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澈从蔡业楷手中拿过状纸,向西郭展堂展示:“左丞大人,京兆府一早接到四户事主状纸,皆是状告贵府世子西郭宏术。按照我朝律法,凡关涉嫌犯,一律即时拘到有司问讯。”
西郭展堂看到状纸,面色一变,示意身边詹事去拿过来。
詹事恭恭敬敬地向元宇澈借阅状纸,交到西郭展堂手中。
西郭展堂浏览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平、愤怒、慌张、恐惧、无奈,几种情绪交织缠斗。
元宇澈在等待,围得水泄不通的街坊在等待。
西郭展堂命詹事将状纸归还蔡业楷,沉默了一阵,变色道:“六殿下,状纸也难免有虚言。京兆府凭这几张状纸就来府拘人,置我公府于何地?”
元宇澈朗声回应:“左丞大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法律规定,凡是涉案人等,一律先行拘捕。望大人自重,支持京兆府办案。”
西郭展堂看看观众越聚越多,话音软了一些:“六殿下秉公办案,卑职自当协助,只是犬子前几日不慎染病,已然卧床不起,实在不能及时到衙门应讯。”
又拱了拱手:“望六殿下宽宏一两日,待犬子贱恙好转,定当到衙应讯。”
元宇澈怒气加浓:“左丞大人百端阻挠京兆府办案,是何意?”
西郭展堂见他不肯网开一面,也怒气冲冲:“京兆府不问青红皂白,仅凭三言两语,就要强闯民宅,是何道理?”
又担心元宇澈真的带人闯进来,连忙说:“六殿下,卑职这就闭门自查,若有作奸犯科之人,自会绑送京兆府,请殿下先撤去府兵。卑职告退!”
匆忙拱了拱手,退入府中,命詹事赶快关闭府门。
“咣当——”高大厚重的朱红大门迅即合上,只余两只黄铜錾金大门环不停晃荡。
元宇澈也不带人撞门,调转马头,吩咐府兵头目:“你们分兵守住各个门口,只要嫌犯一出现,即行拘捕,无须等待本尹命令。”
“是!”府兵头目拱手接令,将任务分配下去。
话说靖国公府大夫人听掌事嬷嬷报讯,匆匆忙忙向府门赶去。
半路见丈夫脸色铁青迎面走来,忙问:“大爷怎么啦?听说有人来府门闹事……”
西郭展堂也不回应她的话,只问:“那畜生在哪里?”
大夫人惊惧不已:“大爷说的是……是谁?”
“还有谁?你养的好儿子!说,他在哪里?”
大夫人几乎要昏过去:“在、在悦心院。大爷先吃了早餐再过去吧?”
西郭展堂不理她,向悦心院大步走去。
到了院门,对詹事一行说:“你们守在院外,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
又对大夫人说:“信得过的留两三个侍候,其它一律赶出!”
进得儿子寝室,见府医正在换药,西郭展堂也颇感意外:“真病了?还这么重?”
府医低头作揖。
大夫人见机,哭哭啼啼走近丈夫,说:“可不是,将术儿往死里踢呢!太阴功狠毒了!”
西郭展堂问府医:“踢到子孙根了?”
府医应:“是。不过已有大好转。”
西郭展堂牙关咬紧,顿了顿,调整情绪对府医和颜悦色道:“有劳了。来人,重赏府医!”
掌事嬷嬷用盘子端出一根金条,府医接过,感激不尽。
西郭展堂又说:“万望府医继续诊治,也请闭口禁言!”
府医应:“卑明白。卑先告退。”
西郭展堂看了一眼退出去的府医,又看看仍在沉睡的儿子,坐下来,喝几口丫鬟送上来的茶水,说:“怎么还在睡?”
大夫人说:“一醒来就要闹,要冲出去报仇……老爷,你可要替术儿做主啊!”
“你还有理了!你既觉得他冤枉,为何不敢报告给我?” 西郭展堂脸色骤变,一只茶杯扔到大夫人脚下,碎成几瓣。
大夫人赶忙跪下:“大爷息怒,大爷爱惜贵体!”
西郭展堂怒火难消:“到今日京兆尹上门拘人了,你还说他是冤枉的!四桩讼事,桩桩有事主!一个上吊自杀,一个精神失常,一个怀孕失踪,还有一个前几日的……”
大夫人颤抖着声音辩解道:“空口无凭就上门拘人,人证物证在哪?”
西郭展堂又将第二只茶杯扔来:“你还护着他!但凡这畜生被拘到京兆府,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全盘招供,人证物证,到时什么没有?再说,他自己就是人证!”
大夫人这才知道事态严重到这地步,顿时觉得末日到了。
西郭展堂冷酷的声音又传来:“你养的儿子你不知道?平日你总说他在读书、在读书,又说他今日会文友、明日会贵友,我看尽是胡言!”
大夫人哭得身子都在发抖。
正逢当家男主震怒,掌事嬷嬷也不敢去扶大夫人,担心适得其反。
现在大夫人越可怜事情越有转机。
“事已至此,你说该怎么办?你平时对这畜生不是很有主见的吗?”
大夫人匍匐几步,磕头说:“我错了,请大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饶术儿一次!”
西郭展堂长叹一口气,说:“万幸的是,老父亲这几日巡营去了,否则事情不知如何收场。看来你平日对我隐瞒不少,以致弄得这个局面……”
大夫人又惭又愧,只低头抽泣。
西郭展堂看到她这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慈母多败儿!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公府早日败在你们手里!”
“大爷,我错了!”
西郭展堂不耐烦了,厉声喝道:“那你就老老实实,从头说起。若有隐瞒,休怪我反目无情!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
大夫人恐慌之极,不敢再有隐瞒。
她一生所出,只有这一个儿子,又是公府嫡长孙,自然千金万宝。
偏术儿又长一张甜蜜小嘴巴,极会哄人,自小就懂得将所犯错误掩饰过去,长到弱冠之年,长辈竟无人觉得他不好。
只有为母亲的渐渐感觉不妥。术儿嘴巴仍旧乖巧,做事却越来越放诞无忌,做母亲的只能尽力掩饰,以免术儿失去祖父和父亲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