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并未追根究底，对于陈冲身上的谜团没有一口气问尽。谈完这金丹之事已值夜半时分，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领着云瑶离开这房间，留陈冲静养。
“阁老，为何不问问他真道双修的秘密？”云瑶对老妪的做法颇为不解，这可是修炼界的大事，没人能对此保持镇静，但老妪对此却似乎颇不关心，甚至有些无视的感觉。
老妪止步，轻咳一声，缓缓道：“不急，不急，他刚苏醒，灵魂未定，还不宜多问，而且根据他所言，依我看他对自己的许多事也不明所以，就算问了恐怕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而且过分追根究底容易让他心生不喜，谁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视呢？就算迫于眼前的压力他能透露一些信息，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撒谎呢？除非他能主动说出口，否则我们还得花费精力去求证，而且这样一来定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计划？”云瑶心中生疑，第一次听老妪提起计划，便问道：“阁老可是有什么打算？”
老妪点点头：“我们要留住他。”
“他天资卓绝，自然不可轻易放过，可是我派对男修士的态度……此举恐怕会遭到阻拦。”
“我明白，自会有考量，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圣女。”老妪摆摆手，迈着碎步走出小院。
云瑶回到小屋发现陈冲正睁着双眼盯着屋顶。
“你在看什么呢？”云瑶顺着陈冲的眼光看向屋顶，见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禁有些好奇。
“没什么，只是想来我跟小屋有缘，没那个富贵的命，住不了大宅。曾经我在一个破屋里待了几年，那屋顶上有个洞，我常常盯着它看，幻想着洞口之外的天地，后来我发现，那片天空也有一个洞，那洞外也有一片天地。我在想这屋顶看着严实是不是有也一个个破洞呢。”陈冲漫不经心道。
听着陈冲这摸不着头脑的话云瑶也是不明所以，也没再多问，习惯性地就在一旁打坐了。
陈冲扭头看向那背对着自己的倩影，通过老妪的神念他知晓云瑶每天都是如此，称得上是日日相陪，夜夜相伴。只不过那时陈冲昏迷不醒，完全可以无视，可现在却是不同，不料她居然还是如此自然。
“云道友，如有不便不用顾及在下，可以去他室休息。”陈冲轻声说道。
耳边传来的轻声细语让云瑶忽然意识到此时陈冲已经醒了，不可能像之前那般无视，不免有些局促，暗自抱怨自己怎么如此自然了，竟然忽视了这一点？
“你能动了？”云瑶说道，但声音中依然夹杂着些许尴尬。
“现在还不行，不过我想过几天应该会好的。”陈冲也是有些局促不安，他可没有和他人同处一室的经历，何况还是个女子。
“等你能自理再说吧，万一你灵气暴乱而死我可担不起罪责，别以为我多想在这儿似的。”云瑶撇撇嘴，说的倒也是实话。
陈冲一听更是尴尬不已，暗想云瑶可能是想歪了，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的背影，继续望向那屋顶。
虽然双目盯着屋顶，但陈冲心里想的却是妖丹之事。通过老妪的解释他已经明白了妖兽和妖丹的关系，也更了解妖修和修妖这两种修炼体系，《炼器总纲》中对他们提及的很少。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剑宗之人会对来自荒洲的张百忍持那种态度，并不能单纯地归结为剑宗行事霸道。
了解后更加深了陈冲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金丹究竟是不是妖丹，老妪也不能就此给出明确的答案。修妖在火洲本就少见，对它的研究更是罕见于修炼界。想要求证只能等他突破，修妖者无法结婴这是他们与正统修道者最大的不同，也是区分人丹与妖丹最直接的方法。此外随着修为的提高，修妖者也会出现一些妖兽的特征。这些都有助于辨识，只是都需要时间。
陈冲不想沦为他人口中的妖怪，更是急切地要确定这金丹的来源，也更想找到张百忍问个明白。
“你的灵气又乱了。”
云瑶的话打断了陈冲思绪，当他回过神时云瑶的倩影已经在床边，她的玉手再一次触摸自己的丹田。陈冲不禁又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感觉，但之前的尴尬对话让他此时不敢再多言，甚至不敢窥视她的美丽身姿。
或许不仅陈冲感觉异样，云瑶此时也心中不静吧。陈冲感觉此时云瑶引导灵气并没有之前那般自然流畅，甚至有些迟滞。
他不知道虽然云瑶是合欢派弟子但并没有和男修士有过什么瓜葛，这是陈冲的第一次，同样也是云瑶的第一次。
此次引导花费时间长了些，结束时已快天亮，陈冲更是睡意全无。听着夜色中的虫鸣，往昔的种种不禁又爬上心头。他忽然怀疑这修炼之路到底是不是自己曾经想象的那样斩妖除魔。再想起妖丹，陈冲甚至怀疑自己都可能成为那妖魔鬼怪。
