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嘟嘟后电话里传来一个女的声音:“你好,总机,请问您要打给谁?”
“我是冯阳县交警队高建林。麻烦你给我拔通宁州区交警队安队长的电话。”
“好的,您稍等。”电话又嘟嘟了几声,对面出来了一个沙哑的男声:“你好,谁呀?”
“安队,是我,高建林。”
“噢——老高啊,难得你有空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到宁州了,咱哥们再聚聚。”从对方热情的说话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们的关系很熟。
“哪有那闲心情,我现在在冯阳哪,有件事还得麻烦麻烦您。”高队说话利索不拖泥带水。
“什么事?你老高可是从不求人呢。哈哈哈。”
“哎,这不是没招了吗?还得请您给高抬贵手啊。”
“到底什么事,这么客气,我们之间谁跟谁啊!”
“是这样,几天前在你们宁州段距宁州大概有二十公里处,发生了一起不明身份的人打砸了一个冯阳车队的事件,造成了四十分钟的堵车,后被你们交警工作人员将全部车辆带回了指定地点。如果不影响你们那边的同志执行公务的话,是不是先让他们把车开出来去检修一下,他们急着去省城那边交付货物哪。”
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
难耐的等待,每过一分钟都使屏住呼吸的所有人感到异常的漫长。
十几秒后那个沙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是这事,不瞒你说,我也是刚刚听说,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这样,高队,我问明情况就给你回话,你看怎么样?”
二人又闲扯了几句搁下了电话。
等了几秒钟,高队扭过头来对郑小立和杨永智说:“人家要了解一下案情,你们——”
武学兵他们把刚才电话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神情黯然地站起来。
郑小立笑了笑:“也好,高叔,对方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好,小郑,你把你的BP机号给我。”看上去高队还挺尽心。
“好的。”郑小立正要把号写在一张纸条上。
“给我打电话就行,我那里的电话24小时有人值守。”杨永智插话说。
“也好,我们单位的电话可靠,直接打刑警队那部电话行吧?”看起来高队对杨永智还比较大致了解些。
杨永智一听,立刻回道:“是的,刑警队就两部电话,一部是队长的,一部就是我们值班的电话。”
“好的,那个号我知道。一有情况我就打过去。”
没有想到去交警大队找熟人没有如愿却意外地撞上了想都没想过的高大队长,而且,使他们出乎意外的是高大队长竟然还如此热心为他们打听情况。
走出交警队,吴成德和武学兵心中还挂念着宁州那一群司机兄弟的状况,不敢久留,立即坐着武学兵的工具车向宁洲疾驰而去。
好在四个人都带着bp机,约定下只要这边一有消息,杨永智就立即传到大家的传呼机上,到时再根据实际情况想办法。
郑小立和杨永智也各归本位不谈。
武学兵和吴成德风驰电掣地赶到宁州区人民医院。
走进病房一看,就像电影中常出现的战地医院一样,不是脸上裹着绷带就是胳膊挎着白布条。
大屋子里有六张床,大伙都挤在这一间屋子里,屋顶上的电风扇在拼命旋转,两扇窗户都打开着,屋里空气很新鲜。
看上去几个人虽受了伤都不太严重,见武学兵他们进来都立起来让座。
武学兵和吴成德赶紧让他们都坐下。
他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所有人:“除了小刚,谁最严重?”
“那就数我倒霉了。”一个叫大奎的司机说。
这是去年新招的司机,去年冬天已经跑了一冬天的车,听大家说大奎人老实憨厚做事心细,开得一手好车。
武学兵向前挨近两步关心地:“怎么样大奎,骨头没有骨折吧?”
大奎撕了撕嘴苦笑了一下:“挨得不清,好在片子出来医生说骨头还不要紧。”
武学兵欣慰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让大伙受苦了。”接着话锋一转:“小刚呢?怎么样?”
