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姬笑了笑,而后望着遥遥隐山,怅然地道:“老蛊,我们在这妖都,磋磨了不少光阴了,是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了。”
“自主人将我从恶妖谷救起,不多不少,八千个春秋了!”蛊雕也颇为伤感地慨叹道。
“嗯......我原是天界芍药灵花,因触怒了一位天神,被贬下界,永不得飞身为仙;你乃鸟族雕王之后,因差点侵犯了孔雀王的爱女,被削去仙根,坠入蛮荒,永不得回到天宫。
我们犯的错就真的不可饶恕么?那些施惩的神就不会犯错么?不是他们不会犯错,而是他们是强者,拥有震天撼地的力量,所以无人敢掠其锋芒!从今往后,我们要成为强者,只有强者,才有主宰别人命运的权力,只有强者,才有为所欲为的自由!”
“主人想好了么?”
“我被罚带着曾经的耻辱记忆一世一世地轮回,或为人、或为畜、或为草木,或为幽灵,每每渴望新生,却总被前尘羁绊,累世也不得善终。够了!我已经受够了!”
“也好,与其龟缩苟且,窝窝囊囊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搅他个天翻地覆!”
阴姬拍了拍蛊雕的头:“走吧!今天我且先满足你的胃口!”
穿过巍然的万妖宫,又过了长长的悬空栈道,阴姬和蛊雕来到栈道尽头一片空阔的场地。场地中央矗立着四根三围粗五丈高的圆形立柱,立柱上分别盘悬着腾蛇、玄熊、赤鹰、苍狼的浮雕图案。立柱中心,三尺高的玉石莲花台凸出地面。这场地,是妖王祭拜祖灵的祭台。
阴姬在距离莲台十步之处站定,不急着飞上去,而是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被层云夺去了光彩,地上的树影也悄然隐去,立柱上的浮雕妖兽渐渐发生了变化,眼睛隐隐泛着红光。
很快,风卷着云撤退,太阳复又露出灿烂的笑脸,阴姬和蛊雕这才飞到莲台上。
约三丈见方的莲台,三条两寸宽的竖槽交叉成六块扇门。扇门上分别刻着天、地、阴、阳、生、死六个字。阴姬站在六块扇门的中心,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略略沉吟了一下,抬脚走到阴门。
玄门突然射出冲天白光,眨眼间,阴姬和蛊雕就凭空消失在眼前。
“刁蛮!”清弦神色郑重地叮嘱,“你和兔子就好生呆在这里,不可以乱跑!”
刁蛮自知跟去只有添乱的份,只好点点头。
兔子却语气果断地道:“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说完不待众人表态,一闪身便没了影儿,那赶不及的样儿,像是急着投胎去似的。
清弦看了眼迷糊楞登的龟儿子:“就让龟儿子留下来保护刁蛮,我们走!”
“喂......喂......喂......”龟儿子刚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清弦三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光镜的画面一直停留在祭台周围,显然金剪萤没法追踪上去,一直在祭台周围盘旋,甚是焦急的样子。
不多会儿,太阳又躲进了云层,莲台周围的立柱,其上的四只妖兽,腾蛇、玄熊、赤鹰和苍狼又开始异变,眼睛红光隐现,浮雕上溢出一层淡影来,像蒙了一块灰纱。而此时,清弦、天煞、兔子和彩衣也到达了祭台。
他们刚靠近莲台,立柱上突然冲出四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腾蛇之影呼啸着向清弦猛冲过去,清弦赶紧抽出长剑,挥剑去砍。剑划过腾蛇的身体,却没有对腾蛇造成任何损伤。他又在手中结出一道杀妖灵印,打在腾蛇头上,那腾蛇的黑影只在风中荡了荡,便又若无其事地飞扑过来。如轻雾一般的蛇身迅速缠上了他的身体,虽无形体之力却让他感到身体被一点一点缠紧的压迫感,他赶紧施展移形换影之术,脱离腾蛇的禁锢。
玄熊之影挥舞着厚实的熊掌,向兔子扇去。兔子拳脚横扫地反击不留余地,可她每一拳打在玄熊头上,拳头直接无障碍穿过玄熊的头颅,如同打在了棉花上。飞起一脚踹去,腿直接穿过玄熊的身体,玄熊却毫无反应。相反,玄熊的巴掌却威力十足,扇得兔子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最后摔落在地。
赤鹰之影振翅而起,将彩衣娇小的身影罩住。彩衣口吐雨珠,嗖嗖嗖地射向赤鹰。密密麻麻的雨珠几乎让对方没有反击的空间,然而,那些带着杀气的雨珠却颗颗从赤鹰的影子中穿过,打在影子后面交错的树枝上,只击落了一帘花雨。而赤鹰喷出的火团,却带着凌厉的杀气,迅猛地射向彩衣。彩衣赶紧结出一道水障,护于身前。
天煞对付苍狼之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指尖利爪划下一道又一道剑光,尽都劈中苍狼之影,却丝毫没有什么杀伤力。又于掌中化出光球,不停地向苍狼出击,那些粉石碎铁的光球却径直穿过苍狼的身体,射向了虚无。而苍狼的利爪,却实实在在的利断金铁,杀人见血。
祭台上空不知何时已黑云迭涌,将阳光尽数遮掩。随着天空愈渐昏暗,妖兽之影的威力越大,清弦等人的应付愈加吃力。每拖延一分,麒麟后人的危险就多一分,事态就变得更加严峻。
刁蛮看着光镜里惊心动魄凶险万分的激斗场面,心中焦急万分。可镜中画面渐渐被黑雾笼罩,模糊得看不清人影。
“怎么办?”龟儿子抱着龟盾,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
刁蛮看向屋顶的萤灯,扯了扯龟儿子的衣袖:“把萤灯摘下来!”