“不要乱想，保持内心的平静也是修炼的一部分。”
耳边传来甜美的声音使得陈冲一愣，调笑道：“能感知到我内心的不平静，看来云道友也不怎么平静哦。”
“你，油嘴滑舌。”虽然背对着陈冲但云瑶依然俏脸微红。对于陈冲的调笑云瑶心里生出一种异样之感，虽不是欢喜，但也不是讨厌，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旭日东升，看到朝日的霞光，陈冲感到格外神清气爽。云瑶也从打坐中醒来，或许说她根本就没有静心打坐，只不过是维持了端坐的样子。
“出去吧，外面的灵气更加醇厚浓郁”。
还不待陈冲有所回应，云瑶已经弯身将他轻轻抱起。这时不仅陈冲脸颊绯红，云瑶也是面泛红花，心头颤跳不止。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手足无措。云瑶习惯性的做法再一次让两人生出一丝尴尬。
沉默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那个，谢谢你。”陈冲率先开口，打破这一刻的沉静，虽然他转过了眼球，但声音依旧难掩局促。毕竟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更没和女子有过接触，这样亲密的肌肤接触又怎能平淡而视？
云瑶没有做声，撇过头去，将陈冲放到屋外的椅子上便在一旁打坐去了。
尽管如此陈冲还是感觉到了云瑶气息波动中的一丝不安，想来她的心境和他一样不稳。
陈冲忍不住又看向那美丽的倩影，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陈莹莹的模样，久违的悸动又涌上心头，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师兄们口中的青梅竹马。
可是此时陪伴自己的却不是当年的少女，而是一个曾经的敌人，或许将来也会是敌人。这一刻陈冲有些慌乱，也有些迷茫。想到陈莹莹和宋谦已是定下婚约，不免心潮难平。
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陈冲多少还是感觉到了加速的心跳。他在想陈莹莹能不能算做自己的初恋。一番琢磨之后陈冲还是摇了摇头，觉得过于自作多情了。
回过神，再次看到云瑶美丽的侧脸，往昔的种种画面不禁又爬上心头，陈冲轻轻一叹，暗道造化弄人。曾经的敌人如今却是和自己最亲密的，虽然心里依然有着距离，但身体上的接触确实是最亲密的了。连自己的裸体都被人家看了不知多少次了，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呢？至于心中的隔阂想来也不会坚持多久，陈冲已经觉得自己对于云瑶最初的那种戒备正在慢慢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云道友的气息似乎不太稳定，莫非是心里也不平静？”陈冲看向云瑶调侃道。
“想要结婴的确不易，是我操之过急了。还有，你可以叫我名字——云瑶，道友二字我听着有些别扭。”云瑶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楚。
“哦？结婴？你窥探到了第四步的门径？”陈冲颇感好奇，之前对战时云瑶的修为和他差不多，都是金丹后期，此次看来她已经在冲击第四步了，想来这两年她的进步很大。
“有幸得阁老指点，倒是有些感悟，只是这跟我之前的认知有些不同，现在还没有什么深刻的心得。你对接下来的修炼可有什么打算？”云瑶没有隐瞒什么，或许是她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或许是在默默地遵循着老妪的计划吧。
“打算？”陈冲默念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大概的修炼顺序，但具体细节却是一头雾水，对于如何突破进入下一阶段更是两眼一抹黑，还何谈打算呢？
“还是先拓宽眼界再说吧，见多识广方能应对自如。”陈冲的高谈阔论更像是一种打哈哈，他总不能说自己一无所知吧？
“还是道友有见地，云瑶佩服。”
陈冲听不出云瑶是真佩服还是奉承之语，他甚至怀疑通过昨晚的一番交谈她们可能已经猜出了什么，对于自身的一些情况她们多半早就有了眉目吧。只是既然她们没有打破这种局面，陈冲也只能维持现状，曲意逢迎了。
“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道友二字我听着也不大顺耳。”陈冲憨笑。
云瑶转过头，一双美目看了看躺在椅子上的俊郎青年，嘴角微微上扬。
不知不觉间，这直接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毕竟道友多用于陌生人之间，虽为客气之语，但也表露出了不够近的距离感。
“时间不早了，你该浸泡药浴了。”
说着，云瑶便起身抱起陈冲走回屋内，这一次二人之间少了之前的那种尴尬，更多的则是一种柔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