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烟紧紧抓住莫离的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心就像漂在茫茫海上,坚持不住要准备下沉时,突然发现远处漂来一根长木头,认定自己还能活下去。
于是,她奋力挣扎向前移动,定睛一看,原来只不过是一具肿大的黑色尸体。而这具尸体终于消灭了她还生的可能。
她最终的结局,仍旧只是一个字,死。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莫离的眼角,他卖力地挤出任何一个微弱的字,“对不…起…”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汹涌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要你在我身边。”
“莫…如烟...不要…哭…”
“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傻瓜...不关…你的…事...人难…免一…死...这样…离…开…或许是…命中…注…注…注…定…”
“不…”
“我们…一起看…过的…那部…影片还…记得吗...真爱…并不意…味…着永不…分离...它意味着即使…分开了...也没有…任何…改…改…变...你要…替我好…好…活着...知道…吗...让我…好好…看…看…看…你…我的…女…女…女…孩…”
他曾经那双有力的大手升到半空就戛然而止了,最后沉重地落在了床沿。
监护仪响起‘嘀嘀嘀’的声音,莫如烟眼睁睁看着他闭上了双眼。她永远也抓不住他的手了。
她趴在他的身上,泪匣大开,想捕捉那跳动的旋律,抓住最后一丝温存。
那个夜晚。
夜色沉浸,一缕柔和的银辉射进窗台,照亮他们的床沿,她趴在他的身上。
“心脏是在这个位置吗?”
“嗯。”
“你的心跳真好听。”
她在他那有力的‘咚咚’声中安心地睡了过去。
而现在,永远也听不到了。
赶来的张大婶站在病房门口,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手中的袋子沉重地滑落在地。
落日渐渐隐去它耀眼的光芒,就像待嫁新娘突然泛红的脸,藏在山的背后。江风吹过,水面泛着波光粼粼。
女孩坐在沙滩上,莫离所有细碎的一切重复在她脑海转成漩涡,最后沉淀在她的内心深处,不可磨灭。
她和他之间仿佛只是一则插播广告,还没看清内容就到了结束时间,毫无防备。
可她一直在很努力得看清,从未敢走过神,不是吗?
难道给予她的那么一点希望也要回收吗?上苍啊,你太爱捉弄。
她终究把头埋在膝盖里,嚎啕大哭。
“孩子,哭吧,哭吧,让眼泪带走你所有的痛苦。”
张大婶抱着女孩的双肩,双眼泪湿,声音颤抖。她的又一个儿子先于自己离开了。他把自己当亲妈看待,她又何尝不是对他视若己出。
“是我把他害死的,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别这么说,这与你无关。”
“都是因为我,造就了他的负担。如果没有我,他不用抽廉价的烟,不会得肺癌,不用这么拼命,不用辗转于各工地之间,也不会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他就不会死。
像我这样一出生就被摈弃又成为别人包袱的人,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死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而不是他!”
女孩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那什么样的人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像史华英母子那样的人吗?还是那些做尽坏事危害人类的人?”张大婶也激动地反问道,“ 难道阿婆的儿子就该死吗?”
“阿婆…”女孩扑进张大婶的怀里,止不住热辣辣的泪水。
“孩子,你没有错,你甚至应该感谢他给你这样生存的机会。而能活着,是多么幸运。其实,他死前来找过我…”
“他留了什么口讯吗?”女孩连忙抬头看着张大婶,像是等待一个未曾得到过得答案。
“他喜欢你。”
“他亲口说得吗?”
张大婶摇摇头,“但我看得出。他为此感到极度自责和深深痛苦。或许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对他的安排,终究替他了结了这段苦恼。”
“最终还是我害死了他…”
“孩子,他爱你,爱得很深,爱得痛苦。你们本身并没有错,可是社会总会强加错误于你们的。这就是现实。它总是残忍的。
所以上天总要时不时给予人类一些苦难,以便他们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既如此,要么哭,要么笑。一切结束后,你会发现,你最终在乎的不是做过了什么,而是什么都还没有做。
而你现在要做得就是,替他活下去。而这也是阿离最后的心愿。难道你连他最后的心愿都不愿替他实现么?”
“阿婆…我…”女孩哽咽着,“可以么?”
“阿婆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