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陌生信笺 01
书名:野花盛放荆棘林 作者:凌翎 本章字数:6381字 发布时间:2020-10-21

何夕双手握着那张纯白色信纸,高高立于凳子上,所有视线都被他吸引过来。他刚在心里默念完那两行诗,上课铃声便叮叮当当响起,学生们各回各位。这时王老师也步入教室,天冷了,她穿着高领的粉白色毛衣,头发纨起来盘在头顶,手里拿着课本悬于腰间,仪态端庄,显得十分职业。大家都安静了,何夕也从凳子上跳下来坐定,目光正视讲台,手却放在课桌下,悄悄把信纸塞到课桌里。王老师将课本放在讲台上,开口不再是寻常的一句:“同学们好”,而是暴躁的一句:“何夕,你偷偷摸摸藏什么呢?”

“妈……不是……老师,我什么都没藏啊。”何夕一紧张,又把家里的称呼带到了学校。他赶忙将手抬起来放到课桌上,手里是空的。

“我在走廊上看见了,快把你课桌下的东西拿出来。”王老师说着,已然走到何夕身旁。

看见母亲严厉的神色,何夕只得乖乖将信纸从课桌下抽出来,递到王老师手里。王老师拿着信纸走回讲台,全班同学目瞪口呆,皆以为她会把那信纸撕碎。不料王老师以她多年从教语文的职业素养,极富感情和意境地将信纸上的两行诗念了出来:

/你静静地住在我心里/

/如同满月居于夜空/

现在继明轩、何夕之后,王老师连带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信纸上写的什么。学生们窃窃私语,有的学生甚至为王老师无可挑剔的朗读水平鼓掌。王老师问:“谁写的?”她将信纸举在手里,信纸弯曲成一个弧形。大家都缄口不言,没有人吱声,于是王老师自问自答:“这是泰戈尔写的,你们这些作文从没上过五十五分的人,怎么可能写出如此绝妙的诗句。”王老师说完,顿了几秒钟,又接着问:“这张纸谁的?”

“老师,那是一封信,不知道谁寄给何夕的。”明轩在一众沉默的学生中脱口而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姿态。

“何夕,谁寄给你的?”王老师的眼神不再散落到教室各处,而是集聚到何夕一个人身上。

“老师,我也不知道,信纸上没有署名,且是打印的字,完全无从考证。”何夕这次终于没有失口叫王老师“妈”,语气不紧不慢,显得颇有逻辑。

“那信封呢?”王老师又抛出一个问题,看来她要追根究底。

“老师,信封在我这里。信封上没有寄件地址,而收件地址,也是用白纸打印后剪裁好,用固体胶粘上去的。”明轩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讲台,把信封递到王老师手里。王老师检查了信封,确如明轩所说。但她不肯罢休,继续问何夕:“谁给你寄的信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之前有很多人给我递过信,”何夕邪邪地笑了笑,“但通过邮局寄过来,还是打印的信,我第一次收到。”

“你笑什么?我看你得意的很,那好,围绕这两句诗写一篇赏析,明天语文课,你上讲台念给大家听。”王老师说完,把信纸整整齐齐地叠起来装进信封,然后将信封夹入课本,像要据为己有。

“老师,我只是收信人,为什么要我写赏析?”何夕一脸无辜地看着母亲,王老师却严厉地看着他,他只好压低声音哀求道:“那你总得把信还我吧?”

“等你考上我满意的大学,就还给你。”说罢,王老师翻到课本的另一页,准备要开始讲课了。明轩坐在后排敲了敲何夕的脊背,小声说:“何夕,你这是‘因福得祸’啊。先前我还羡慕你又收到情书,没想到你要写情书赏析,恐怕这世上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你闭嘴吧,要不是你拿着信到处张扬,哪会有这么多事。”何夕抱怨了几句,便停下来听课。在母亲课堂上,他可从来不敢开小差,不过他心里又郁闷又好奇。下课铃声一响,最先跑过来的是杨槿榆,她居然是来供认的:“何夕,那信是我写的,你喜不喜欢?”杨槿榆一脸甜蜜而羞涩的笑,仿佛全然忘了,在上课之前,刘致致曾吃掉她送给何夕的苹果。

“居然是你,你不像这么拐弯抹角的人啊。我妈刚在课上问的时候,你干嘛不承认?你要是承认,也许我就不用写赏析了。”何夕完全不关心杨槿榆问的“喜不喜欢”,倒像是更关心他要写的赏析。

“何夕,你什么智商?信怎么可能是杨槿榆这样的粗人所写,她估计连泰戈尔是谁都不知道。”明轩叫嚷着看向杨槿榆,接着说,“不然,你现在把信上的诗背一下。”

