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山边忽然传来了佩琪的惊叫声:“七哥快来。”
李敢猛然回头,却见侯贵趴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窦孔、薛宝等人也是吓了一跳。
待众人赶到现场时,侯贵脸上的皮肤已经渐渐转黑,虽然嘴里不再往外面吐白沫,额头上却是冷汗直冒,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叫着好冷好冷。
窦孔看到他变成这样子很是心疼,却又束手无策,薛宝出于关心,当即脱下外衣去给候贵穿,李敢一把推开他的胳膊,说道:“别碰他,有毒。”
“有毒?”薛宝不置可否。
李敢将佩琪拉到旁边,随后对窦孔等人说道:“侯贵这是中毒了,大伙儿千万不要靠近他。”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陈七就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纨绔子弟,没听说他懂医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眼神请示李敢身边的窦孔。
“都看我作甚,听七公子的。”
在窦孔看来,只要李敢随便说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遵守去执行,说他盲目押注也好,说他有病乱投医也罢,他决定孤注一掷了,换而言之,眼下除了陈七,他还能相信谁,难道靠他身后这群只会打仗的大老粗?
李敢把手放在腰带上一摸,这才想到自己的匕首已经掉在了峡谷内,他只能从窦孔那里要来一把小短刀,他先是用刀划破候贵的两根食指和大拇指,然后和窦孔一起用木棍将候贵的双腿朝上架在石壁上,脑袋朝下用一些草垫着。
看到手指头滴滴嗒嗒流下来的都是乌黑的血,在场人无不惊慌失色,薛宝吓得咽了一口唾沫,双腿直打哆嗦,李敢可没让他闲着,带着他一起去山上釆些药材,至于侯贵这边,暂时交由窦孔看着。
为了防止那些怪物上来偷袭,李敢上山前特地在火堆上加了一些柴火。
没过多久,李敢釆来了一些艾草和一些其它的药材,虽然时隔多年他已经无法叫全这些草药的名字,却还熟悉他们的气味,了解它们的功效。
采药期间,薛宝不小心崴到了脚,本来就有些不情愿的他,心里自然是更加恨死了李敢,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位陈七公子在治好他的腿后,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背着他下山。
这还是那位趾高气昂的陈少爷吗?
将一半的艾草点燃,放在侯贵的脑袋边上,通过烟熏的方式让其咳嗽,另一半用来和其它药材混合成汤药,佩琪也过来帮忙,不时用手帕为李敢擦汗,李敢乐得其所……
看到他们两个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窦孔、薛宝心里既感动又难受,感动的是,陈七公子不计前嫌,亲力亲为,全力救治他们的兄弟。
难受的是,他们只能干看着,帮不上任何忙。
经过烟熏、药服,候贵体内的毒素彻底被排出体外,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李敢先让佩琪避开,然后让大家一起帮忙将侯贵的衣服全部扒掉烧毁,重新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七爷的大恩大德,候贵就是来世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不过七爷您放心,侯贵向您保证,从今往后,咱侯贵这条命就是七爷您的,谁敢惹七爷,我侯贵与他不共戴天。”
病魔已除,侯贵的精气神一下子全上来了,李敢可受不了他的三跪九叩,将他扶起后,微微一笑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可用不起。”
窦孔、薛宝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的跪成了一排,双手抱拳,异口同声道:“我等今后愿誓死追随七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李敢差点惊掉大牙,什么情况这是?还同年同月同日死,桃园三结义吗?
一旁的佩琪也有些始料不及,不过在短暂的吃惊后,她眉开眼笑的说道:“七哥,这几位大哥都是咱们锦国的英雄好汉,你们要是能成为兄弟也是一番美谈。”
李敢很想说,他们是好汉没错,可我现在是金国的兵,跟我混,难不成也要去当被人唾骂的金贼?
窦孔看出了他的忧虑,直言道:“七哥无需介怀,不管您身在哪个阵营,我等都愿意追随您。”
见窦孔铁了心要追随这位陈七公子,薛宝不免有些担忧,他轻轻顶了一下窦孔的胳膊,小声道:“大哥,小弟以为,七哥重情重义,我等能和七哥做兄弟是我等的荣幸,可我们毕竟是锦军,到时万一落下一个叛变的罪名,你我都担待不起啊,要知道,咱们的家人可都在锦都呢。”
虽说姓薛的不是特别讨人喜,但他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人这一辈子不单要为自己活,还得为自己的家人考虑,这也是李敢所担心的。
他心平气和的说道:“这样吧,既然大家认我这个兄弟,我又岂能辜负大家的一番美意,以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至于你们打算随我入金营,我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薛兄弟说的没错,咱们做人做事得瞻前顾后,多想自己的父母,想想自己的妻儿,绝不能因为一时脑热做出冲动之事。”
“怕这儿怕那儿,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今后我候贵就跟定七爷了。”侯贵心生不满,字里行间都冲着薛宝。
窦孔白了薛宝一眼,冷声说道:“锦都破城之时,朝廷的那些文臣武将全然不顾锦都几十万百姓的安危,带着自己的家眷逃命而去,我八百男儿血洒疆场之时,他们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和金人议和,污蔑我们是破坏议和的叛军,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
他说的掷地有声,身后那些手下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纷纷表示要脱离朝廷跟着七哥。
薛宝却是吃惊的看着窦孔问,“大哥,你方才不是说要带大家去找国主和公主的吗?叛军?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可从未听你提起过。”
窦孔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和你细说。”
薛宝还是不同意,双方就为了这事争论得面红耳赤。
李敢不希望看到大家为这事伤了和气,他只好当了一回和事老,那就是让他们先去找到国主,哪怕是公主也行,或许从他们那里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大伙儿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依他说的去做。
就在这时,峡谷那边响起了诡异的笛声,李敢等人迅速跑过去。
画面中:那些似人非人的怪物陆陆续续登上了对面的山顶,他们趴在山顶上冲着李敢等人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而后翻到了山的那一边。
大伙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李敢心中却仍是迷雾重重,从怪物出现到撤离也就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但他可以看出来,这是一群有规模有组织的怪物,它们受人为控制,比如顺那个笛声。
那么,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
由于路上耽误了一下,李敢和佩琪回到锦都时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间。
这一路上,李敢看到的景象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破败。
沿途商铺大门紧闭,很多民宅、桥墩被毁,脚底的青石路面上血迹斑斑,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小巷内横七竖八或坐或躺着满身污垢的乞丐……
听佩琪说,金兵入城后大肆屠杀当地百姓,钱庄、当铺、布行、赌坊、酒楼都遭了殃,就连最著名的烟花之地万花楼都被洗劫一空,那些歌姬舞妓大都被金兵带回营中陪酒伴舞,最后能活着离开的没有几个……
这就是战争啊。
李敢突然觉得自己满身的罪孽。
本想找一家饭馆填饱肚子再回去,现在看来,也只能直接回陈府了。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陈府怎么走?
佩琪看到他停下脚步,诧异道:“七哥,怎么了?”
“那个……”李敢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子声音。“你七哥贵人多忘事,估摸着早就忘记了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