉器,不时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空灵的声响。
仿佛在这里,一切都变得神圣,一切都是庄严肃穆的。
日月星三护法以及八方位神也正笔直的挺立在祭台边缘,双目盯着那神火,静静等待这场仪式完成。
夜。
这里的夜空被繁星缀满。星辉洒下,如雨点般落在每个信徒虔诚的身躯上,彷如小雨点过,冰冰凉凉,又如春风吹拂,带给人一丝惬意与安心。
——“若光辉拂照,尔等可立万世。”
“于圣火之中——”
“于日月之下——”
“与星融为一体——”
“请神,带走汝之痛苦!”
樊若的声音倏忽如神灵的絮语穿梭在万民的耳朵、脑海,每一字一句无不牵动着他们的神经,将他们蛊惑。
忽然,只见祭台神火冲天而起,火星挥洒四方,擦出几道漂亮的花火,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这场祭典总算进入尾声。
待樊若收了剑,缓缓转身,睥睨万民,方才抬起双臂,言道:“汝等从今日起,便是我玄星楼最虔诚的信奉者。此后需凡事以玄星为先,必须爱戴、拥护玄星,若任何人意欲诋毁玄星,需尽全力与那人相争,如此,玄星之神方能护佑尔等万世。”
说罢,跪在地上的信徒们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然后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发出整齐的声音:“以玄星之名,吾只愿信奉玄星!”
而后他们才被允许站起,人潮退避至两旁,为玄星楼主樊若开出一条路,等她离开这会场,这场祭礼才算彻底结束。
晨。
晴雪。
雪恨别已拿到固魂草离开北原,此刻他们又坐在马车上赶往西岩,赶车的还是李拔剑,纵使他千万般不愿赶车,却还是做着车夫的工作。其间,路上,他们已见到不少准备要前往西岩观礼玄星楼祭典的信徒。
他们个个都穿着深色的袍子,双手交替放在胸前,嘴里像是在诵经一般念着,然后慢慢前行。
雪恨别撩起帘子看着窗外这些所谓虔诚的信徒,不悦地皱紧了眉头,道:“这些人都是玄星楼的信徒?”
阮浓香点点头,道:“玄星楼每年都会有一场最盛大的祭礼。在祭礼上,最虔诚的信徒将会被楼主樊若选中,成为玄星楼内侍者,然后被赐予玄星之神无上的荣耀。很多信徒都会不远万里前往西岩观礼、朝拜,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够被三护法或八方神看中,成为高等信徒。”
雪恨别细细端详阮浓香这番话,神情之中已充满对玄星楼的不满和恨意,心里也早已将其定义为魔教,正思索间,他又问:“你知不知道楼主樊若是什么人?”
“玄星楼主樊若,自称是玄星派下的神女,前来度化世人。传言她总是披着华丽的黑纱,衣服上镶满金银玉石等珍贵的珠宝,手持一把名为咫尺的长剑,也被很多教徒称之为神剑。她的武功深不可测,挑战她的人鲜少有活着回来的,就算不死也大多疯了。其他的嘛……就无从得知了。”
雪恨别长叹了一声,拿过身旁的厌胜刀,然后开始擦起刀来。银闪闪的刀面如镜子映出男人的脸庞,深邃的双眼里藏着几分痛苦和怀念。
他一定在怀念自己还能拿刀的时候,那时候的雪恨别是江湖上最风光的人物,一套息花刀法耍得既好看又凌厉,江湖之中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被雪恨别所折服。
只可惜这些昔日光辉不复存在,他日即便恢复了武功,身法速度也一定不比从前。想到这里,雪恨别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举起这刀,道:“阮姑娘,你是不是说过我是樊若最大的敌人?”
阮浓香点了点头,“但你现在武功尽失,想必樊若已不会放太多心思在你身上,她的目标是天下,你现在连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还管得了天下?”