“明轩,你和我有仇吧?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粗糙’了?我现在就把诗背下来给你听:‘你居住在我心里……”杨槿榆才背出七个字,就卡住了,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我就说吧,”明轩大笑起来,“就你,还没我背得全:‘你静静地住在我心里,如同……如同……’何夕,如同什么来着?”明轩也没能背下来,转而去问何夕。

“我只记得后面是什么月亮,我也记不全了。”何夕摸了摸后脑勺,恍然大悟似的,“糟了,诗我都记不全,怎么写赏析?”他看了看坐在一旁好像事不关己的刘致致,问道:“刘致致,后半句是什么?你记得吗?”

“好像是‘如同满月居于夜空’吧。”刘致致平静地说。

“这就对了!”明轩欢呼起来,“月亮与满月,一字之差,意蕴却完全不同。”原来明轩是在为诗人泰戈尔的伟大拍案叫绝。

“你激动什么?你不也没背全?既然你说信不是我寄的,那你说信是谁寄的,你这个‘偷拆狂’!”杨槿榆讥讽道,她因为被明轩拆穿而心生不满。

“只听过‘偷窥狂’,没听过‘偷拆狂’,你不要乱起外号。依我看,应该是高二六班的柳青。上次我与何夕从球场回来,遇见柳青,她分明还对何夕暗送秋波。大家都知道柳青拿过作文比赛大奖,这么文艺的信,她打印出来不足为奇吧?”

“那怎么不是高三的陈思琪?她不也喜欢何夕?中午也给何夕送苹果,你说什么要讲证据。居然说我是‘粗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敢不敢赌一把,我查出是谁寄的信,你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道歉。”杨槿榆趾高气扬,想拿明轩出气,也很想揪出到底是谁,通过这种奇怪的方式,试图抢她的何夕。

“好,你查吧,我可从来不怕输。”

于是一封陌生的信,凭白增添了何夕的一篇赏析,以及明轩与杨谨瑜之间的一个对赌。永安中学就是这样的中学,学生们都向着理想的学府努力,但并没有丧失全部关于青春年少的稚气。何夕应该是2007年平安夜这天下午,永安中学高二三班所有学生中,最忧愁的一个人。他在一张干净的草稿纸上整齐地写下那两行诗,把草稿纸的一端夹在书桌上高高摞起的一叠书本的其中两本之间,借着草稿纸的柔软,让那两行诗刚好悬在眼前。一整个下午,他因为要写一篇当着众人念出的赏析,看着那十七个字发呆,看着那十七个字头疼。

下晚自习后,何夕并没有同母亲一起去地下停车场,而是告诉母亲他在校门等。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他早早跑到校门处躲起来,张望着走出校门的每个走读生,终于等来了刘致致。他赶紧上前,又塞了两个苹果给刘致致,笑呵呵说道:“刘致致同学,平安夜快乐!”

“这又是谁送你的苹果?”刘致致似乎对中午杨槿榆的找茬心有余悸。

“太多人送我苹果了,我也不知道这两个是谁的。你放心,这次没人知道。”何夕一脸坏笑,坏笑中又有期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麻烦我?”刘致致看出了何夕坏笑里的那丝期待。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焦头烂额,你是看到了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写赏析。”

“自己惹的祸自己写,收到情书的又不是我。”刘致致正想把苹果塞回何夕怀里,王老师把车停在了何夕身后,车厢里传出来王老师的声音:“何夕,快上车。”

“你一定要帮我。”何夕将声音压到只有刘致致能听清,扔下这么一句话,打开车门躲车里去了。车开动时,他还摇下车窗说着无声的唇语,刘致致也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不过他那焦心的神态,就跟喊救命差不多。

刘致致拿着两个沉甸甸的苹果,一如既往地走过永安桥,穿过草街。回到家里时,家里很平静,已不是早上她出门时的凌乱模样,她不知道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什么时候结束的,被摔碎的电视机也不在原地了,也许是拿去修了,也许是拿去扔了。她将书包放到卧室,轻手轻脚走去卫生间洗漱,卫生间旁的杂物间里传来父亲的鼾声。她下意识看向另一间卧室,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母亲还没回来,可能母亲还在某一张麻将桌上挣扎吧。她的父亲和母亲,几年前就分房睡了,父亲睡在一堆杂物里,母亲独享偌大的空房。

