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黎清和什方狼狈地坐在旅馆外面的草地上喝着水。
火并不大，有人点燃了旅馆门口的可回收物垃圾桶，就像是一个恶作剧。
但是烟雾不小，旅馆的烟雾报警器警铃大作，惊得大半个旅馆的人都跑出来了。
警车、火警也都全来了，各种警灯加警笛千红万紫的。
大家一看没什么事，立马聚在一起拍照留念，又发 ins 又发推，俨然变成了一场大型狂欢排队。
黎清看到此景，觉得莫名的好笑，自己都忍不住想发朋友圈了。
什方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矿泉水。
他的刘海长了，遮住了眉目，发丝甚至刺进了眼睛。但是，他好像丝毫没有的发觉，直视着眼前黑洞一般的湖水，动也不动，仿佛在眼睛里偷偷种了一颗种子。
黎清扭头看见了，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眼前的刘海，惹得什方一惊。
黎清自己也愣住了，心道这也太不见外了，看到什方看他，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
看他笑了，什方也牵起了嘴角。
“在想什么？”黎清问。
“没什么，在想你白天讲的那个故事。”什方又看向湖水。
“故事？”黎清扬起了眉。
“西西弗斯的故事，徒劳而无望，不管多努力地去寻找意义，最终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什方的眼睛里更暗淡了。
黎清想了一小会，看着他说，“其实，我还没有讲完。”
什方精神起来，扭头看向黎清，“哦？真的？”
“嗯。”黎清点点头，“我只说他绑架死神，被诸神惩罚，其实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的。”
黎清继续说:“本来，诸神对他的惩罚是打入地狱。但是，他在地狱中提出要求，想回到人间惩罚没有安葬自己的妻子。回到人间后，他却留恋流水、阳光、大海和人世百态，拒绝再回到地狱。为此，他触怒了诸神，诸神给了他一个永生的躯体和绝望的命运——每天推着一块巨石上山，不停重复。”
“你看，”黎清把手搭在什方的肩膀上，想安慰一下这个胡思乱想的小孩儿。
“这是他自己选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为了留下来，看这人间光景，愿意承受这种惩罚。可能，他是快乐的，他比巨石更为强大。不是吗？”
什方眼睛里漫漫地涌上了星云，他看着黎清的眼睛。
“哥，你相信命运吗？”
黎清看着他点点星眸，愣了愣，过了一会才答出来:“信啊，我信。你看，西西弗斯就是他自己生命的主人，甚至高于他的命运。”
他以为什方还在纠结西西弗斯的故事，认真的回答着。
什方嘴角勾了起来，低头笑了笑，笑容揉进了这月色之中，还打着旋儿。
旅馆里的住客一看并没有什么危险，开始三三两两地回房间。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也跟着人群回房间继续睡了。
夜未眠，心事藏于湖涛，寄存到未来开启。
之后的两天，两人过得十分惬意。白天徒步登山、游湖喂鸭子，晚上喝酒赏月光星河。
直到两天后，也就是黎清回国前的第四天，闫弗找来了。
什方看到他，没有意外，但是表情有些僵硬。
“怎么了？事情还没了结？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调查的地方吗？”什方看着闫弗的眼睛。
闫弗看了看什方，又转眼看了看黎清，“我想跟你聊聊，你看，方便找个地方谈谈吗？我们仨一起。”
什方低头想了一下，又询问了一下黎清，黎清觉得没所谓，就应允了。
三个人就近找了一家临湖咖啡馆，在角落里的桌子落座。
坐定之后，闫弗掏出了一叠东西，扣在了桌子上，然后抬眼问什方:“你们住的旅馆，两天前报了火警是吗？”
黎清和什方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闫弗怎么会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闫弗把扣在桌子上的东西翻来，是一叠照片，递给了他们俩。
两个人接过照片，仔细一看，是旅馆门口监控录像的截图，图中有一个人点燃了几张纸，抛向旅馆门前的垃圾桶。 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面目。
两个人继续翻着照片，翻到后面几张，黎清睁大了眼睛。
这是从旅馆门边停着的一辆汽车的行车记录仪上拍到的，有一个角度捕捉到了此人的脸，经过放大，虽然不清晰，但是也能辨认出来，是 Ben。
黎清非常惊讶，嘴都长大了，不知该说什么。
什方却挺镇定，脸色阴沉，盯着闫弗。
两个人都在等着闫弗答疑解惑。
闫弗叹了口气，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准备娓娓道来。
★★★
那天，也就是案发后的第四天，他和吴卓杰去了死者吴卓昇的家，准备看看有什么线索。
然后，在那张诡异的床的后面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有两个人，是西餐厅老板吴卓昇和服务生 Ben。
照片背景是某个旅游景点，蓝天白云，还有有一栋石头垒成的小教堂。
一打眼看起来很普通的游客照，却因为被发现的位置过于隐秘，变得不寻常。
好像有人想藏起来这张照片。
闫弗脸上阴晴不定，吴卓杰也发现了他这边的动静，忙过来看。
他看到这张照片也是沉默不语，闫弗抬眼想看看吴卓杰的反应，却迎上了他的目光。
闫弗心里一凉，他感觉吴卓杰也在观察他的反应。
闫弗又仔细看了看照片，照片中的两个人并肩站着，露齿大笑，看起来特别惬意，有一种说不出的亲昵。
“这两个人看起来私人关系不错啊……”闫弗装作不经意的说。
“嗯，应该是挺好的朋友。”吴卓杰若无其事。
闫弗把照片收进一个小证物袋子，又去别处寻找线索。
吴卓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又找了好一会，闫弗也没有什么发现。
两个人准备离开。
闫弗送吴卓杰回酒店，路上他再一次劝说吴卓杰同意尸检。
吴卓杰看起来有点疲惫，不太爱说话，
他表示会慎重考虑，尽快答复。
送完吴卓杰，回到警局，闫弗第一时间翻出 Ben 当初作为第一目击者的证词，逐字逐句的斟酌。
证词没什么蹊跷，闫弗转身问向一起合作的当地警察 Jack，能不能看看 Ben 过往的档案。
这是不合乎规矩的要求，Ben 不是犯罪嫌疑人，涉及隐私权问题，Jack 没有立刻答应。
过了一阵，Jack 起身，他的电脑开着，站起来的同时喊了闫弗。
“我出去抽根烟，大概 15 分钟回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自己的办公桌桌面。
闫弗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Jack 刚出房间，闫弗就凑到他的电脑前，电脑屏幕上已经把 Ben 的资料打开了。
闫弗抓紧时间浏览起来。
翻着翻着，有一条记录让闫弗睁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