雪恨别笑道:“你说的确有道理,现在不是樊若不肯放过我,而是闲颂诗不肯放过我。”
话音刚落,只见外面突然一群黑色劲装的人围了上来,李拔剑立刻停下车,拿过旁边的剑,朝车里人说道:“雪大哥,阮姐姐,有人要杀我们!”
闻言,阮浓香拿起惜别剑便如尖针一般飞了出去。那几人看样子训练有素,没有一点慌乱,猜想应是一群被雇佣的杀手。
雪恨别随即也拿着刀慢慢走下马车,这时只听一阵大笑自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袭白衣胜雪的男人,连同几个男男女女也悠悠走了过来。
闲颂诗!
雪恨别一听这声音便认出了他,这阵笑声不由将他的思绪带回那日冬至夜晚。原本热热闹闹,阵阵欢声笑语,一瞬之间烛熄灯灭,欢声变惨叫,他也从人间跌入地狱。他绝对忘不了那夜冬至,绝对!
闲颂诗,祝小云,上官惊云,马当先,吕当后……
这些人的出现对他简直是一种折磨,他们一出现,雪恨别便不断想起那日夜晚。那令他绝望、令他想要结束生命的夜晚……
闲颂诗牵着祝小云的手一起走了过来,他的人看去已不似之前那么狼狈可怜,甚至很是得意骄傲,就像是做成一件大事。
闲颂诗狂笑道:“雪恨别,今天你死定了!”
阮浓香冷笑,道:“区区手下败将,就算十个你加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身边这些杂碎?”
哈哈哈哈——
闻言,闲颂诗非但不紧张,甚至还十分胸有成竹,好像他有必胜之法,仰天狂笑一番后,这才缓缓说道:“阮姑娘武功高强,我们这些人当然不是您的对手。但一人难敌千军万马,何况你还带着一个废人,一个……啧,一个小毛孩儿?纵然您有通天本领,恐怕也是分身乏术,更何况……”
说到这里,闲颂诗忽然停下,饶有兴味地分别扫视了三人一眼,只听阮浓香皱眉问道:“什么?”
二字刚出,闲颂诗倏然大袖一挥,撒出一把白色无味的粉末,随即刀剑声起,数十个人已朝他们三人攻来。
阮浓香着实没料到这招,被那粉末呛个不停。耳边细碎的脚步声急速逼近,她不及多想,立刻拔剑挡在雪恨别身前,却又听李拔剑那头情况危急,情急之下,几枚银针自袖中发出,只听呃啊几声,方才那几个黑色劲装的杀手已倒地身亡。
正欲上前一刀了解雪恨别,阮浓香却突感胸前似有一道浊气堵住,一时之间竟有些呼吸困难,然后一口鲜血吐出喷在地上,白雪成红雪。
闲颂诗却是一阵大笑,道:“阮姑娘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西岩最出名的幻妙神花吧?这东西磨成粉末便如同寻常食用的面粉一般,常人吃了倒没什么,但如您这般内力深厚之人……一个时辰内若是强行运功,便会经脉爆裂而亡。”
此刻,他们三人已全然笑不出,阮浓香甚至一句话都已说不出来,她恨恨地盯着闲颂诗,从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种阴谋小人手上,同时也更气自己疏忽大意。
“闲颂诗,你卑鄙!”雪恨别大喊。
闲颂诗好像很受用“卑鄙”二字,权当雪恨别在赞赏他一般,竟向他作了一揖,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谢。”
而后,他自袖中抽出大刀,只见刀光一闪,他的人便朝着雪恨别砍来。阮浓香见势,二话没说,只道声“走!”随即三人立刻上车,然后“驾”一声,李拔剑便驱车向西逃去。
阵阵马蹄卷起千堆白雪,成沙浪般翻涌在路上。李拔剑赶车的手越来越急,就像是恨不得能飞着离开这里。
他们必须加速行走,他们没有一丝一毫胜算,他们只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