刘致致洗漱完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她的书桌不是书桌,实际上是一个缝纫机。缝纫机是她母亲年轻时所用的,现在早已废弃不用。那些年她的母亲心灵手巧,如今只砌得一手好麻将。缝纫机虽年久,不过踩在底部的踏板上,左手边的滚轮依旧会转,刘致致无聊的时候就这么玩。她拿着一支笔,在面前放了一张纸,从破旧的窗户看出去,天空中没有月亮。于是她想象着,诗人泰戈尔眼里当时的那面满月,开始动笔帮何夕写赏析。

岭县这座小城真的很小,却生生被小城的人们区分为东界和西外。其实当东界艳阳高照时,西外不可能瓢泼大雨,而东界与西外的空气,每时每刻交换着,并没有因为大地之上生了一条永安河而被隔断。如果真要找出东界和西外有什么不同,无非是东界的房子要比西外新一些,街道也更干净几分。

何夕家原本也住西外,几年前搬到东界一个新建的小区。何夕父亲和母亲都是体面的文化人,在岭县这座小城算是位尊权重,自然能给何夕充足的物质保障和出色的家庭教养,以及最重要的——超出平均水平的爱。何夕父亲上班的单位就在小区隔壁,母亲任教的永安中学,车程也不过二十分钟。每天早晨,何夕坐母亲的车去学校,绝大多数夜晚,他也同母亲一起回家。

“何夕,你赏析写好了吗?”今天周二,也是圣诞节。母亲一面开着车,一面问坐在一旁发呆的何夕。

“应该写好了吧。”何夕慢吞吞回答。

“应该?自己的事情,怎么也要靠猜?”

“妈,可以算了吗?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你想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言而无信?就算没写,你也得站到讲台上去。”

听母亲这么坚决,何夕觉得无论如何逃不掉了,刘致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一到学校,他就鬼鬼祟祟让刘致致随他去宏熠楼的天台。在天台上,何夕笑盈盈地问:“刘致致,你帮我写了吗?”。

“写是写了,不知道王老师会不会满意。”刘致致说。

“有就行了,我妈总不至于对我二次坑害吧。”何夕如释重负,摊开手在刘致致面前。刘致致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折叠成手掌那么大的纸递给何夕,何夕赶忙接过来,像突然拿到救命稻草一样喜悦,也不拆开看,准备要下楼。

“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刘致致提醒他。

“对了,忘了说谢谢。要不我再给你两个苹果?”何夕露出与昨晚一样的坏笑。

“不是,你拿着这张纸上台,大家就知道是我写的,而不是你写的了。”

“也是,”何夕突然醒悟,“那怎么办?我给背下来?”

“第一节课就是王老师的,你没时间背了。”说着,刘致致从另一侧的衣兜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你在这里把赏析抄下来,反正我写的不能让别人看见。”

“还带了纸和笔,你也太周到了。”何夕蹲下来,背靠天台的灰墙,把刘致致第二次递给他的那张纸摊开在腿上,准备开始抄写,紧接着,他说:“能不能你一边读,我一边写,快上课了,我怕来不及。”何夕拿起刘致致第一次递给他的那张纸,准备递回给刘致致。

“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先回教室了。”说完,刘致致转身下了楼。

上课之前,教室习惯性闹哄哄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议论昨天的那两行诗以及今天何夕将要读的赏析。高中生活是枯燥的,那么何夕的事就不失为一件新鲜的事,当然有资格成为一个谈资。上课铃声响起,王老师到来,学生们都安安静静等着作文写得稀烂的何夕如何在讲台上出洋相,何夕却貌似出了一副更大的洋相——他迟迟没有来到教室。王老师站在讲台上脸都快绿了,觉得何夕太不争气,她想开始讲课,又想再等等何夕。她着急地问:“明轩,何夕呢?他不是经常和你待一起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何夕可能没写出赏析,选择逃课了吧。”明轩说完,学生们不禁暗暗发笑。

“你现在去周围看看。”

“好的,老师。”明轩站起来,飞快往教室外跑。他刚跑出教室门,就与何夕撞了个满怀。何夕气喘吁吁的,明轩问:“大家都在等你,你去哪了?”

