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有谁敲响我的房门,进来后拍拍我的肩膀并说道:“出去走走吧。别老低头,别老待房间里。去感受这个世界。例如,去些未曾去过的地方。接触未曾接触过的人,去感受风。”
我思索了一会儿,仍不发一语。好久好久没这么认真听别人说话。“去哪儿来着?”我问道,没想到还没等我说完他便像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啊。”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郁闷地说道。
“啊。你来了。”他坐在那张桌子的一角,双手放在大腿上,看上去整个人松松垮垮的。
“我来了。我找你来了。”我说,“找你找得我好苦。”我边说边向他走近。
“哈哈,”他微微一笑,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笑容,“人是不用去找的,因为倘若一个人心里有另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永远都会在他心里。”
“也许。”
“再向前走几步,过来坐坐吧。”他提议。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了过去。可走过去后,仍看不到他的脸。像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脸似的。
“桌子大得很,我们坐在上面吧,相对而坐。”他又说,“月光很弱,但我想这并不会妨碍我们。”
我爬上桌子,皮肤触摸到桌子的那一瞬间才感到它的冰凉。
“我看不到你的脸。”坐定后我说,“看到你的脖子、手、腿、甚至指甲等等唯独看不到你的脸。”
“这并不重要。”他说,“人们应该忘记自己的脸去生活,我想你也应该这样。别人的脸关你什么事呢?”
“确实与我无关。”我尴尬一笑。
“你不是常常问我那天去学校教务主任那儿做什么去了吗?”他笑着说道,“那天我也看到了你。”
“干什么去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申请换实习点去了。”他说,“谁都那样。那天。”
“你想去哪儿的?本来。”我问道。
“百丽。”
“噢。”我说,“和我一样。”
如此完毕,又问:“原因?”
“我父亲死在那儿,带着他未完的心愿。”他说,“以前他常常和我提起它。说那地方好得不得了,这那的。非常适合人工作和生活。还说那是个能把人的价值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的一个地方。”
“我女友也是在那儿实习的。”我说,“不,应该说是前女友了。”
“可我这辈子都回不到那个地方去了。那个我把公司设在那儿的地方。”他说,“回不去了。”
“??”
“我得了一种传染病。”他说,“医生说没法医治。”
“噢——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母亲把这病传染给了我。”他说,“但是我不怪她。”
“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他摇摇头,“这段对话是我托我的魂给你说的,我已病入膏肓,整天卧在病床上。医生已放弃了我。每次看见我都直摇头的。知道自己得病后,我常到海边看浪花,直到要常卧在床。每每看到浪花,我便那么想——倘若人活得像浪花那般自由就好了。”
“我的心像被刀刺了一样。”
“别那样,人人都会死——我死后,请将我的骨灰撒到百丽河。”他孱弱地说道:“拜托了。朋友。”
“我会的。”我大哭了。
“不必为我哭泣。命运是奈何不得的。”
“此外?”
“没有了。该告别了。”他说,“好好儿生活。”
“谢谢你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如此说罢,他便像一团烟一样随风飘走了。
“再见了。”我说。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