“还在监护室躺着呢。”另一边坐着的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说。
“严重吗?”吴成德这才插了一句话。
大奎接过话:“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正在监护室看护,刚才他想喝水,医生说这个时候不能喝水,看上去不太要紧。”
“走,去看看去。”说着武学兵扭身就向外走。
在监护室门口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拦住:“别进去,现在病人需要休息,他刚刚和公安局的两个人说完话,不能再见人了。”
“大夫,我是他的领导,我的员工受了伤我总得见一下他吧,还有很多事需要我们去处理呢,不了解情况不行啊。”武学兵赶忙向那个冷若冰霜的医生央求。
他一直跟到医生的医务值班室。
那医生也不知是被他的语言打动了,还是觉得他实在太麻烦,站在那里配了几瓶液体,转过身来:“那样吧,我带你进去,给你五分钟时间,到时必须出来,明白吗?”医生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武学兵和吴成德赶紧跟在后面。
走到监护室门前,医生推开门对武学兵说:“进去吧,要快点。”
武学兵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吴成德紧随其后。
突然被医生拉住:“你在外面等着,只能一个人进去。”
武学兵看到了仰卧在病床上的武小刚,武小刚的头上裹着绷带,右耳边透出了一片血渍来。
武小刚眯着双眼,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当武学兵走近时,他也看到了武学兵,声音很微弱:“学兵。”
“哎,小刚,你别动。”说着,武学兵顺手在旁边拉了一条板凳过来低下头对着小刚:“疼吗?”
武小刚的喉咙似乎有点哽咽,挤出一个字来:“疼。”
“小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打你们的那伙人到底是谁?”
武小刚的眼角滚出两行热泪来:“不知道。都穿着迷彩服,一群年轻人上来就砸车,我们都懵了,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被那伙人一顿毒打。我站出来要和他们理论,没想到一个大个子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纠到路边,恶狠狠地对我说:‘别打棉花的主意。’,我还没有醒悟过来他的话意就被他一棍朝右脑壳打来。要再用点力就怕现在已经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去了。”
“小刚,别说丧气话,咱们命硬着哪,别激动,好好躺着给我把你的身体养好,下一步还指望你带队跑煤呢。你能听出那人的口音来吗?”
这时,那个医生急急地走进来催武学兵:“行了行了,病人需要休息不能激动,快出去!”
武小刚翻了一下眼皮想了一下:“听上去不像是宁州的话,是省城那边的口音。”
武学兵被医生推将出来,把武小刚那句话告诉了吴成德。
两人在一起分析着,还是判断不出对方是谁。
按说在省城那边几乎不认识人,更别说有什么仇人了。
杨永智和郑小立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他们二人都是急性子,有点坐不住,总不能在这里死等着。
他们合计了一下赶往宁州区公安局。
到宁州区公安局被一个人领到了刑侦三队,里面的人出出进进的,他们一时不知找谁问。
正在犹豫之间,一个警察拿着一个文件夹从过道走过来看着他们:“你们有事?”
当他们说明来意后被领到楼道的最里间,一个警察正在打电话,从打电话的口气和与对方的言谈中大概能听出来是个小头目。
等了一会,等那人打完电话,回过头来让他们说明来意后反问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们调查呢。我们分析,这不像是一桩抢劫案,你们有财物被抢吗?”
