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之乱,不仅没能达到预期目的,结束朝廷继续削藩,反而加速了自身的消亡。参加叛乱的七国,除楚国保留另立新王外,其余六国皆先后被取缔废除。
胶西王赵昂领兵回国,正准备前往助战的长子赵德讶异不已,认为朝廷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与吴楚联军一起奋力一搏,不成则逃到海上。这么一来就真成了叛乱。胶西王不愿意走到这一步,抱着一丝希望到长安向嬴政、扶苏请罪。
起兵叛乱,岂是儿戏!扶苏当着嬴政的面斥责赵昂阴谋叛乱,下诏赐死,嬴政没有劝阻,胶西王赵昂只好乞求扶苏饶恕儿孙和族人,自 杀而死。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知道后,都畏罪自 杀。赵王赵遂不愿自 杀,郦寄奉命进攻赵国,与还军的栾布会师,水淹邯郸城,逼迫赵遂自 杀。
不仅如此,济北王赵志被胁迫参与叛乱,由于自始至终坚守不发兵,方才被赦免而不杀,但付出了被削地的代价。齐王赵将闾虽为朝廷守城有功,但也参预过七国之乱的策划,在被围困时又与胶西王等通谋,最终被迫自 杀。
七国之乱平息后,同姓诸侯王的势力受到致命打击。扶苏趁势收夺各诸侯国的支郡、边郡归朝廷所有,又进一步采取措施,削弱诸侯王的权力以加强中央集权。
一方面,改 革诸侯国的官制,改丞相为相,裁去御史大夫等大部官吏,从体制上使诸侯国不再拥有像朝廷一样的政 治结构,不再给人独立王国的印象;另一方面,取消诸侯王任免封国官吏和征收赋税的权力,由朝廷派去官吏治理封国,诸侯王无权过问封国的政事,只能按朝廷规定的数额收取该国的租税作为俸禄。与此同时,大力推行贾谊“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计划,先后分封了诸皇子为诸侯王。
“七国之乱”的结局,使得中央集权得以巩固,大秦王朝的实力愈发强大。至此,中央政权的权力大大加强,诸侯王的力量大大削弱。诸侯国虽仍然存在,但诸侯王基本失去了政 治权力,其实际地位与郡守无异,不再具有同中央朝廷抗衡的物质基础。
大秦五十年,即公元前一七二年,“七国之乱”后八年。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一声哭嚎犹如晴天霹雳,撕心裂肺响彻大殿。
噩耗传来,宫内所有的人——宫婢、宦官们停下了匆匆的脚步,蹲在地上抽泣起来;披坚执锐的卫兵依旧风打不动,泪珠却不知不觉间挂满脸颊。
天空下起了毛毛雨,转刹间狂风暴雨而起。扶苏静静躺在软塌上,紧闭双眼。嬴政紧紧抓着扶苏的手,静静坐在床沿。赵启等子孙跪在床前,哭成了泪人。
扶苏继位短短的二十四年,使满目苍夷的大秦帝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流民还归田园,户口繁息,国民富实,列侯封国大者至三四万户,小者也以数倍增长。不可一世的嬴政内心对此是十足满意的。
扶苏一生简朴,连为自己修建的霸陵也是能简则简。嬴政尊重扶苏的意愿,最后的葬礼也从简。在下葬的当晚,嬴政一直守在陵前到天亮。过往的一幕幕,犹如皮影画般在他眼前掠过,让他泪眼模糊。
如果说阿妃仙逝,让嬴政依依不舍。那么,扶苏的去世,则让他百感交集。扶苏六十 八岁而逝,绝对算得上高龄,自己却足足有八十 八岁,反而越来越感到年富力强。虽然古人也有高寿上百岁的,但那个有关龙的梦看来应该是真的,自己将永生不死。梦寐以求成真,让嬴政感到惊喜,但想到身边的亲人将一个个从眼前消失,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则让他感到格外恐惧和可怕。
安葬了扶苏,继位的问题马上迎面而来。赵启主动找了爷爷嬴政商谈自己尽快继承大统事宜,嬴政当面不置可否,因为一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突如其来——既然自己永生不死,那么是不是该重登帝位。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赵启怒杀堂兄赵贤一事,让嬴政认为赵启心胸狭窄,难以担当一国之君的大任。
重登帝位,嬴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如今的政权状态,他给予了肯定。自己没有必要非要站在第一线不可,儿孙们治国理政的智慧是不可限量的,至少这二十几年在农业、生产上的表现是非常出色的,虽然在匈奴等问题上还有不少令人不快的地方。倘若自己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恐怕受不了匈奴的欺负,国家会再次陷入全面战争状态。这么想来,嬴政打消了自己重登帝位的念头,同时也决绝了赵启继承帝位的可能——帝国应该由像扶苏这样贤能的人来担大任。
八十 八岁的嬴政力排众议,决意让代王子婴进京。子婴像扶苏一样宽厚平和,却不失英勇果断,是继承帝位的最佳人选。再说,子婴有杀奸臣、挽狂澜的功绩,这一点在赵氏子孙中无人能及。当然,嬴政也挂念远在代国的赵婉,期待她回到身边。
子婴毫不知情,接到嬴政的传令时,还以为是进京为扶苏守灵送葬。只是有一点意外,嬴政还特意叮嘱他带上赵婉一同回京。同年,子婴顺利继承帝位,入住未央宫宣室殿,赵婉入住淑房殿。
子婴不改扶苏的恭俭,在位时极少兴建宫殿楼阁。他勤俭治国,继续奉行“与民休息”政策,发展生产、减轻赋税,允许居住在土壤贫瘠地方的农民迁徙到土地肥沃、水源丰富的地方从事垦殖,并“租长陵田”给无地少地的农民,还多次颁诏严禁官吏擅用民力,两次下令禁止用谷物酿酒,禁止内郡以粟喂马,又下令推迟男子开始服徭役的年龄三年,缩短服役的时间,从而进一步解放生产力,促进农业生产,将大秦帝国推向繁荣昌盛。
在扶苏“削藩策”的基础上,颁行推恩令,将以前各诸侯所辖郡县只由长子继承的政策,改为由诸侯王的子孙依次分享封土,强制诸侯王分封诸子为侯,使诸侯国越分越小,直至地尽为止,并将盐铁和铸币权收归中央,进一步削弱诸侯势力,巩固中央集权。
到在位末期,绝大多数诸侯王国仅领有一郡之地,实际地位降为郡级,国与郡趋于一致。诸侯王国领郡由初时的四十二郡减为二十六郡,而中央直辖郡由十五郡增加至四十四郡,大大超过诸侯王国郡数。
子婴继续采取和亲政策,对于匈奴的骚扰,也没有大规模地反 攻,而是以大局为重,注重积极的防御。他进一步加强马政建设,下令扩大设在北地郡、上郡的马苑,鼓励各郡国及民间饲养马匹。养马业得到大发展,军马生产颇具规模,仅属于官府的马匹就发展到了四十万匹,为反 攻匈奴积蓄资本。
同时,继续执行“卖爵令”,又完善了“黩罪之法”,使大批徙民充实于边地,成为一支兵农混一的垦戍队伍,不但减轻了内地百姓的徭役,而且为稳定边境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公元前一四六年,即大秦七十六年正月,子婴病势越来越重,死于长安未央宫,葬于阳陵,在位二十六年。扶苏和子婴为大秦帝国开创的,史称“扶子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