龟儿子照做,取了萤灯递给刁蛮。刁蛮来不及一只一只地挑拣,赶紧地抬起前臂,狠咬下去。打开萤灯外罩,将血一点一点地滴入萤灯中:“喝了我的血,我就是你们的主人,赶紧去万妖宫祭台!”那么多的金剪萤,该能把祭台照亮了吧。
金剪萤喝了刁蛮的血,纷纷从透明的灯罩里飞了出来。数百只金剪萤,荧光交织,华耀如阳。刁蛮一把扯开地板上的叶子,露出三尺宽的暗道来。数百只金剪萤迅速飞入暗道中。
画面虽然看不清楚,仍然有心惊的搏击声传出来,刁蛮和龟儿子紧紧盯着昏暗无影的光镜,一分一秒倍感煎熬。
不多会儿,画面清晰起来,显示的却不是祭台,而是幽长迂回的暗道。刁蛮了悟,她已成为金剪萤的新主人,那么光镜里的画面将以全新的视角呈现。
可那些金剪萤刚冲出遂道,到达万妖宫大殿时,这边画面蓦地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随后一声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给我射死它们!”
刁蛮和龟儿子对看了一眼,视线回到光镜上,忽闪忽闪的画面里,一只只金剪萤被一排守卫在万妖宫大殿的三头三足三翅的怪鸟射落。
刁蛮推了推龟儿子:“快去帮它们!”
龟儿子一下弹起,驾着龟盾,火急火燎地旋出门外。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一群蚕虫在啃食着桑叶。刁蛮全神贯注地盯着光境中的画面,没有察觉到异样。见画面再度恢复清晰,龟儿子抱着龟盾拍出一串串发光的盾片来,将那些怪鸟悉数击杀,不由兴奋地捶腿而呼:“太好了!龟儿子!”
金剪萤毫无阻碍地飞过长长的悬空栈道,最终抵达祭台上空。万点荧光,辉耀如阳,将昏暗的世界彻底照亮,也将厚实的影子照得无所遁形。
光芒乍起的瞬间,缠在清弦身上的蛇、与兔子扭在一起的熊,啄向彩衣的鹰,扑在天煞身上欲要下口的狼,顷刻间消失无踪。
清弦、兔子和彩衣见此变故,先是蒙惑不解,随即便悟出了玄机。清弦笑了笑,兔子和彩衣皆松了一口气,天煞对着刁蛮眨了眨眼,邪魅地勾唇:“小东西!真被你给撞着了!”
“它们是守护祭台的妖灵,最怕的就是强光!”天煞简单做了解释,径自跳上莲台。
萤光作阳,阴霾尽消,刁蛮开始还有点发蒙,可听了天煞的解释,才明白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意外地帮助清弦他们解除了危困,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谁说弱小者就只会添乱拖后退的?瞧他们一个个的耀武扬威的厉害得不行,这会儿还不是靠着她才解除了危困!
哼!特别是彩衣,还有兔子,还牛屁轰轰的瞧不起人!简直倒胃口!
就在刁蛮自鸣得意地享受着难得的成就感时,一道肥硕的长虫般的黑影悄然从她身后罩了上来,黑影的嘴巴缓缓伸出一条长管,伸向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