他们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这倒像是一桩复仇案件。你们再好好想想在宁州有仇人吗?之前惹下了什么人?”那个警官喝了一口水用锋利的眼光盯着他们。
两个人只是摇头。
武学兵想了想:“我们一个被打的司机说那伙人其中一个好像是操的省城口音。”
“那能说明什么?宁州城和省城也就是二三十公里的地儿,人员互相流动并不稀罕,这并不能否定就不是宁州人所为,但是,同样,省城人的作案几率也一样存在。主要是看你们和谁结过怨记过仇。这对我们下一步的侦破很有帮助。”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想不出仇人来:“没有,有也是免不了冯阳那边会有,这边——。”
只见警察把一支笔和一叠纸给他们伸过来:“本地仇家也要写,都写在上面,还有,你们是生意人吧?有没有在平时的生意过程中和别人有过利益之争,或者说白了就是档过别人的财路。”
警官说到这里,吴成德的心里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显得很惊异:“我想起来了,受伤的司机说打他的人说了一句别打棉花的主意,看起来是与我们此次运棉花有关。”
“哎,这就对了!”那个警官听吴成德一说就像扒开迷雾见到了晴天一样,非常肯定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搁站起来:“我看,这就是一条主要破案线索,你们把这次的棉花生意详细地写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你们做这桩生意,会不会是抢了别人的饭碗,或者是在价格上影响到了别人?也要写下来。”真不愧是侦破案件的警察,发散思维几乎无处不达。
吴成德听后不由地拍了一下大腿气恨地:“对呀,怎么我糊涂得连这个都忘了,这颗脑袋是白长了。我们在做这次棉花生意的时候,红星纺织厂常征就给我说过,原先一直由省里一位领导的亲戚做着,后来分给我们一块订单,难道会是他们——”
“看起来就是了。”武学兵在旁边添了一句。
“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吗?对方有公司吗?他的常住地址有吗?”警官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吴成德只是摇头。
过了一会冒出一句:“红星印染纺织厂那边应该知道。”
“好吧,你们把所有的都写出来,我们也好开展下一步的调查工作。写好后就放在桌子上,我有点事情需要急着去处理一下。”说完,急匆匆地戴上大叶帽向外走去。
吴成德和武学兵从公安局出来又疾风急火地向交警大队奔去。
那里还有一干车辆停在那里。
他们说明身份后被领到交通违章处理科,办事人员要让他们交足三万元的罚款才能将车开走。
武学兵走得急,身上带了点钱在医院都交完了,现在身上分文无有。
吴成德出来带了一万元,刚才在医院又给武学兵添了2000元,身上满打满算只有八千块钱了。
这里张口就是三万,而且看上去没有讨价讲价的余地,再说,这次出来说不定还有其他花向,就是住宿生活费也得留点吧。
两个人只好无精打采地从交警队出来。
正在他们无可奈何一筹莫展的时候,吴成德的bp机突然滴滴地尖叫起来。
吴成德拿起来一看,是郑小立!
现在看着机里的名字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急忙朝大门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跑去。
电话里郑小立说,宁州交警队这边只是以影响交通通行对车辆做暂时扣留,交清罚款后就可以开出去,其他一概不知。
打人的事归公安局刑警队和派出所负责,不在他们管理权限。
吴成德正要和郑小立说钱的事,不料郑小立说:“高队已经和宁州那边说通了,让你们可以先把车开走,至于罚款的事,他们随后再交涉。”
放下郑小立的电话,吴成德的泪花已经涌满了眼眶。
今天,又是和武学兵一起重现了熟悉的经历,多么像当年到南方的那次啊,面对着生疏的街道,匆匆过往的车辆和行人,真想趴在路边大哭一场,上天阿,难道世上真有轮转一说吗?
武学兵走过来拍了拍吴成德的肩膀。
吴成德透过泪花看到了从武学兵脸上滚落下来的两颗泪珠,这种触景生情的感受也只有他们二人能产生共鸣。
当吴成德和武学兵带着那些轻伤的司机赶到交警队指定的停车场时,二人触目惊心瞠目结舌。
几辆拖斗大卡车惨兮兮地趴在空旷的场地上,已然面目全非满目疮痍,引擎盖、车门,挡风玻璃,几乎体无完肤!
只看如此惨不忍睹之状就可以想象到武学兵的车队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洗刷!
他们久久地伫立在那里,武学兵的心就像被刀戳了一下,他的腿有点发软。
这次的凄惨之状是这个一米八、九汉子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两眼发直慢慢走近车前。
挡风玻璃的碎玻璃撒满了整个驾驶室。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吴成德走近他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沉重而悲怆地在他耳边安慰:“学兵,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当年被洗劫一空的时候,不是也挺过来了吗?而且我们都混得还不差。”
武学兵毅然决然地把头抬起来,把眼光投向高高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苍天都在为他悲切。
他的泪水从两边的眼角热乎乎地留下来,染湿了两边的耳垂。
清风迎面拂过,凉丝丝的。
“收拾一下,开到汽修厂去!”武学兵声音不高却很干脆,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学兵,是先维修汽车,还是先把货拉过去?这里离省城也就是个吧小时。”吴成德提醒道。
武学兵沉思了一下,少气无力地:“好吧,先把货送了,再修车。那样也利索点,就这么办。”
就这样,他们开着惨状兮兮的破车,吃力地拖着高高篷布裹着的棉花狼狈不堪地驶向公路。