“我去别处找灵感了。”何夕拿着一张扭扭曲曲的白纸,在明轩眼前晃了晃。他走进教室,自觉站到讲台上。王老师因为他迟到又训了他几句,便站到课桌之间的过道里,让他赶紧读。何夕清了清嗓子,先唠叨几句:“同学们好,我叫何夕,大家久等了。今天这篇赏析,可能会让大家刮目相看,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何夕的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王老师打断他:“你快读吧,废话那么多,在座还有不知道你叫何夕的人吗?你已经浪费了几分钟,还让不让我讲课?”王老师催促何夕,显得颇有些不耐烦,甚至于非常后悔对何夕施加了这一惩罚。众人期待之下,何夕终于朗朗而流畅地开始念他抄写在纸上的字:

“破旧的木窗外,一片暗淡苍穹。”

“笔尖执意划过手下这张素纸,执意要在小城的静夜,向你倾诉我的心事。”

“初见你时,短暂的巧合让我都没时间记住你的脸。”

“再见你时,掌心已不由得长出宿命相交的曲线。”

“是你让我这粒飘入陌处的卑微尘埃,不至于彻底自弃而坠入谷底。”

“白色伤害刺向我的时候,你伸出手,仿若为我挡住一把刀子。”

“继而你在我模糊的双眼之上,又如幻化魔术般生了另一双眼,让我得以第一次看见清亮的星空。”

“后来你带我穿过黑夜,使我明白,勇敢并非一件不可触及之事。”

“并懂得以此为盾,抵抗这荆棘丛生的人间。”

“可是,当你笑容明媚时,我却惯于沉默。”

“你是美好的星光,我是暗自追逐的目光。”

“万紫千红都在等你,驻守原地的人是我。”

“我知道,我和你生而走向异样的路。”

“像海天之隔,像云泥之别。”

“我只能,任你静静住在我心里。”

“今夜没有月亮,你是我心中的满月。”

当何夕读完,教室里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尤其是明轩在内的何夕的几个死党,不禁为何夕欢呼叫好。王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让何夕回到座位。在开始讲课之前,她说了句“欲抑先扬”的话:“何夕,你写得还不错,虽然有点不正经。你要是把这心思放作文上,就不至于总在四十分左右徘徊了。”下课后,何夕与刘致致的课桌周围,就跟昨天收到书信时一样热闹,最积极的当然还是杨槿榆,她说:“何夕,你那赏析不会是写给我的吧?没想到你作文写这么烂,赏析却写这么好。”

“正常发挥而已,赏析没有针对谁,大家不要多想。”何夕的表情有点得意,刘致致没准备说话,不过她在偷偷发笑。

“不管你写给谁,那张纸给我留作纪念。”杨槿榆趁何夕不注意,一把抢走何夕课桌上写了赏析的那张白纸。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不可能是写给你的,你还抢着要。说不定是写给我的,平时篮球场上,我可给何夕传了不少好球,还给他买了不少水喝。”明轩也来捣乱,准备去抢杨槿榆手中的白纸。

“说我不讲理,你简直就是不要脸了,也不看看你是不是‘雌性物种’,人家何夕可挺正常。”杨槿榆一个躲闪,紧紧把白纸拽在手里。

“杨槿榆,你别这么口无遮拦,都是同学,你何必中伤我。”明轩撇了撇嘴。

“你昨天不也中伤了我,还有,那个对赌可算数的。对于破案,我已经实施了第一步,等哪天抓住‘凶手’,你就得乖乖给我道歉。”杨槿榆笑得灿烂,不禁为自己的“第一步”得意洋洋。

“第一步是什么,说说看,满足下我的好奇心。”明轩问。

“我已经买通了收发室阿姨,让她帮我格外留意在信封上粘贴打印纸的人,然后记住该人的音容相貌,让我得以破案。”杨槿榆胸有成竹地说。

“好了,本来这事儿就跟你俩没什么关系,现在搞得你俩是当事人一样。哪一天你俩要是打起来,可别怪我。杨槿榆,那张纸你拿走吧,我不要了。”何夕说。明轩去了洗手间,没再和杨槿榆吵嘴。杨槿榆也突然觉得无聊,便拿着白纸默默走回了自己座位。何夕一整节课都感到不安,毕竟赏析不是自己所写,他害怕被拆穿。等身旁没什么人时,他对埋头做题的刘致致说:“诶,刘致致,这事永远只有我俩知道,可以吧?”

“晓得了,我也不想别人知道。”刘致致应了一句,继续埋头做题。

“我觉得你写得挺好,不过有些地方我不太明白,比如‘生了另一双眼’,是怎么生的?世界上还有这等魔术?”何夕神情认真地问。

“那是暗喻。”刘致致咯咯笑出了声。

“好吧,作文是我唯一短板,不深究了。不过,真的谢谢你,帮我度过难关。”

两行小诗引起的小小风波,就算告一段落。下一次风波的到来,也许要等到何夕收到另一封信,或者杨槿榆先抓住她所谓的“凶手”。在永安中学,何夕收到过很多情书,那些情书的信封和信纸,以及信里陈述的情思,往往大同小异,但何夕深深感到这封情书的特别,以至于他竟开始有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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